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感到有什麼灼熱的東西貼着自己的身體飛過去。
緊接着,一股股火辣辣的觸感與針扎般的痛感,自他的右腰間傳出。
“嘖……這玩意兒果然不好瞄準!”
北原耕之介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彎曲左手拇指,扣下擊錘。
只見他的左手掌裡,於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槍口處仍冒着淡白色的硝煙。
毫無疑問——剛纔貼着青登的軀體飛過去的,正是左輪手槍的子彈!
青登對這個時代的槍械沒有什麼瞭解,所以他認不出北原耕之介手裡的這把槍是什麼型號、產自哪國。
但遑論是什麼槍……哪怕是老掉牙的燧發槍,其威脅也不容小覷。
“沒想到你居然還藏着這種武器……”
青登不敢將視線從北原耕之介的身上挪開,他在緊盯對方的一舉一動的同時,以餘光打量適才被槍彈“射”中的地方。
不幸中的萬幸——北原耕之介剛剛射出的子彈並沒有貫穿青登的身體,只貼着青登的腰身掠了過去,僅拉出一條正不斷向外滲血的紅痕。
“說實話,若非萬不得已,我真不想用西洋的短銃來對付你。”
這時,北原耕之介淡淡道。
“西洋短銃與其彈藥很難得,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來了這一把與僅有的六顆子彈。子彈打掉一發就少一發。”
“橘青登!覺悟吧!縱使你是仁王,也敵不過火器!”
“伱的刀揮得再快,還能快過槍彈不成?”
說到這,北原耕之介露出彷彿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那些還活着的他的部下們,此時也紛紛面露欣喜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們紛紛後退,拉開與青登間距。
在距青登7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以北原耕之介爲中心,組成半包圍青登的扇狀陣型。
也不怪得北原耕之介等人那麼得意。
雖然激進派的攘夷志士總嚷嚷着什麼“洋槍隊、鐵甲戰艦不足爲懼”、“只要抱定必死之心、貫徹武士道精神,就能天下無敵”,但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在排槍射擊與萬炮齊鳴面前,刀槍劍矛皆爲浮雲。
此般道理,早在三百年前的戰國時代,織田信長調集3000挺火繩槍,於長𦰏合戰中一舉擊潰馳名天下的武田騎兵隊時,便得到了最佳的印證。
清水一族乃勢力範圍遍及整個關東地區的“江戶最強雅庫扎集團”,海外走私乃他們的財源之一,身爲清水一族的幹部的北原耕之介,擁有一把左輪手槍倒也不算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北原大人!快!射死橘青登!爲老爹報仇!”
“北原大人!開槍吧!”
“殺了橘青登!殺了橘青登!”
北原耕之介的部下們不斷慫恿北原耕之介,要求他快點開槍,儘早結果了青登。
然而北原耕之介卻不爲所動。
他就像是石化了一樣,槍口直直地對準青登的胸膛,就這麼保持着舉槍的姿勢,遲遲不肯扣下扳機。
“北原大人?”
“大人,你怎麼了?爲何還不開槍?”
一時間,一束束疑惑的視線,落在北原耕之介的身上。
眼尖者此時無不注意到北原耕之介的臉上聚滿了凝重的陰雲。
並非是北原耕之介心軟了、想留青登一命。
事實上,即使不用部下們提醒,他也很想立即扣下扳機,把青登打成“漏水的葫蘆”。
他之所以突然一動不動,不爲別的,純粹是因爲青登刻下的反應,令他甚感奇怪。
在北原耕之介的認知裡,除了極個別不知世界之大的井底之蛙以外,這個世上就不存在不怕火器的人。
但凡是看見對手掏出火器的人,應該都是大驚失色、恐懼萬分纔對。
然而此時的青登,卻異常地淡定。
在看見他竟持有左輪手槍後,青登先是驚了一下,然後很快地就恢復鎮定,一臉平靜地與他對視。
一副視左輪手槍於無物的模樣。
一副不把火器放在眼裡的模樣。
倘若是旁人,北原耕之介會覺得對方定是在虛張聲勢。
可對面之人是橘青登……是那個自橫空出世以來,就靠着一把刀創造了無數奇蹟的仁王……這就讓北原耕之介不得不犯嘀咕了。
——難道說……橘青登他能“斬彈”?
