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倒不好說話了,想了想說道:“皇上金口玉言,我不攔着。只是這些孩子們哪個都是我的心肝兒寶貝。我的主意也不說不罰了,小懲大改方是正理兒。”康熙說道:“按皇額孃的意思辦。”轉向我說道:“太后的意思你聽見了?記着今天的教訓。宣旨,佟紫萱庭杖二十,立即執行。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八子胤禩、皇十四子胤禎監刑。”胤礽一直盯着我,不知道打什麼主意呢!好歹人家是康熙親自培養的專業繼承人,我要能猜透他的心思,他就不會得康熙那麼多年的歡心了。兩個太監上來要拖我。我狠狠地掃了他們一眼,自己站起來,考慮康熙在場,我也未敢表現出英勇就義的精神,走出去。
出了門,那兩個太監未敢氣高,把我綁在長板凳上。手持毛竹大板低頭偷瞧各位的臉色。這麼多人的注視下,我很沒面子;而且若干人圍觀,包括胤禎,我更難受了。我委屈的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板子落了下來,啪地一聲,火辣辣的痛楚立刻傳遍全身。我咬着嘴脣沒喊出聲來,但嘴脣也很痛呀!第二板又下來了,這回我花了一倍的努力又忍下痛叫。額上的冷汗糊住了我的眼睛。胤禎喝罵一聲,就要衝過來,被胤祺抱住了。胤禩悄悄握緊拳頭,而胤禛依舊那副面孔,看不出喜怒哀樂。我自嘲地想着,這會兒研究他們做什麼?我應該專心研究如何捱過這二十板是正理。板子飛快地下來了,或者是我的痛覺麻木了,總之胤禎急怒的面龐先是變成重影,然後浮在水波中,最後消失在黑暗中。不!胤禎!我不要穿越!我不要看不見你!胤禎!胤禎!我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我聽不見。我用盡力氣叫道:“胤禎!”便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我醒了,但我不敢睜開眼睛。我的心很矛盾。我怕回到現代,再也見不着胤禎了;我也怕回不了現代,見不到爸爸媽媽;我更怕又去了某時代,重新開始一段穿越生活。旁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衣衫的蟋嗦聲,接着一個低低的聲音,說道:“太稠了!弄米湯過來!”胤禎的聲音?!
我立刻扦起眼簾,胤禎的面孔逐漸清晰起來。他眼窩深陷,臉色薑黃,比上次我病倒了還憔悴。我費力地擡起手,摸着他青青的下巴,說道:“滿臉的鬍子!快成山大王了!”他啞着嗓子,說道:“爺快急死了!你且有心情說笑!可見打得不重!”又發狠說道:“下回重重地打,再也不攔着了!加倍!”我吃力地笑了,說道:“胤禎!你再敢說,我就不理你了!”他忽地把我抓入懷中,痛得我直吸冷氣。他又忙鬆開些,依舊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額頭,說道:“可醒了。”我伏在他懷裡,一股股地汗酸味直衝着鼻子。我揉了揉鼻子,深吸了兩口空氣,又揉了揉鼻子。他笑了,輕彈了我的額頭一下,說道:“爺好幾天吃不香睡不下,哪來的時間洗澡換衣服?你倒忍一下啊!一點都不給爺的面子。”若在從前,管你是誰,我早就發飆了。而今我只在他的懷抱中呆笑。外面雲英笑道:“八爺來了。裡面請。”我想從胤禎的懷裡出來,他不肯,低聲說道:“你給爺老實呆着!”他的話也對。我乖乖地趴在他的懷裡。
胤禩進來了,沉默了一下,說道:“萱兒醒了?”胤禎含笑答道:“剛醒。八哥坐!恕弟弟不能起來行禮了。”胤禩笑道:“放萱兒躺下吧。再試着風,更難調養。”胤禎依言輕輕放下我。我這隻“可憐蟲”又回到“臥虎”狀態。胤禩問道:“痛得好些了?”我偷瞧了胤禎的臉色,說道:“頭痛,後背火燒火燎地痛。”胤禩點頭,說道:“好好休養。到了熱河行宮,有很多玩的地兒。塞外風情也很美,又是隨同皇阿瑪出行,比你在山西見得不知好得多少!”他的一席話說得我直點頭。胤禎狠狠地敲了我,說道:“眼睛都冒光了,能不能起牀還是兩回事兒呢!”我揉着痛痛的前額,盤算着八八走後,再與他新賬老賬一起算。胤禩起身告辭,又說道:“十四弟,我們出去說話句。”胤禎不情願地說道:“萱兒剛醒,我再陪她一會兒。有話一會兒再說不成嗎?”胤禩沒說話,胤禎只得起來,兩人出去。
我趴在牀上想,怎麼修理胤禎,讓他別總把我當小孩,總欺負我!我在現代社會讀了那麼多年書,總被人欺負也不是很好吧,即使他是阿哥!尤其是我把他……,我一下卡住了,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握着兩腮想降降溫,手心的溫度也不比臉上差多少。這時外面的聲音大起來了。胤禎喊道:“我喜歡萱兒!我要娶她!既然她醒了,我現在就去找皇阿瑪請旨!”胤禩喝道:“十四弟!”他的聲音不復往日的平和,而突顯凌厲之勢。胤禎大聲說道:“八哥!之前萱兒喜歡你,我讓!現在萱兒喜歡的人是我,我不敢奢求你退讓,但是我不會再讓。”
突然外面又歸於沉寂,一大隊腳步聲過來,胤禩和胤禎都高聲恭請聖安。康熙來了。我把被子蓋在頭上裝睡覺。我就不信康熙老伯伯能非把我從牀上拎起來。門開了。康熙走進來,笑道:“小丫頭還裝睡呢?”我就裝睡。康熙親自捲了卷被子,說道:“捱了一回打,倒比平日裡長脾氣了?這麼睡當心悶着。”我不裝睡了,擡起頭說道:“皇上吉祥。”又趴下了。
康熙擡手,一屋子人都退下了。他坐在牀邊,說道:“你惹出那麼大的亂子,就打了你十板子,你還委屈?朕心裡還委屈呢!”我偏着頭,奇道:“皇上老伯伯,捱打的是我啊!而且是您下旨打的我,你倒委屈了!我真不明白!”我心裡咕噥着,賊喊捉賊,賊倒委屈上了?最糟糕的是,他還是皇帝!世風日下啊!
