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因爲青登的守勢實在無懈可擊吧,伊庭秀明像螃蟹一樣斜向移動,走走停停,足音輕微。
光憑這足音,便能看出其武功非凡。
他的腳步聲輕如蚊吟,小鳥從地上跑過的聲音搞不好都比他的足音要大。
縱使是青登這樣的“變種人”,也會有因眼睛乾澀而忍不住閉眼的時候。
就在青登出於身體本能,眨了一下眼的時候,他驀地感到前方的空氣一動——伊庭秀明騰空躍起,手中劍呼嘯着直奔青登頭頂。
他的竹劍比一般的竹劍要長,自然而然的,其攻擊範圍也要廣得多。
若不對此加以防範,很容易陰溝裡翻船。
在“看破+2”(空間感非常好)的加持下,“拿捏距離感”素來是青登的長項。
他不慌不忙地撤退半步,脖子及腦袋後仰。
斬落而下的劍鋒從其鼻尖前方擦過,只砍到空氣。
青登藉着後退的勢頭,又撤後了幾步,拉開間合的同時變換架勢,劍身擡高,採右上段構式。
他的竹劍長度雖不及對方,但他這1米75的個子要比對方高得多。
仗着手長腳長的優勢,兩相抵消之下,二人的攻擊範圍是差不多的。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此番吼叫一出,伊庭秀明的臉色頓時變了。
但凡是對日本劍術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只有一種流派會發出這樣的叫聲。
而青登接下來的動作,也印證了伊庭秀明的不好預感。
嘭!!
青登朝前猛踏一步,力從地起,以足帶腰,以腰帶臂,以臂帶劍,將以右上段高舉着的竹劍,用力地劈了下來。
絕對不要硬接示現流的第一劍——此乃刻入每一位日本劍士的腦海最深處的思想鋼印。
伊庭秀明不假思索地變換腳步,移身至青登的左身側。
砍空的竹劍朝下方加速。
由於慣性法則,想強行停住劍實在是難如登天。
直墜而下的劍尖將不可避免地觸地,屆時,來不及收劍的青登將出現一瞬的破綻。
伊庭秀明看準了這一點,故在躲至青登身側後便忙不迭地展開攻勢!
唰!
在空中畫出優美弧線的竹劍,掛着風聲,襲向青登的身軀。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青登的肢體驀地出現異狀。
說是異狀……倒也不太準確。
應該說:青登以令人歎爲觀止的方式,調動起了全身的每一塊肌肉。
只見他藏在衣裳下的肌肉,一塊塊地緊繃而起,堅硬得有如磐石。
憑着蠻力及幾乎跟劍合而爲一的控劍技巧,就在其手中劍的劍尖距離地板僅剩半寸不到的距離時……他硬生生地停住了竹劍!
在外人眼裡,此副畫面是那麼地奇妙。
前一瞬,竹劍的速度還是MAX。
結果僅下一瞬,竹劍的速度就降至0了。
有種物體憑空消失,然後又憑空出現的奇妙感覺。
強烈無比的反差……就跟神明將這段時間給憑空切離了似的。
就在青登停住手中劍的同一剎,洪流般的氣力在其體內蓄積、爆發!
因使出下劈而微微彎曲的身體,猛然如巨人般挺立!
處於下段的竹劍,亦如一條柔韌的皮鞭,以驚雷之勢彈了上來。
乍一看,先出招的伊庭秀明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然而,青登卻後發先至。
斜撩而起的竹劍,不偏不倚地正中伊庭秀明的右肩頭。
“唔……!”
吃痛之下,他那四尺有餘的竹劍掉到了地上。
“嘖,輸了嗎……”
伊庭秀明咧了咧嘴。
他就跟前面的今井信郎一樣,並未發表冗雜的長篇大論,唸叨了一句“輸了嗎”之後,便向青登行了一禮,接着撿起地上的竹劍,退回席間。
【叮!掃描到天賦】
【成功複製天賦:“元陽”】
【天賦介紹:腎臟不易生病。腎氣遠比常人充盈、健康】
【叮!偵查到宿主已擁有相同類型的天賦】
【“元陽+1”能力晉級——“元陽+2”】
——我的腎臟總算是久違地升級了啊。
青登莞爾。
平心而論,他還蠻需要這個天賦的——他迫切地想在總司面前找回場子!
可能是因爲習武之人的氣血普遍旺盛吧,而總司又恰好屬於身體異於常人的“變種人”,總司在那一方面……還蠻厲害的。
二人不開始則已,一旦開始了就總會搞得一片狼藉——房間和彼此身體上的狼藉。
饒是身懷“鐵腰+2”、“強肌+3”等天賦,也常被她折騰得筋疲力盡。
正因如此,青登才總會被總司笑話:光是我一人就能讓你累得夠嗆,你是從何而來的底氣,敢說自己要娶三個正妻?