想到這,幾滴冷汗從北原耕之介的額間滲出,然後順着其臉頰滑落而下。
斬彈:顧名思義,即可以用刀攔截、斬落飛行的槍彈!
對不通武學的普通人來說,或許會覺得這相當不可思議,甚至感覺匪夷所思,但此乃真實存在的神技。
在清水一族裡居幹部之高位的北原耕之介,姑且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所以他很清楚——這個世上還真存在着能夠斬彈的劍士!
相傳,“永世劍聖”緒方逸勢就是一個“能將瀑布般的彈雨悉數劈落”、“除非拖出大炮,否則絕對不可能打敗他”的無敵之人。
哪怕不論緒方逸勢這種傳說級人物,光提近來的傑出豪傑……“北辰一刀流的開創者”千葉周作、“技之千葉”千葉榮次郎、“七尺無雙”大石進、“當世劍聖”男谷精一郎,據說都是已達斬彈之境的大劍豪!
如果說……青登像千葉榮次郎、男谷精一郎他們那樣,已然達到了能把槍彈當糖豆一樣劈的武道境界……
一念至此,強烈的忌憚像藤蔓纏繞北原耕之介的身體。
——不對!橘青登今年不過19歲,怎麼可能達到“斬彈”的境界啊!
——但……橘青登可是公認的劍術天才啊……
——他若真的達到了斬彈的境界,也不足爲奇啊……
正當北原耕之介因辨不清青登的虛實而不敢輕舉妄動時,他應該怎麼也想不到吧——現在的青登,還真就是在虛張聲勢……
……
……
——媽的……!怎麼又是手槍!
向來不愛講髒話的青登,此時難得地在心中爆粗口。
這已經不是青登第一次遭遇突然掏槍的對手了。
遙想過往……他都數不清自己截至目前以來,究竟碰上過多少“打着打着,突然掏把左輪手槍出來”的敵人了。
在先後結識了千葉榮次郎、桐生老闆、牧村彌八等各路高手後,青登的眼界開闊了不少。
受此影響,雖然人人皆敬他爲“仁王”,但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自省。
他不敢自稱是“一方強者”,只敢謙虛地說自己不過是略有本事。
總之,青登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相當清楚目前的他,根本無力抗衡火器!
青登也不是蠢蛋。
他老早就發現了:自己所穿越的這個世界,和他原來的世界有着相當顯著的不同——這個世界的平均武力值很高。
用通俗點的話來說……自己現在所身處的這個世界,乃“低武世界”。
對這個世界的傑出武者而言,以一敵十、敵數十、甚至敵百,只不過是手到擒來的輕鬆事情。
就以青登今夜的行動爲例,單槍匹馬地就把二十來名武士殺得人仰馬翻……這放過他穿越前的世界,完全不敢想象。
在他穿越前的世界裡,能夠以一敵十就已是很不得了的武術高手了,以一敵百隻存在於小說與影視劇裡。
然而,這個世界的平均武力值再怎麼高,終究也只是“低武”而已。
一言以蔽之,遑論這個世界的武者們如何厲害,他們始終處在“肉體凡胎”的範疇內。
再牛逼的武者,也沒法移山填海。
劍技已臻極致的劍士,在榴彈炮面前也只能舉手投降或是被轟成肉醬。
成千上萬的武者,也敵不過由工業文明催生出來、武裝了“鋼鐵”與“蒸汽”的軍隊。
雖未親眼見識過,但青登相信在這個“低武世界”裡,一定存在着“即使萬千槍彈迫近,也能談笑自若”的頂級武道高手。
比如:相傳能把鐵甲戰艦像蛋糕一樣劈開的桐生老闆,定名列其中。
至於緒方逸勢、木下源一等名留青史的劍聖們,就更不用說了。
哪怕有人告訴青登:這兩位創造歷史的爺能夠劈開艦炮的炮彈,青登也不會覺得過於驚訝。
然而……緒方逸勢也好、桐生老闆也罷,對於現在的青登來說,都實在是過於遙遠了。
現在的他……與其說是“沒有能力斬彈”,倒不如說是“沒有把握”。
他此前只試過劈箭矢。
是時,他光是劈個箭矢就已是險象環生,而子彈的飛行速度較之箭矢,何止數倍的差距?
