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兵圍奉行所!敢抓橘大人?反了你!【5300】
京都,京都奉行所,白洲——
“木下佐司!你可知罪?”
不得不說,高橋金三郎的洪亮嗓門確實是極具威懾力,很有法官的範兒。
缺少歷練、沒啥眼界的平頭老百姓,在遭高橋金三郎吼了這麼幾嗓子後,多半會被唬住吧。
但是……對於淌過屍山血海,與一橋慶喜、鬆平春嶽、勝麟太郎等風流人物比肩齊聲,就連高高在上的德川家茂和天璋院都可以隨意相見的某人而言,高橋金三郎的這點能量,顯然還不如佐那子、木下舞的一個冰冷眼神。
“我有何罪?”
青登神色平靜地反問道。
興許是青登的淡定反應出乎其意料,高橋金三郎不禁一愣。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猛拍大腿,喝道:
“你當街殺人!而且還是連殺5人!如此殘暴的罪行,世人皆有目共睹!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認罪?”
青登聞言,聳了聳肩。
“這位大人,伱的這一席話,我可就不大明白了啊,我哪兒有殺人?”
高橋金三郎又是一愣。
“你說什麼?”
不僅是高橋金三郎,與力助、書役、同心、繩取……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天賦“帝王之術”、“欺詐師+1”的加持下,青登的誠懇表情、真摯語氣,震懾住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青登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把話接了下去:
“我只不過是踩死了幾隻蟑螂,而且還是會往人的身上飛、除了使人倍感噁心之外便一無是處的那種蟑螂,你怎能判我有罪呢?難不成這就是京都奉行所的特色?會給踩死害蟲的人判罪?”
高橋金三郎聽罷,總算是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惱羞成怒地暴喝道:
“閉嘴!少跟我掰扯這些歪理!”
“哼!你這東夷倒是很會耍嘴皮子!”
“那我換個問法!”
“谷口彥次郎、梅原淳之、田森仁藏、,津武良森、森山野仁——以上五人,可是被你所殺?”
青登淡淡道:
“我不認識這些名字。如果這些名字是屬於適才調戲婦女、企圖毀壞他人財產的那5條害蟲的,那麼他們確實是被我一一砍殺。”
“既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吼畢,高橋金三郎側過腦袋,朝身旁的與力助使了一個眼神。
與力助心領神會地輕輕頷首,從懷中掏出一封摺疊得整整齊齊的認罪狀,起身遞給青登。
“現在,你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乖乖地在認罪狀上簽字畫押!”
“其二,飽受酷刑的折磨,然後再在認罪狀上簽字畫押!”
青登接過認罪狀,十行俱下地掃了一眼。
盡是文縐縐的字句,裡頭的內概括一下大致是:那些忠良的尊攘志士都是我殺的!我是畜牲!我不是人!全都是我的不對!我真的好後悔啊!
刀疤臉等人被摘得乾乾淨淨,青登被描繪得罪大惡極。
若是簽字畫押了,那麼鍋就全甩到青登的身上了,對方是公忠體國的義士,自己反倒成了罄竹難書的惡棍。
青登放下手中的認罪狀:
“據我所知,吟味方與力是不能擅用私刑的,唯有當嫌犯犯下死罪以上的罪行卻不願招供時,吟味方與力纔可向町奉行申請拷問許可,町奉行再向幕府老中請示,取得老中的許可後纔可將嫌犯帶至穿鑿所進行拷問。”
青登的話音甫落,高橋金三郎旋即面露極浮誇的戲謔神情。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這東夷還挺懂法!”
“沒錯!你說得很對!吟味方與力確實是不能擅用私刑。”
“但是,這裡我最大!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莫說是私刑了,只要我願意,僅需我的一句話便能將你扔進牢屋敷裡去!把你和那些衆道人士關在一起!”
“我瞧你長得還挺俊俏的,那些深諳衆道的傢伙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我想把你搓圓就搓圓!想將你捏扁就捏扁!你還能狀告我不成?”
青登聞言,意味深長地冷笑幾聲,隨後追問道:
“容我冒昧一問,我若在認罪狀上簽字畫押了,之後將會被判處何種懲罰?”
高橋金三郎撇着嘴,其臉上的輕蔑之色濃郁得無以復加。
“當街行兇,而且還是伐害忠良的尊攘志士,如此兇殘的罪行……勒令你切腹謝罪,都算是輕判了!”
“……既如此,那還真是奇了怪了啊。”
說着,青登將雙手交叉攏進羽織袖中,擺出一副費解的模樣。
“嗯?你又想說什麼?”
高橋金三郎輕蹙眉頭——青登的嘴皮子之利,他算是領教過了。
“雖然這是我許久以前便有的感悟了,但多虧了今天的‘京都一日行’,我的這番感悟更加深刻了。”
“當有錢有勢的名公巨卿們肆意妄爲的時候,法律有如無物。”
“可當無依無靠的平頭老百姓們不慎犯法時,法律又突然變得高尚、不可侵犯了起來。”
“要你交罰金的時候,一文錢都不能少;要你以命抵命的時候,屠刀毫不留情。”
“到頭來,本應無比神聖的法律,盡成了你們這些貪官蠹役用來斂財的工具,盡成了奸邪小人用來爲非作歹的護盾。”
“濃縮起來就一句話:受苦的永遠是沒錢沒勢的人。”
“老百姓們慘遭魚肉的時候,你們到哪去了?”
