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笑了,說道:“擔心爺被人搶走?放心!沒人能比得上你!”我厚着臉皮,笑道:“那不見得。我聽說你有三位福晉,但不知道你的侍妾有幾位?方便透露一點嗎?”胤禎不自在了,說道:“那會兒你小,爺沒法子!”不等我質詢,胤禎又補充道:“兩個庶福晉,一個是額娘指給爺的,一個是宜妃指給爺的。爺能不收嗎?”看他緊張的樣子,我有些過意不去了。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質,“各種思想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他是阿哥,能有一點歉疚,有“一生一代一雙人”的感覺,已經超出我的心理預期了。
我笑道:“我沒有權力干涉你的事兒啊!說正經的吧,你到底帶不帶我出去玩啊?”胤禎望着我,說道:“萱兒,你還不明白爺的心思嗎?”我猶豫了一下,決定正面回答。我迎上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先不要問我這個,好嗎?我只是沒想好。這不是說你不優秀,或者你比你的哥哥們差,而真真正正需要仔細想想。”
我本以爲胤禎會握着我的手,說萱兒不着急,慢慢想,爺會等着你想清楚的,然後我再感動得熱淚盈眶。沒料到胤禎鐵青着臉,喝道:“爺哪兒點不比八哥強了?至於四哥,不就是孝懿皇后撫養長大的,強了爺一點子嗎?你若說喜歡五哥,爺認了。”拂袖而起。他生氣了?我不假思索地拉住他的衣袖,說道:“好好的生氣作什麼?算我說錯了不成?”他沒甩開我,卻轉過臉去。我小心地觸了觸他的手,說道:“生氣了?我沒說你不好!你是皇上最優秀的阿哥,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慢慢地從他的手背滑落,垂下頭來。
胤禎忽然轉過身。瞬間,他把我罩在溫暖的懷抱裡。我沒有試圖掙脫,我甚至輕輕地伏在了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如戰鼓隆隆作響,他的胸懷如草原般遼闊,他的呼吸如春風吹皺一池春水。他的脣輕輕地觸着我的鬢髮,撥亂了我的心絃。他的眸子如烈焰,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了我最後一點點理智。我慢慢閉上眼睛,他的吻落了下來,如野百合的清露一般甘甜美好;他的舌攪動着,靈巧地捕捉着我,那霸道與執着使我不得不屈服。我的淚滑落下來。他愛憐地吻去我的淚珠兒,說道:“不要哭。不要怕。前面有爺擋着,你只要跟上爺的腳步。”我只伏在他的懷中流淚。
碧雲進來瞧見此情形,慌忙退出去,在門外稟道:“爺和格格是現在擺飯,還是再待會兒。”我羞得要掙脫出來,胤禎卻抱緊我,也不回頭,吩咐道:“現在就擺飯。”碧雲走後,我紅着臉嗔道:“讓人家瞧見什麼意思?”他嘴角掛着邪,笑道:“就這意思。”一時飯擺上來,我的心很亂,胡亂吃了幾口。胤禎也吃得不多,就命撤下去,然後說道:“既然在這兒住悶了,不如爺帶你瞧瞧五臺山的六月廟會?”我點頭。
胤禎雷厲風行!下午碧雲就開始收拾東西,只把我的衣物和首飾收籠了,其它一概不要。侍衛就更迅速了,早已整裝待發了。次日馬車到了門首,胤禎親自抱我上了車。“事兒奶奶”李大娘趕過來問道:“艾爺哪兒去?我還有好話對你說呢?”胤禎一擺手,常明遞給李大娘一錠十兩的銀子,說道:“多承大娘照料。一點謝禮聊表寸心。”李大娘呆住的樣子,把我笑得喘不過氣來。只不能笑出聲,忍得很辛苦。碧雲一臉地不服氣,說道:“十兩銀子給這個老虔婆?常大人傻了?有這錢打發花子還能謝個賞呢!給她一串錢,她都會樂得屁滾尿流!”後面四個字一出口,她意識到自己說粗話了,趕快向我請罪。我哪裡顧得跟她計較,只笑我的,真不知哪裡來的笑兒!
我們趕了兩日,正好是六月初一五臺山廟會。胤禎說當初康熙來五臺山,重修廟宇後,便下旨定每年農曆六月初一開廟門。又見山上森林茂密,恐怕有刺客隱匿山中 ,便下令用箭四面射界,凡是箭到之處,須將森林伐砍殆盡,使刺客無藏身之處,樹砍草生,便形成了一大片開闊的斜坡。因此,每逢六月,四方僧衆、香客、遊人蜂擁而至,便在這片大斜坡上舉行各種活動,又唱戲又雜耍表演等等,還有一項最重要的活動——撓羊賽。這個我聽說過。胤禎也是道聽途說。他就這次跟康熙來過五臺山,時辰又早,戍衛的職責又重,他哪兒有空看民風呢!我看他是想借機會湊熱鬧。
到了五臺山大顯通寺,只見那裡人山人海,笑鬧聲不絕於耳。都說佛門清淨之地,分明是農貿市場。碧雲對我的想法奇怪至極,說廟會就該是這樣子,倒顯得我孤陋寡聞。我們在廟裡略一休整,就趕出來看熱鬧。胤禎直向撓羊賽的場地就衝了過去。我的出現吸引了無數目光,礙於胤禎和他的四個侍衛隨行,那些登徒子退避三舍。胤禎很不高興,勉強忍耐着,就等着誰起刺好大打出手!