雖然自己一直有在堅持修煉,與此同時又複製、升級了不少天賦,與當初劈箭矢的那會兒相比,實力精進了不少,但能否在如此短的距離下順利劈落左輪手槍的子彈……說實話,他的心裡並不是很有底。
——怎麼辦……?
青登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對策,一邊暗自發動天賦“帝王之術”,控制自己當下的臉部表情,迫使自己面露雲淡風輕的鎮定模樣。
是的。北原耕之介此時所見的“青登淡定異常”之光景,皆爲“帝王之術”造就出來的假象。
青登愈來愈發現“帝王之術”的妙用了。
在與敵人相鬥時,可以靠“帝王之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神態,不讓自己顯露出任何軟弱的神色,以此達到懾敵的效果。
從當前的形式來看,青登的“僞裝”起了大作用。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北原耕之介,現在陷入了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的窘境。
但是……這終究是不長久的。
唬得住一時,唬不了一世。
雖然青登直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北原耕之介爲什麼非殺他不可,但他眼下與北原耕之介成了“必須得鬥個你死我活”的關係,乃不爭的事實。
而北原耕之介的部下們,也催促着他快點扣下扳機。
如此形式,註定了北原耕之介不可能放青登一馬。
於是,不消片刻,隨着北原耕之介的一聲大喝,誰也不敢妄動的短暫對峙被打破。
“橘青登!不許動!”
在如此說道的同時,北原耕之介將手裡的左輪手槍捏得更緊了一些。
他手裡的這把左輪手槍,是他賴以對抗青登的最後底牌。
對手是仁王,那麼再怎麼謹慎也不爲過。
所以,北原耕之介決定不急着開槍,先試探一下青登。
“把你手裡的打刀,還有你腰間的脅差都扔到我這邊!”
沒了刀劍,諒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處施展了……北原耕之介心想。
隨着北原耕之介的這一聲令下,四下的氣氛頓時緊繃起來。
青登的視線依舊緊鎖北原耕之介的一舉一動。
他以餘光瞥了眼手裡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以及腰間的脅差。
然後——
“想要我的刀,就自己來拿吧。”
青登的語調雖平靜,但話語深處潛藏着銳利如斬擊一般的殘響。
他的回答是那麼地毅然決然,果斷堅決的眼神彷彿要將對面的北原耕之介射穿。
北原耕之介不可能退讓——青登亦然!
對方擺明了不可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如果真的把刀交出去了,那自己就真的就死定了。
——放手一搏吧……!
青登長出一口氣。
接着岔開雙腳,壓低身體重心,右腕一翻,挽了個瀟灑的刀花,將手裡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從正握改爲倒握。
“有種的就開槍啊。”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刀快!”
說罷,青登把倒握着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收納歸鞘,左手扶住鞘身,右手輕搭刀柄。
正是拔刀術·流光的起手架勢!
青登此舉,令北原耕之介等人露出驚異的表情。
雖然他們一句話也沒說,但他們現在的表情已暴露出他們此時的心理活動——
喂喂喂,這傢伙的腦子沒問題吧?他打算靠拔刀術硬抗火器?
他瘋了嗎?
哼!此獠只不過是在垂死掙扎罷了!
……
北原耕之介的部下們普遍覺得青登的腦子秀逗了,或者是認爲青登在作困獸之鬥。
但他們的領袖……北原耕之介可不像他們那般樂觀。
瞅見青登擺出拔刀術架勢的那一剎,他那懷疑青登已達“斬彈”之境的猜想,如碰到油的火一般劇烈起燃。
青登的態度之強硬,超出了北原耕之介的預料。
他的這一句話,直接將現場的緊繃氣氛推至沒法再降下來的頂點。
此時此刻,除了應戰以外,北原耕之介的眼前再無其餘選項。
事到如今,縱使心生不安,他也不可能說出、做出任何退縮的話語、舉動了。
“……好!”
北原耕之介一咬牙。
“那我就成全你!”
這個瞬間,周圍的空氣凝固了。
青登謹慎地目測自己與北原耕之介的間距。
他跟對方之間的距離,約在10步上下。
只要逼近到北原耕之介的2步之內,他的刀就能砍到北原耕之介。
也就是說,他需在彈幕中撐過8步的距離……
要想斬落飛行的槍彈,突出的動態視力與良好的反應速度,缺一不可。
青登的“鷹眼”已在歷次的天賦融合中,升級爲“鷹眼+2”.