康熙拍拍我的頭,說道:“看在你捱打的份上,朕說說朕的委屈。你把十四拐出去吃餛飩,害得十四受傷,十三置於險地。該不該打你?這次你逃跑,連累得十四離京不歸,老八也出去找你。又該不該打你?至於你翻牆、犯過的故事,多得數也數不清,都沒罰你。打你十板,你還委屈了?朕罰了你二十板,卻惹得一大羣阿哥輪番來朕這裡鬧,你還不饜足?”看起來我好像犯錯誤了,可犯錯誤也不能侵犯人權呢!我沒敢拿人權與康熙理論,只說道:“皇上都說只打了我十板,可我怎麼昏睡了幾天呢?”康熙微一皺眉,沒有說話。我乘勝說道:“所以,算不得皇上全對。”康熙苦笑了一下,說道:“丫頭還要朕承認錯誤不成?”他不是皇帝還是十四的老爸呢!我說道:“不!不!我不敢!我只藉機求皇上,皇上肩負大清社稷很辛苦,就不怕再辛苦分出一點小小的精力,照顧照顧我們這些可憐苦命孩子的小命吧。” 康熙的眉頭都擰成團了,說道:“你話裡有話。”我笑道:“有些話不用我說,皇上都明白。如果皇上非逼我說,我就不崇拜皇上了。”康熙笑了,又拍拍我的頭,說道:“朕還得費心追求你的崇拜?丫頭,輕重緩急朕拿得住。朕也囑咐你,現在不是時候。”說畢,康熙又叮囑了幾句好好養傷之類的話,就要起身離去。我只答了一句恭送皇上。他搖頭苦笑,摸摸我的頭,走了。
康熙走了。“現在不是時候”,是什麼意思呢?不會說是我和十四吧。我剛想清楚,他就給我潑冷水,太對不起我了!但又一想,十四不可能不陳奏代州遇襲的經過,難道他說的是再廢太子?我反覆猜測其含義,唯有這一條可能。因爲剛纔胤禎和胤禩吵架,證明胤禎還沒有向康熙請旨。可康熙向我露出這個意思,究竟想達到什麼目的呢?我抱着頭重重嘆了口氣。
雲英進來了,向我行禮,叫了聲“格格”,眼圈就紅了。我的眼圈也紅了,說道:“雲英姐姐,對不起!我害你們受苦了。”雲英扯下帕子,拭去眼色的淚,說道:“格格說哪兒的話。不過是李總管過來訓誡了奴婢們幾句就罷了。奴婢和小秋、小夏都回乾清宮,綠珠、翠翹還在太后老佛爺身邊。格格回來,奴婢們都回來了。”我趕着問道:“我帶回來的丫頭碧雲呢?”雲英說道:“五爺在老佛爺跟前兒討了個情,碧雲以鑲白旗下的包衣入寧壽宮。”我竊喜。
見了碧雲,我們又哭又笑,只差抱作一團了。又餓了小半天,我才吃到清粥小菜,第二天、第三天還是粥和小菜,看得我眼前都綠了。如果這樣持續幾天,我會成爲史上第一隻人變兔了。而且還有一個問題,除了我剛醒來見過胤禩和胤禎,本以爲胤禛和胤祺也會來看我,但之後連他們倆都不見影兒了。我孤單單地躺在牀上,一羣侍女來回地打理我。我數了數,身邊高等級的丫頭變成了六個,而七七八八雜使的人馬全都回來了,還不算上在家裡的那些人。我在大清王朝真得榮升爲貴族階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