“以楠木組爲代表的惡徒們橫行霸道的時候,你們唯唯諾諾,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碰上軟柿子的時候,你們倒是頤指氣使了起來。”
“我始終認爲,當法律無法給受害者帶來正義時,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
“說句不客氣的,據我的深入觀察,眼下的京都已是腐爛透頂。”
“公正卻複雜的法律?它只適用於豐衣足食的和平年代。”
“現在的京都只需要粗暴卻一目瞭然的規矩!即傷害無辜者死!”
“今日的那5只蟑螂,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會毫不留情地踩死更多的蟑螂。”
說罷,青登撿起認罪狀,不帶半分躊躇地將其撕扯成萬千碎片。
望着四散紛飛的紙片,高橋金三郎當場愣住。
須臾……
“哼、哼哼……哈哈哈哈……!”
他怒極反笑,嘴角咧至耳根。
“你這傢伙的嘴皮子確實厲害啊!講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還‘毫不留情地踩死更多的蟑螂’……你以爲你是誰啊?你當你是新來的京畿鎮撫使不成?”
“不認罪是吧?好!有種!”
啪!啪!
高橋金三郎用力地拍了兩下手掌。
緊接着,白洲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4名手持火繩槍的差吏疾步。
他們站到青登的面前,以扇形排列開來,單膝跪地,槍身平舉,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青登。
嘶嘶嘶……他們的火繩已經點燃並且固定在火繩夾上,隨時可以擊發。
“我知道你的身手很厲害,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我長這麼大,遇到過不少以一當十的厲害武士。”
“但是能夠抗衡鐵炮的武士,我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你若想親身給我表演一番‘刀破鐵炮’,我倒是不介意開開眼界!哈哈哈哈!”
張狂地大笑了幾聲後,高橋金三郎扭頭看向站在青登左右的繩取,喝道:
“給他上刑!先讓他嚐嚐海老名刑的厲害!不給這個東夷一點顏色看看,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那位適才勸青登用錢來擺平事端的好心繩取,在猶豫了片刻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壓低嗓音,以充滿歉意的口吻朝青登輕聲道:
“小兄弟,對不住了……”
……
……
京都奉行所,大門——京都町奉行能勢良弼挺着他那肥碩的大肚子,在槍持、供侍、草履取、挾箱持等隨從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向奉行所外。
途中,他碰上一個巡街歸來的定町回同心。
眼見頂頭上司來了,同心立即殷勤地行禮、打招呼:
“能勢大人!貴安!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哈哈哈哈!我要去找長門大人喝酒!”
說着,能勢良弼比了個喝酒的動作。
長門大人——即現任的京都所司代:稻葉正邦。
稻葉正邦官拜“長門守”(從五位下),故稱“長門大人”。
江戶時代有兩套官職體系。
一套是江戶幕府的官職體系,另一套則是京都朝廷的官職體系。
二者的最大區別,便是前者無品級,後者有品級;前者是名副其實的官職,後者基本就一頭銜。
幕府的官職是沒有品級的,老中、若年寄、寺社奉行、勘定奉行等職位雖有明確的上下級之分,但不會用“X品”來具體地表現出來。
朝廷的官職便有一品、二品、三品、直至九品的區別,不論是官職名稱還是官職的具體職能,都保留了奈良、平安時代的風格,即保留了濃重的唐風。
像什麼太政大臣、左大臣、右大臣、大納言、中納言,都是典型的唐風名稱。
自打源賴朝於1192年建立日本的第一個幕府以來,京都朝廷的地位始終受到打壓,連帶着他的官職的含金量也跟着不斷走低。
早在戰國時代,京都朝廷的官職就已基本淪爲近似爵位的榮譽稱號。
到了而今的江戶時代,只要是藩國大名,基本都會受封與其地位相稱的朝廷官職,基本都是“XX守”。
這些“XX守”的正式名稱是“國司”,即該國的地方官,總管該國的行政、司法、警備等一切政務。
這裡的“國”乃日本的古地名,日本的分國制起於奈良時代,根據日本天武天皇所創的“近畿七道”作行政分區而劃分,共有六十六國。
江戶時代的藩國大名們所拜領的朝廷官職,基本都是朝廷亂封的,除了“身份越顯赫的人,所受封的官職品級越高”之外,並無具體的規律。
比如鬆平容保——他明明是鎮守東北地區的會津藩家督,可他所受封的朝廷官職卻是“左近衛權中將”與“肥後守”。
左近衛權中將是朝廷的中央官,故暫且不論它,但肥後可是位處西南方向的九州島上,與會津藩的所在地是一南一北。
會津藩與肥後基本就是卡巴斯基和巴基斯坦的關係——有個基巴關係。
按照日本的傳統舊俗,有朝廷官職在身的人,以其朝廷官名相稱。
因此,對鬆平容保的最正式、最隆重的稱呼,就是“肥後大人”或“會津中將”。
同理,對稻葉正邦的最正式、最隆重的稱呼,便是“長門大人”。
京都所司代乃幕府在京都的代表,負責幕府與朝廷的交涉,向朝廷傳遞幕府的指示;同時亦監察朝廷、公家貴族和關西地區各大名的舉措,並將各地大名送呈天皇的公文先送交幕府審查。
此外,京都所司代也負責京都治安、裁決近畿地區的訴訟和管理京都、伏見、奈良各地的町奉行。
所謂的“位高權重”,不外如是。
出於京都所司代的權能實在過高的緣故,此職從不輕易地假手於人,一般只從領地三萬石以上的譜代大名中選任。
稻葉正邦便是山城國澱藩第十二代藩主。
自打幕府設立“京都守護職”一職以來,京都所司代和京都町奉行便被逐漸地邊緣化。
眼下又來了一個京畿鎮撫使,這二職的權能想必定會被進一步地分割。
對此,稻葉正邦和能勢良弼倒是樂見其成。
每天小酒喝着、藝妓抱着、工資拿着,多快活呀?