而提高反應速度的“神速+4”,更是有着“+4”的耀眼後綴。
再配上“孤膽”、“聚神”、“神腦+9”等強力天賦的加持……未嘗不可一戰!
但……這終究是在賭博。
能否成功,青登不敢打包票。
這時,不知怎的,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在青登腦海裡浮現。
總司、木下舞、佐那子、艾洛蒂、桐生老闆、近藤、土方、齋藤……
青登像觀賞老電影一樣,逐一詳看這一張比一張熟悉、親切的面龐。
明明滿打滿算下來,青登與總司等人分別的時間也就大半個月,可他卻莫名地有種彷彿與他們闊別了一個世紀的感覺。
——還有很多人在等我回家……
青登的眼眸中漸漸冒現出星星點點的精實光芒。
——我怎能死在這種無名小兒的手上……!
他的身體彷彿被其內心的這份決意操縱般行動,他微沉眼皮,身上散發出難以用具體的辭藻去形容的異樣氣勢。
如此詳述青登內心的思緒,彷彿時間過去良久。
事實上,一切均發生在彈指之間。
這場“打刀vs手槍”的別開生面的對決……掀開帷幕的人是北原耕之介!
砰!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震盪空氣!響徹黑夜!
不知是因爲愛惜子彈,還是覺得只用兩發子彈就足以幹掉青登的緣故,北原耕之介只扣了兩次扳機。
就在子彈出膛的這一剎那,青登的系統界面發生了連本人都不知情的異變!
天賦列表裡,永世天賦“逆轉之龍”的詞條,散發出點點晶瑩的紫光!
——嗯?
青登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
這個瞬間,他驚愕地發現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好生奇怪——目力所及的一切,全都變得好慢、好慢……
就像是開啓了慢放的錄像機。
北原耕之介等人的動作、空氣中飄舞的灰塵、飛行在空中的子彈……全都慢得出奇!
常人哪怕是瞪大眼睛地死命看,也完全沒法掌握的子彈軌跡……他看得好清楚!
就連子彈周圍的半透明氣浪,都沒法逃過他的法眼。
視界裡的萬事萬物的速度變慢了——這還不是最讓青登感到震驚的。
最讓他感到震驚的……還數他刻下展露出的不可思議的反應速度與刀速!
說時遲那時快,他那輕搭在刀柄上的右手彷彿有了自我意識一般,自己動了起來!
嗡!
青登的腰間彈出銀色的閃光。
隨着刀鋒離鞘,一股詭異的感覺浮上青登的心頭:四下的一切都在放慢動作,唯獨他的行動仍是正常速度!
鏗!鏗!
半空中,接連響起兩道活像是擊飛石子的聲音。
以流光抽出的第一刀,由下往上地劈爛了第一枚子彈。
緊接着,青登一轉刀鋒,原本朝着天空的刀鋒轉向變成對準地面,縱劈而下,粉碎了第二枚子彈。
子彈飛行的速度何其快?
青登與北原耕之介的間距,也就10步。
從子彈出膛到命中10步外的目標,也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而青登卻以更加快的速度揮刀!
從北原耕之介扣下扳機,再到青登斬落子彈,總共只過去了2秒鐘不到的時間。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快得讓北原耕之介等人都反應不過來。
他們甚至來不及露出震驚的表情。
事實上,青登也被自己剛纔顯露出的這一手,給震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事。
一瞬過後,青登硬是讓岔開的雙腳離地。
踏出第一步之後就簡單了。
他猛瞪後足!力度之大,幾乎要將地板踏裂!
頎長的身軀變化成模糊的殘影。
激射而出的青登,猛撲向北原耕之介!
“該死!”
青登的裂石穿雲的巨大蹬地聲,“驚醒”了北原耕之介。
“該死!”
總算是回過神來了的北原耕之介,瘋了似的不斷扣動扳機。
砰!
砰!
又是兩聲槍響。
子彈出膛的暗紅火焰點綴黑暗。
青登沉低眼皮。
再次出現了……那種視界裡的一切全在放慢動作的感覺!
他默默地架好刀——
鏗!
鏗!
又是兩道銀白的閃光。
與方纔一模一樣的光景——青登連揮二刀,隨着刀芒消逝,子彈的碎片撲簌落下。
北原耕之介之所以沒有繼續開槍,並非是因爲槍膛裡沒子彈了。
而是因爲青登已經攻到他的面前了!