撓羊賽場裡熱鬧非凡。場邊豎一杆大旗、兩杆小旗,旗面上各寫八個字:“英雄跌對跌死無罪”。中間有兩名摔跤手赤背上陣,正糾纏得難解難分。其中一位穿着長褲赤着腳,而另一位更誇張,只穿着寬鬆的短褲。碧雲滿面通紅,啐了一口。我則奇怪,又不在農田裡,古人可以穿得這麼少嗎?胤禎瞧了一回,笑道:“這不就是宮裡的布庫嗎?爺也去試試。”孫泰說道:“山野人的玩意兒,爺不去也罷,失了身份。”胤禎笑道:“與民同樂。”常明垂首稟道:“爺還是別去了。撓羊賽的規矩要□上身,下身雖然長短隨意,可腰上只束麻秧絲。這比賽的規矩不能抓褲子,卻可抓腰帶。腰帶一斷,就得下場換褲子重新比試。”我們都掩着嘴偷笑。常明接着說道:“而且忻州的風俗是扛羊漢才能拔跤旗,就是那兩面小旗。沒當地人給爺作證,爺得扛着羊當衆繞場走一圈!”
胤禎笑道:“這麼多規矩!彩頭呢?”常明指了指掛着紅花的肥羊。胤禎有些掃興,說道:“太簡薄了。值得這麼多人不顧性命?”常明笑道:“這倒不是。如果連勝六位撓羊漢,人們會爲這位勝利者,披紅掛花,並把羊擡至他身邊。他還會騎上高頭大馬,繞場幾周,並由鄉里士紳宴請豐盛的酒宴,最後被衆人護送回家。最重要的是這位勝利者的大名會被載入史冊,留芳後世。”我笑道:“若說這始於北宋,豈不是有上千人名垂青史了?”常明亦笑答道:“據奴才所知,只有二三十人罷了。實在連勝六人難上加難。”胤禎的興頭鼓起來了,說道:“爺去試試。”我笑道:“人家江湖高手,都講究棋逢對手。差得遠的都不屑於動手。你與一羣村漢比試這個,傳出去被朝上朝下笑話死!”胤禎正色道:“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能思使民得樂之道,故國家可望大治。你真以爲爺好這個強?”明明是想試試身手,還擺出一番大道理!
胤禎自去尋了組織者,說明來意,然後在一派注目禮中,扛起百十來斤的肥羊繞場一週。胤禎英俊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偉岸的氣質與華貴的服飾,引得無數歡呼和口哨。我也在這歡呼之列,像一個小“粉絲”,狂喊着“胤禎”。胤禎把羊丟落在地上,解衣丟給孫泰。兩塊胸肌,六塊腹肌,黑小麥的國際流行膚色,周圍的人不禁一片沉靜。我很不舒服地看到那些女人死盯着胤禎的眼神兒,包括大媽級別的人物,繼而我感覺到我很生氣。我想逐個給她們一個刀子眼,但是貌似人太多,再看她們,我就錯過了胤禎的比賽了!
胤禎的第一個對手很壯,山一般的身軀,撲過來就想給胤禎一人狗熊抱抱。胤禎一轉身,腳下一撩,趁着對方重心不穩,捏着對方的大臂就把人扔了出去。周圍響起震天的喝彩聲。第二位對手吸取了教訓,十分留心腳下,可胤禎尋了個機會,擰住對方的胳膊,背摔了出去。喝彩聲變得震耳欲聾。尤其女人的尖叫聲,迫使我堵住耳朵。第三、第四個對手,均輕鬆過關。胤禎也泛起細密的汗珠兒,在金色的陽光與深色肌膚的映襯下分外耀眼。第五位對手與胤禎身材差不多,是塊難啃的骨頭。胤禎使了幾個招式,都被一一個化解了。這時對手突然扯向胤禎的腰帶,他趕忙閃避。對手趁此機會,抓住他的雙腕,把他扔了出去。胤禎處驚不亂,凌空翻了個筋斗,穩穩落地,跟着地上一個掃腿,把正在得意的對手絆得一個趔趄,然後騰身而起把對手撲到在地。周圍的巴掌都拍紅了。胤禎也有些喘息了。
我悄聲吩咐常明道:“你過去對爺說我的話,圍城缺一,他不需要藉此名垂青史。”常明應諾,到場邊與胤禎說了。胤禎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然後宣佈放棄比賽,在一片遺憾聲,穿戴整齊出來。他走至我面前,滿臉是汗,我禁不住拿起帕子替他擦拭,小聲嗔道:“逞強。”他笑着攜起我的手,說道:“爺乏了。回去歇息吧。”在各種目光的交織下,我們走了出來。
半路上,一夥人擋住我們的去路,爲首的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孫泰喝道:“擋住爺的去路做什麼?”那紈絝子弟說道:“敢在本少爺面前自稱爺,你當真嫌命上了?說出本少爺的名頭嚇死你!我家老爺就是代州知縣正堂耿老爺!”又要上演齊琨的戲碼了?我從胤禎的眼裡,讀到了壓抑已久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