那些煩心事,就交給京畿鎮撫使和京都守護職去操心吧!
道別了同心,能勢良弼繼續朝大門方向徑直前進。
他的前腳剛跨出京都奉行所的門檻,後腳便似有所感地扭頭望向左手邊的街角。
“嗯?什麼動靜?”
少頃,街角盡頭涌現“沸騰”的“黑線”,像極了瘋狂漲高的浪濤。
能勢良弼用力眨眼,定睛望去,總算是看清了這條“黑線”的真身——一位位威風凜凜的軍士。
上百名軍士氣勢洶洶、有如海嘯一般徑直地朝京都奉行所拍來!
僅彈指的功夫,軍士們便將京都奉行所團團包圍,把能勢良弼等人堵在了門內。
錦衣玉食了大半輩子、碌碌無能的能勢良弼,哪兒見過這種陣仗?
嚇得面無人色的他,勉力地強打精神,故作鎮靜地急聲問道:
“你你你、你們是什麼人?”
一員玉樹臨風的年輕武士走上前來——正是土方歲三。
“吾等乃京畿鎮撫使麾下新選組。在下是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
“新、新選組?!”
能勢良弼瞠目結舌。
但凡是對時事稍有了解地人,都知道新選組乃京畿鎮撫使的直系武裝,擁有極高的獨立性,只對京畿鎮撫使負責。
青登及其麾下的新選組於昨日正式進駐京都,按照鬆平容保、稻葉正邦、能勢良弼等人的原定計劃,本應在昨夜就召開盛大的接風晚宴。
但青登以“時間已晚,將士已乏,他日再說”爲由,強烈要求推遲晚宴。
既然青登如此要求,鬆平容保等人自是隻能相從。
出於此故,稻葉正邦和能勢良弼直至現在都尚未一睹青登的真容。
京畿鎮撫使位在京都所司代和京都町奉行之上。
簡單來說,青登是稻葉正邦和能勢良弼的上官。
上官豈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
——怎麼回事?咱們是犯啥事了嗎?爲何新選組會殺氣騰騰地包圍奉行所?而且從人數上來看,新選組是全軍出動了?
挾着這樣的疑問,能勢良弼熟練地在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
“吾、吾乃京都町奉行能勢良弼,不知新選組的諸位大人親至此地,所爲何事?”
土方歲三重重地冷哼一聲。
“能勢大人,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以下犯上!罪不容誅!”
上百名軍士的上百道視線化爲巨錘,重重地壓在能勢良弼的肩上,壓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以以、以下犯上?”
能勢良弼的胖臉上霎時淌滿冷汗。
這個瞬間,他的腦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運轉。
從上個月的收受某商家的賄賂,到上個星期的去祇園圍觀‘京都第一美人’,再到前幾日的揹着正妻去跟情人相會……一路反省過來,他愣是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啥以下犯上、得罪新選組的事情來。
“大人,請您說得再清楚一點!”
土方歲三提高音量,一字一頓地厲聲道:
“你們強行抓走我們的鎮撫使大人,若不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我們可不會善罷甘休!”
“鎮撫使大人?!您您、您是指橘橘橘橘橘橘橘、橘大人嗎?!”
“京都還有第二個鎮撫使嗎?”
剎那間,能勢良弼的胖臉煞白煞白的。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我可不清楚啊!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遠方再度傳來由遠及近的嘈雜足音。
嘩啦啦啦啦啦!
又是百來號軍士!
此次現身的部隊,不僅人數更多,而且裝備也更精良,一個個頂盔摜甲、全副武裝。
能勢良弼循聲望去,待看清來者是誰後,他那本已無比蒼白的面色,頓時更難看了幾分。
“肥後大人?長門大人?”
領銜會津軍的鬆平容保和稻葉正邦,橫眉怒目地朝他筆直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