黑色圍巾高高飛起。
北原耕之介的視界裡,填滿了飛舞的黑色圍巾、飄揚的青色羽織與閃耀的刀光。
這時,北原耕之介展現出一名武者應有的素質——他條件反射般地舉起左輪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青登的天靈蓋。
幾乎零距離的間距……這個距離下的射擊,就算青登被八幡大明神附體了,也不可能避得過去!北原耕之介如此篤信着。
他的手槍裡還剩下最後一枚子彈。
就在他那勾在手槍扳機上的右手食指即將彎曲時——
嗡!
自下而上的沖天刀光。
與刀光一起朝相同的方向甩動的黑色圍巾與青色羽織。
紛飛的血沫和碎骨。
緊握着左輪手槍的右手掌逆重力地飛向天花板!
越前住常陸守兼重劃了一道弧線,越過空中,搶先北原耕之介一步地斬斷其持槍的右手!
當人體承受了極劇烈的疼痛時,大腦會晚半拍地感知到痛覺。
北原耕之介現在就處於這樣的一種狀態中。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那手肘以下的部位齊根斷去的右臂。
當痛覺漸漸侵襲上他的神經時,他瞪圓佈滿紅血絲的雙眼,嘴巴迅速張大。
然而,還未等他發出慘叫,青登就以一擊膝撞,往他的肚子上狠狠的來了一下。
“噗哇!”
肚腹受重創的北原耕之介,直感到胃裡翻江倒海,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位了。
雖然自己眼下已是殺紅眼的狀態,但青登仍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沒有對還需向其問很多問題的北原耕之介下殺手。
爲了讓自己好受一點,北原耕之介側躺在地,但這根本無濟於事,他“嗬嗬嗬”地呻吟幾聲後,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在北原耕之介還沒倒地之前,青登就已持刀轉身,撲向周圍那些還活着的北原耕之介的部下們。
天然理心流·虎尾!
青登釋出天然理心流裡的橫斬技:虎尾。
從左自右地掃過大氣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僅一刀就砍下了身旁一人的首級。
緊接着,青登後退一步,身體和兩手順勢向右傾斜。
繼斬飛一枚大好人頭之後,折回來的刀鋒“唰”一聲剮開另一位敵人的脖頸。
不知怎的,青登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好得出奇。
身體好輕盈。
四肢好靈便。
肌肉裡似乎潛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絲毫不覺得疲憊,甚至愈戰愈覺得精力旺盛!
越戰越勇的青登,活像是殺神再世。
越前住常陸守兼重的刀鋒潑出一捧接一捧的血浪。
青登適才的斬彈神技,完全震懾住了北原耕之介的部下們。
他們可不像北原耕之介那樣見多識廣。
單刀破火槍……這完全超乎他們的想象了!
連西洋的短銃都奈何不了仁王……光憑他們的這幾把破刀,還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在青登眼裡,這幫人本就是羣軟弱羔羊。
在失掉鬥志後這羣“羔羊”更顯脆弱。
這時,突然有人大喝道:
“後藤!你到底在幹什麼?!你還不快上!”
這句話的主人在大吼的同時,怒目瞪視不遠處的一位長臉武士。
此人正是發現天花板上藏着人,以致青登行蹤暴露的後藤。
當然,青登自是不知道自己的行蹤之所以會暴露,都是拜這名長臉武士所賜。
青登以餘光打量後藤。
其實,青登老早就注意到這傢伙了——自打戰鬥開始後,他就一直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站在戰場之外,沒有上前,更沒有拔刀助戰。
即使同伴們已被殺得人仰馬翻了,即使同伴們已在催促他快來幫忙了,這人也依舊不爲所動,面無表情,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除了北原耕之介以外,還活着的敵人只剩10個不到。
戰局已成一邊倒的態勢。
壓力大減的青登,總算是能抽出餘力來儘可能地留下活口。
對青登來說,北原耕之介一行人死光了,或是死得只剩北原耕之介一人,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中的活口越多,便意味着從他們口中套出有用情報的機會越大。
青登三下五除二的,就將他們全部砍翻。
其中3人十分好運地因青登的手下留情而撿回一條命。
至於其餘人,則悉數一命嗚呼。
算上北原耕之介,被青登所擒的俘虜已有4人……這個數目已經夠了!