木下舞暫且不論,同爲女武士的佐那子的身體氣血應該也不會弱到哪兒去。
雖然知道總司的這番話只是戲言,並無惡意……但他還是暗自下定了日後一定要“報仇雪恨”的決心——今後一定要把小司弄哭!
——我今晚就要去找回場子。
“下一個我來!”
當伊庭秀明退場後,又一名年輕武士急不可耐地提劍衝上前來。
……
……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吧。
在“超級武鬥派”男谷精一郎的統領下,講武所的師範、師範代、精英學徒們一個比一個好鬥、善戰。
他們前仆後繼,奮勇當先地挑戰青登。
青登自然樂見此景。
自戰鬥開始至今,他腦海裡的系統音就響個不停,實在是爽翻了。
並且,他所獲得的天賦一個比一個好。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講武所的成員們似乎普遍擁有良好的腎臟。
這應該是“倖存者偏差”使然。
能在講武所任職、求學的人,皆爲百裡挑一的強者。
天生腎臟好的人,自然擁有更加強健、更適合練武的體魄。
因此,從剛纔起,青登就總是複製到天賦“元陽”。
不過二十來分鐘的工夫,他的“元陽”就從“+1”一口氣躍升成“+4”!
傳統中醫如此推崇腎氣及腎臟的重要性,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隨着“元陽”等級的不斷攀升,青登甚至能隱約感覺自己的後腰暖乎乎的,精氣神變得愈發充足。
——我今晚一定要去找回場子!
青登再度於心裡打定“就在今日,弄哭總司”的決心。
時間流逝……青登不費吹灰之力地先後打倒9名對手。
雖然他們都不是青登的對手,但講武所的綜合戰力確實可怕,即使是“三大道場”也難以跟其媲美。
儘管他們都是手下敗將,但青登所承受的消耗也並不小。
在將第9人打倒在地後,他的呼吸就已出現紊亂,額間也開始現出細密的汗珠。
隨着第9名對手的退場,第10名對手站至臺前。
“直心影流”
“講武所師範”
“榊原鍵吉”
“請多指教。”
說着,跟青登遙相對峙的中年人……即榊原鍵吉架穩手中的竹劍,擺出青眼架勢。
榊原鍵吉——男谷精一郎的首席高徒。
同爲中年人,榊原鍵吉並不像千葉定吉那樣身材走形。
從外表來看,榊原鍵吉的年紀應在37歲上下。只見單薄的劍道服緊貼他那肌肉發達的健碩身軀。
都已如此年紀了,卻還能保持住身材……光是此點,就已很是不易。
對於此人,青登亦是如雷貫耳。
男谷精一郎在擔任講武所頭取的同時,於安政五年(1858)在龜澤構築道場,最盛時“諸侯大夫來而屬門下者二千有餘人”。
在這二千餘人中,就屬榊原鍵吉的實力最強、名氣最大,被時人譽爲“劍聖之高徒”。
毫無疑問,他將是講武所裡實力最強的人之一!
青登始終認爲:就武者而言,30歲到40歲的這組年齡段是個人綜合實力最強的時候。
這段年紀的人,體能尚未出現明顯下滑。
經過漫長歲月的積累、沉澱,不論是招式的熟練度、作戰經驗還是心性,皆非一、二十歲的小年輕所能比擬。
換言之,自己現在所對陣的,是正值巔峰狀態的“劍聖之高徒”……
一念至此,青登調勻呼吸,架起竹劍,嚴陣以待。
瞬息間,疾風襲來。
榊原鍵吉以如虹般的氣勢,揮劍進身,他的身軀像泰山壓頂一樣撲到了青登眼前。
青登揮劍格開他的斬擊,然後對着其身軀來了一記試探性的袈裟斬。
面對直墜而下的竹劍,榊原鍵吉的身軀像極了一張輕飄飄的白紙,在劍身所颳起的風壓的吹拂下,悠然地飛至青登的攻擊範圍之外。
青登所使用的招式非常獨特、刁鑽。
他的竹劍在擊空之後,右腕一晃,閃電般收回劍鋒。
這個收劍的動作也是攻擊的一招。
因爲速度極快,攻擊角度格外刁鑽,所以100個身手普通的人來接這招,絕對是100顆人頭落地的下場。
論肌肉力量,榊原鍵吉不如青登。
但他的反應速度以及肢體的敏捷度,卻是不容小覷。
防不住就躲,打不中人的攻擊,威力再大也無用處——此乃戰鬥中的真理。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發生彈指之間。
榊原鍵吉的身影陡然從青登的視野正中消失,僅餘下方的餘光尚能瞥到一點模糊的殘影——他以流光瞬息的速度俯下身,在躲過攻擊的同時,以滑鏟似的姿勢,揮劍橫掃青登的小腿。
拼反應速度的話,身懷“神速+6”的青登絕無落後於人的道理。
說時遲那時快,他有如旱地拔蔥地縱身一躍,跳過橫向疾掃而來的竹劍。
緊接着,藉助下落時的加速度以及身體自身的重量,青登將高舉過頭的竹劍,用力地劈了下來。
榊原鍵吉貌似是下定了“不跟青登比拼力量”的決心。
儘管硬要防禦的話,他也是能接下青登的斬擊的,但他卻偏要選擇閃躲。
他後退的步伐看似很隨意,可其手中的竹劍卻紋絲不亂。
同青登正面相抗且始終未落下風……他的實力跟青登適才所交鋒過的每一人相比,今井信郎也好、伊庭秀明也罷,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青登的雙足穩穩地落回地面。
榊原鍵吉踏穩腳跟並站直身。
二人重新正面相對。
“……”
“……”
青登將握劍的右手遞至脣邊,朝掌心哈了個熱氣。
榊原鍵吉扭動了下脖頸,發出“嘎啦啦”的令人牙酸的關節活動聲。
明明並無事先約定,可不論是身爲當事者的二人,還是在旁觀戰的男谷精一郎等人,都不約而同地得出相同的結論:這場對戰的勝負,將在接下來的10秒內決出!
