胤禛捏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管能不能達到效果,把所有被動防禦的招式都使出來,卻一一石沉大海。我能強烈地感受到他的憤怒,他卻沒有任何發作的跡象。在他化解了我所有招式後,仍然只是把我圈在懷裡。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無助。我不是全能的,我也過於自信了。在這個時代,我之所以如此的逍遙,是因爲他們都需要平衡。我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能力,過於相信自己的力量。其實我什麼也不是,我只是棋盤上的棋子,擺放在最需要的位置,隨時準備着被人吃掉,也可以被定義爲現代戰爭中的炮灰!
我放棄了抵抗,深入骨髓的恐懼由大腦向全身漫延開來。我無助地仰望着他冰火交織的目光,他下一步會幹什麼?他低下頭,依舊吻向我的頸間。他的脣很冷,他的舌卻是火熱的。他吻得很溫柔,與他的憤怒極不相襯,他執着地在我的鎖骨處留下深深的紅痕,方纔擡起頭來,說道:“爺已經留下了印記,記住你是爺的人!”他的聲音略帶嘶啞,他的眼眸冷硬如鋼鐵。我的渾身都在發抖。我沒有想起他是我的偶像。我曾經那樣喜歡他的冷峻,那樣欣賞他的冷酷,那樣崇拜他的勝利策略與謀略。而現在真對面對自己的偶像的強勢與強權之時,我才意識到真龍確實能嚇死人!我理解了葉公拔足狂奔的感覺。如果不是他圈我在懷,我想我的逃跑速度一定會無限趨近於光速。但是現實狀態是打不過,躲不開,受不起,賴不掉!等着誰來救我吧!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軟軟地靠他的肩上。
胤禛繃緊的肌肉略略放鬆些,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他應該是讓我靠着舒服一點吧?我發現把他當作靠墊也不算壞。他的懷抱與胤禩感覺很不一樣。他像懸崖上的孤鬆,堅強又孤獨,不給任何人溫暖,甚至也不給自己任何喘息餘地。他的聲音低低地在我的耳畔響起:“萱兒,皇額娘得不到的,我一定會悉數補償給你!”我仰起頭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要娶我,僅僅是因爲孝懿皇后?你要補償孝懿皇后,卻把我拖下另一個深潭,你這是賞賜還是加害?”他的眼神依舊冷峻,答道:“這不由你決定。”我怒聲說道:“你在決定我的命運!這關乎我後半生是怎麼過!你竟敢說不由我決定?你當你的勤政皇帝,我卻擺在後宮當你的裝飾品?憑什麼?你永遠不會懂得愛一個人,包括那個號稱你的愛人的敦肅皇貴妃!也許你根本就沒有愛上任何一個人!放開我!我告訴你,愛新覺羅?胤禛……”越說我的聲音越高,然而越說,我的氣越怯!忽然,我想起我泄漏天機了!我驚叫起來!
胤禛盯着我的眼睛,問道:“皇帝?敦肅皇貴妃?你給爺說明白!”我忘記了,我在面對人中之龍,我的任何一點微小疏忽,都會帶來無法想像的災難。我底氣不足地說道:“我剛纔胡說八道。”胤禛根本不相信,但是他硬是忍下沒有再問。我嚅嚅地說道:“你能不能放開我?”他鬆開我。我慌亂地背轉過身去繫上領釦。我不停地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下來。我慢慢轉過來,說道:“我會認真考慮四爺說過的話。但是我不認爲,我現在可以做出決定。如果有一天……”他忽然捧起我的臉,他的吻落在我的脣上。他的嘴脣略薄,他的舌攪得我透不過氣來。我想咬他,他卻捏着我的牙關,使我無法完成攻擊。我恨極了,竟然想不出哪句粗話罵他!