此時此刻,這片不大不小的空間裡,只剩兩個人還能好好地站着——青登與一直沒有上陣戰鬥的後藤。
“總算是結束了啊。”
後藤一邊說,一邊放下環抱在胸前的雙臂。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一直在等待你的同伴們死絕?”
青登問。
“同伴?”
後藤咧嘴一笑。
“仁王喲,你似乎弄錯一點了。”
“我跟北原他們,根本不是同伴。”
“我啊,對北原他們那所謂的‘復仇大計’,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我只不過是被他們以重金所僱,才特來助他們一臂之力。”
青登沉默片刻。
“……也罷,怎樣都好。”
“你與北原耕之介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我不關心。”
“不過,既然你並不忠於北原耕之介,那你能否告訴我:北原耕之介他們爲何要緊咬着我不放?爲何要向橘家復仇?”
“這個嘛……我並不是很清楚呢。”
後藤聳了聳肩。
“我剛剛也說了,我對他們那所謂的‘復仇大計’根本沒有興趣,我純粹是拿錢辦事,給他們充當打手。”
“……那你這人還蠻有職業道德的呢。”
青登的脣邊揚起譏諷的笑意。
“明明拿了人家的錢,結果卻根本不辦事,眼睜睜地看着僱主及其同伴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我的劍下。”
後藤哪裡會聽不出青登話語中所隱藏的嘲笑?
眉宇間浮現慍色的後藤,冷哼一聲。
“踐行職業道德,這固然重要。”
“但與‘實現野心’相比,區區的‘職業道德’,根本不值一提!”
“我是爲了能與更多的高手較量,才背井離鄉的!”
“結果來到江戶後,所遇之人要麼是不願拔真刀的慫貨,要麼是無聊的草包!”
“我一直期待着能和你這樣的強者,好好地鬥上一場!”
說到這,後藤的眼中閃爍出興奮的眸光,以及宛如蛇吐信子般的兇狠之色。
“羣毆,非我所欲也!”
“這麼多人一起上,就算打敗你了也毫無成就感!”
“我就是爲了與你一對一單挑,才一直袖手旁觀地苦等至現在的!”
噌!
後藤一把拔出腰間的佩刀。
“來吧!仁王!來戰鬥吧!”
後藤長出一口氣,然後將佩刀舉過頭頂,採上段構式。
“神道無念流,後藤雲太郎!”
青登沉默着與後藤對視片刻。
“……雖然我對道德有缺的人敬謝不敏,但我倒也不討厭你這種‘武癡’的性格。”
說完,他用力一甩手中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將刀鋒上殘留的血污、脂肪甩去大半,接着架刀在前。
“天然理心流,橘青登!”
隨着話音落下,青登釋出攻勢!
他以刀鋒迅速逼近後藤,腳擦着地板,就像滑行一樣。
上段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向斜下方揮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直奔後藤的優美弧線,刀速之快令人心驚膽戰。
後藤揚言欲與各路豪傑好生鬥上一場——他確實有着幾分說出這種話的資本。
只見他一步也沒有後退,手中刀一揮,使勁把青登的斬擊彈了回去。
青登見狀,不由挑了下眉,端正的眉宇間浮現若隱若現的訝色。
並非是對後藤的身手感到詫異。
而是驚訝於自己眼下的身體狀態。
——奇怪……那種奇怪的感覺不見了……
那種四肢格外靈便、體內似乎潛藏着無窮力氣的感覺,忽然消失了。
身體機能突然變回老樣子了……反差之大令青登在一時之間,感到略有些不適應。
正當這時,後藤的反擊來了。
他猛然撐開雙肘,腳尖擦地,手中刀以懸河之勢直擊青登面門。
令人眼花繚亂的刀光劍影,將青登的意識拉回現實。
青登若無其事地後撤半步,以穩重的架勢彈開了後藤的攻擊。
下一息,青登低促地運了口氣,緊接着突然將手中刀從右下向左上砍去。
天然理心流·燕斜!