“……”
“……”
啪!
啪!
取代沉默的,是同時響起的蹬地聲。
就在二人的身影即將重合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兩道劍影不分先後地飛向空中。
縱橫交疊的斬擊、盤互相錯的身影。
緊接着,兩個黑影飛身跳開。二人一口氣拉出十數步的間距,剎住腳轉過頭來又向對方殺奔過去。
青登的劍尖輕輕揚起,擺起了青眼的架勢。
榊原鍵吉則以下段構式迎擊。
說時遲那時快,青登的竹劍化爲模糊的殘影,直奔榊原鍵吉的身軀。
對方以快要蹲到地上的姿勢,把竹劍往上一撩。
二者皆爲快得只剩殘影的閃電一擊。
然而……榊原鍵吉的劍速差了那麼一點點。
他的劍尖僅擦過青登的衣袖。
而青登呢——他攜着殘留有“砍中人類肉體”的觸感的竹劍,在對手身後擺出殘心的動作。
【叮!掃描到天賦】
【成功複製天賦:“水之體”】
【天賦介紹:肢體的協調性優於常人】
【叮!偵查到宿主已擁有相同類型的天賦】
【“水之體+2”能力晉級——“水之體+3”】
榊原鍵吉身子一歪,捂着中劍的大腿,慢慢跪地。
青登再得一勝。
只不過,勝利者的肩膀和胸口目前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
由此可見,適才的那一戰,並不是那麼地輕鬆。
未等他將氣息喘勻,第11名應戰者的足音便由遠及近地傳入其耳中。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沉重得有如巨石落地的腳步聲。
青登扭身向後——巨大得難以置信的身影,映入其眼簾。
自穿越到這個世界後,一向是身高遠超平均值的青登將下巴埋低1、20度、甚至是3、40度來看人。
可能是因爲前世時生長於南國,所以青登從未親眼見過身高在2米以上的人。
因此像現在這樣,將腦袋仰高40度來看人,尚屬兩世以來的首次。
“……七尺無雙,我等你上場很久了。”
大石進笑了笑。
“抱歉,讓伱久等了。你還有力氣嗎?需不需要休息?”
“關於這個,你就不必費心了。我的狀態很好,再打上個10場也不成問題?”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快點開始吧!”
說罷,大石進放下扛在肩頭上的巨型竹劍。
他的竹劍比伊庭秀明的竹劍還誇張。
伊庭秀明的竹劍長度在1米2上下。
而大石進的竹劍則長達5尺3寸(1米62)!這已經逼近大太刀的長度了!
“七尺無雙”……關於他的事蹟、傳說,青登實在是聽過得太多了。
大石進——曾經打遍江戶無敵手,直至男谷精一郎出馬才終結了其無敵神話的男人。
從小修煉新陰流劍術和大島流槍術,憑着出類拔萃的天賦,他揉合了兩派的特點,開創出了嶄新的劍術流派:大石神影流。
當年,大石進就是仗着其自創的大石神影流及一柄5尺3寸長的竹劍,挑戰江戶各大道場,無人能敵!
是時,江戶所流行的竹劍總長度是73cm。
在被大石進打得自閉後,江戶的各大道場紛紛效仿大石進,摒棄原先的短劍,改用長劍,四尺(1米2)以上的竹劍開始大行其道。
直到男谷精一郎出手,才總算是把竹劍的長度規定爲目前的三尺八寸。
可以說,江湖舞蹈界的“竹劍改革”,有大石進的一份功勞。
因爲大石進實在太強了,強得沒有道理,所以常有人言:只要有男谷精一郎和大石進的坐鎮,講武所就是一座百萬大軍也奈何不得的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