胤禛滿意了,慢慢地放開,剛想說話,卻聽一個聲音嚷道:“萱兒到底去哪兒了?”胤禛拉着我閃進廂房。就見雲英引路,胤禮領頭,幾個弘字跟在後面。雲英躬身說道:“回十七爺,四爺叫格格去說話,但沒說帶格格到哪兒去了。奴婢就瞧見四爺和格格往這個方向走了。”弘昇暴躁地說道:“阿瑪書房這片就這麼大,四伯父和紫萱能飛了不成?你看清了嗎?是這個方向嗎?”胤禮說道:“你急什麼?再找找!四哥總不成能把萱兒吃了吧?”弘曙細聲細氣地說道:“我看差不多!上回四伯父到南苑接我們那回,我就看他想把紫萱格格吃了。”胤禮說道:“得!得!你有本事當着四哥說,別在爺面前說三道四的!”弘晟說道:“我說十七叔,我們是找人呢?還是爭四叔能不能吃人呢?我算明白了,十三叔跟四叔兄弟情深,十七叔就跟着情深義重!哼!你非搶着在老佛爺面前請這趟差使!找不着紫萱格格,我看你怎麼跟十四叔交待!”胤禮一推弘昇,說道:“你們府裡,你還找不着人?難爲我們呢?”弘昇煩躁地說道:“阿瑪的書房我也不常進!誰曉得二姨娘把她往這裡送!”弘曙笑道:“我明白了。不但你幫五叔,連你的二姨娘都幫着啊!”弘晳才說道:“快找人吧!再找不着估計前面都反天了。”
胤禛回望了我一眼,然後推門出來,說道:“你們幹什麼呢?不好好待在席上,又想闖禍?”幾個人大吃一驚,齊向胤禛行禮。胤禮鼓起勇氣說道:“回四哥的話,皇祖母命我們來請紫萱格格。”胤禛揮手叫我出來,說道:“奉了太后的懿旨,也不必弄成人仰馬翻的,將來怎麼出來辦差?”他們答應着。
我向胤禛肅了肅,帶着雲英就逃。弘晳說道:“紫萱格格慢點兒!”慢什麼慢!我逃我的是正經!弘昇匆匆向胤禛行禮趕着追上來,低聲說道:“阿瑪在書房等你!你最好去一趟。”回頭見胤禛和那幾個男孩也要過來,我找胤祺不是自找苦吃嗎?我不理,匆匆地奔回太后身邊。太后正聽得有趣,見我過來,笑道:“歇得怎麼樣?”我真想說,比聽戲還累,口不對心地答應一聲,坐在太后身邊繼續聽戲。佟貴妃、宜妃、德妃都瞧了我一回,等我回望過去,她們又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關注臺上。
回去時,德妃向太后請示,邀請我共乘一車。我的胸口跟擂戰鼓似的,生怕太后准許了,太后偏偏依允了。我心道,你不是想把我指給胤祺嗎?不知道德妃邀請我過去是爲了十四?無可奈何地跟着德妃上車。她的身里布置得很溫馨,東西都是樸而不拙。這種簡單的精緻比奢華還值錢!我這是第一次與孝恭仁皇后面對面,不免有些緊張。她微笑着從身後的格子裡,娶出一盤茶點,說道:“北京城裡老字號的桂花糕,嚐個鮮兒吧。宮裡對外面的東西管得很嚴,能吃一回這個不容易。”我只得取了一塊,小口小口地品嚐着。德妃慈和地笑道:“知道你愛吃甜的,十四專門去那家老字號店裡買回來,又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我把這幾塊糕匿下。若不是老佛爺那兒不能帶這些東西進去,他就親手交給你了,也不用着我這個額娘耳朵都聽出繭子來!”我陪笑道:“德主子說笑了。”德妃笑道:“再吃點兒!十四這孩子從小兒就粗中有細。你進宮前,他每見你一回就和我這個額娘嘮叨一回。就是他娶了福晉,又是幾個孩子的阿瑪了,都改不了這個習慣。”我笑得臉都僵了,計算着回宮的路程。
德妃忽然輕輕嘆氣,問道:“老四叫你過去說什麼了?”我只答道:“他說我不守禮,總惹禍,教訓我知禮守禮。”德妃笑道:“唉!他總這麼樣!怨不得這些兄弟子侄都怕他呢!我常說幹不着他的事兒別管,少管就是叫我少操點兒心。他總不聽!”我陪笑道:“四阿哥沒說錯!都是萱兒不守禮數!是該被教訓,不然以後吃虧的還是萱兒!”德妃幽幽地嘆道:“你也甭瞞我!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知道!當年爲着孝懿皇后,他沒少跟我鬧彆扭!他疼十三,冷落十四,就是想讓我知道,他心裡沒有我這個額娘!”我尷尬地低着頭,聽德妃繼續說道:“說我偏心眼兒,我也認了。這滿宮裡,就宜妃和密貴人和我一樣,有兩個兒子。宜妃還不跟我一樣,疼着老九,冷落着老五。人家老五不同,那是皇太后養大的,而且皇太后健在,他依舊受寵,早早地晉了親王爵位。他也晉了親王,那是皇上看重他。可皇上也看重十四啊!十三那麼得寵,不也纔是個貝子嗎?老九排行在前,也不過是個貝子。現在皇上已經把十三的差使,都派給十四了,還派他到豐臺大營歷練。可見皇上對十四的器重!”
我的心裡都滾了七八十回了,聽到這裡,笑答道:“十四阿哥器宇軒昂,假以時日,定能開疆滅國,建下不世功業。”德妃笑道:“正是這話兒呢!皇上年紀越來越大了,這江山還不得靠阿哥們撐起來。十四是那‘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樑’啊!紫萱格格!看在十四這份心思上,你將來要好好照顧他啊!”我照顧他?我陪他在遵化守陵再守景山壽皇殿?我真想說,對不起!孝恭仁皇后!您都完不成的大業,讓我來完成,實在太困難了,太有挑戰性了!就算我想完成,您的大兒子,也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想起十四抱着酒罈狂飲的景象,我的心頭隱隱作痛。他那三四十年的歲月是怎麼熬過去呢?預知未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幸運卻又爲何神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