刀尖處潑出一串血珠。
後藤口吐鮮血地向後連退數步。
他的脖頸被一條冰涼直線橫切而過。
剛纔青登出劍的時候,他無意識地稍微將腦袋後收了一下,電光石火之際,正是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把他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
青登的刀只劃傷了他的喉嚨,沒有傷及他的要害。
哪怕是不通武學的普通人,此時應該也能看出:力量、速度、意識、經驗、技巧……後藤與青登之間,沒有一處地方是有可比性的。
不過,後藤卻沒有展現出分毫的懼意與退縮。
“嘻……”
他低笑一聲,隨後猛然一喝,手中刀“咻”一聲發出細微的響聲,朝青登站立的地方橫掃而去。
因爲喉嚨受傷了,所以他發出的喝聲格外刺耳、難聽,像極了用指甲摩擦黑板的聲音。
青登使出刀刃上撩的招式,兩把打刀鏗然相交。
一擊不成,後藤立即遞上第二擊、第三擊……
後藤的攻勢不可謂不兇猛。
然而青登的“防衛圈”柔韌且四平八穩,沒有分毫破綻。
任憑後藤如何揮刀、如何攻擊,他的刀始終碰不到青登的半根汗毛。
剎那間,青登冷不丁把越前住常陸守兼重往胸前一收。
後藤見有機可趁,連忙一咬牙關,舉刀過頭,刀鋒朝着青登的腦門劈將而下。
後藤的這一刀挾着極駭人的聲勢,但青登以更快的速度沉下腰身,手中刀斜着剮開了對方的側腹。
夫劍者瞬息。
後藤一瞬間的大意,使得這場對決的勝負霎時見了分曉。
“唔……!”
後藤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試圖捂住噴涌而出的鮮血。
汩汩鮮血從其掌中溢出,滴落到榻榻米上。
肚子裡的臟器被悉數切爛……這種傷勢,藥石無醫。
於是,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的後藤,索性鬆開捂傷口的手掌。
他先是看了眼被鮮血染得通紅的掌心,然後揚起視線,直勾勾地與青登四目相對。
“漂亮……”
說罷,他咧開嘴角,露出沾滿血沫的兩排牙齒。
噹啷。
刀刃從其掌中滑下,掉落在地。
一同掉地的,還有他那強健的身軀。
仰倒在地的他,抽搐了幾下後便不再動彈。
【叮!掃描到天賦】
【成功複製天賦:“健體”】
【天賦介紹:擁有出衆的傷勢恢復速度】
【叮!偵查到宿主已擁有相同類型的天賦】
【叮!開始天賦融合】
【叮!“健體+1”與“健體”開始融合】
【請宿主稍候……請宿主稍候……】
【叮!天賦融合成功】
【“健體+1”能力晉級】
【“健體+1”能力晉級——“健體+2”】
【“健體+2”天賦介紹:天賦效果在原有的基礎上獲得增強。“+9”爲最高等級】
……
雖然後藤已經斷氣了,但青登依舊習慣性地保持殘心。
因爲有“強肌+1”、“元陽+1”、“鐵肺+2”、“神腦+9”在身,所以哪怕剛打完一場“1vs23”的亂鬥,青登依舊精神滿滿,肌肉不酸、腦子不累。
他一邊“呼”地長出一口氣,一邊環視總算是安靜下來的四周。
自踏入吉原大門起,就格外漫長的今夜……應該是可以暫告段落了。
接下來,只需把昏死過去的北原耕之介等人帶回月宮神社便行了……
青登從腰間掏出懷紙,擦拭越前住常陸守兼重的刀身。
就在這時,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重要事情似的,用力地眨巴了幾下眼睛。
“對哦……差點忘了……”
青登收刀歸鞘,然後轉過身,快步走向北原耕之介。
在來到昏死過去的北原耕之介的身邊後,他一寸一寸地仔細檢索四周。
很快,他就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北原耕之介的斷臂。 ωwш★тт kán★c ○
準確點來說,是被這隻斷臂緊捏着的左輪手槍。
青登掰開斷臂的手指,將槍一把奪了過來。
這還是青登第一次摸到這個這個時代的槍械。
因爲不熟悉,所以他在花費了一點時間後才總算是把槍膛打開。
此時此刻,有一件好消息與一件壞消息降臨在青登的身上。
好消息是:青登總算是得到他心心念唸的手槍了。
壞消息是:是一把基本已沒子彈的手槍。
只見藕狀的槍膛內,只剩一發子彈。
“只剩一發了嗎……”
望着槍膛內這僅有的一發子彈,一抹無奈的苦笑攀上青登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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