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現代的冷兵器戰爭題材的影視作品裡,經常出現這樣的橋段:一大羣士兵扛着長長的梯子,一邊“哇呀呀”地吼叫,一邊烏泱泱地撲向城池。
一架接一架的長梯被搭上城頭,一羣又一羣的士兵如蟻羣般順着梯子涌上城頭,只爲爭奪能夠一口氣改變人生命運的“先登”之功。
雖然在冷兵器時代,長梯確實是有被大規模地使用在攻城戰中,但是……最主流、最好用的攻城器械,還得是井闌車、投石機、重型弩炮等大家夥兒。
長梯之流……除了製作成本低、方便運輸之外,沒有別的好處,並不是攻城時的最好選擇。
一架長梯一次只能輸送一名士兵,效率奇低。
只要守城方能有充足的兵員、豐富的物資、昂揚的士氣,這些順着長梯爬上來的士兵完全就是在送人頭。
來一個送一個,來兩個送一雙。
因此,要想守住城池,最好用同時又最簡單的防禦工事,就是挖壕溝。
一條既寬又深的壕溝,就能有效地阻止井闌車、投石車等大型器械的靠近。
既寬且深的壕溝和層層疊疊的柵欄,可以有力地阻滯騎兵的衝鋒、步兵的推進。
天光遵從季節的自然規律,時間剛過18點就早早黑下來。
對於新選組來說,眼下最緊缺的東西,無疑是時間。
夜風拂過,林濤陣陣,若隱若現的霧氣在山巔氤氳。
“吭吭吭”的剷土聲、“喀喀喀”的鋸木聲、“一、二、三,拉!”的吆喝聲,絡繹不絕。
當然,城池也隨着火炮的出現而不斷進化,慢慢出現棱堡等可怕的城防體系,便是後話了。
若是能將柵欄和壕溝使用搭配得當,便可將偌大的戰場分割成無數個小塊,極大地削弱敵軍的兵力優勢,拖緩敵軍的攻擊速度。
是夜——
近現代的冷兵器戰爭題材的影視題材裡的“攻城方只有長梯”、“城池周邊一片坦途,沒有一條壕溝”等畫面,完全是編劇爲了加快故事節奏而瞎編出來的情節。
在此期間,守城方可以悠哉遊哉地射箭、扔石,用遠程兵器來一點點地打擊敵軍,減少其數量,消磨其鬥志。
不論是揮鋤的技巧,還是樹木的砍法,他皆是駕輕就熟,將這份任務交給他正合適。
舉目望去,整個上野盆地沐浴在皎潔銀白的月光之下。
至於野戰就更不用說了。
原因無它——硬打城池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冷兵器時代的路況很糟糕,運輸能力更是非常有限。
好在這附近到處都是長勢很好的樹木,根本不缺材料!
……
太陽落山後驟然而至的寒夜,既冰冷又凜冽,無聲地提醒着人們晚冬尚未遠去的這一不容置疑的事實。
砍掉城池周邊的樹木,就能極大地減緩敵軍制作攻城器械的速度。
就這樣,儘管現在已是天昏地暗的三更半夜,但新選組的將士們仍未放下他們的土木工具。
在被收爲近藤家的養子之前,近藤勇是土生土長的地道農民。
因此,在太陽臨下山之際,青登特地下達嚴令:“在達成令他滿意的進度之前,所有人都不得休息!”。
時而聚集、時而飄散的霧氣,不斷變幻出深淺不一的陰影,經過黑夜的映襯,彷彿有不可名狀的可怕怪物隱藏在這飄渺的雲霧之中,吞掉了半塊天地,暈開了山的輪廓。
總長山南敬助則負責指揮補給隊,安排糧草、藥品等物資的有序入庫。
在確定紮營地點後,青登親自定下了軍營的兩大重要場所——補給庫和廁所——的位置。
……
總而言之,在青登目前所面臨的這種“時間緊迫”的情況下,採用“只營建柵欄和壕溝”的策略,無疑是最正確的。
綜上所述,當敵軍來攻的時候,守城方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砍伐附近的樹木。
井闌車等大型器械,出於太過笨重的緣故,基本不可能從遠方送過來,必須得在原地製造。
接着,便是拼命地挖壕溝,能挖多少就挖多少。
只見新選組的營寨內外,被一束束火把照映得一片橘紅。
冷兵器時代的柵欄就類似於近現代的鐵絲網,看似不起眼,卻能讓進攻方非常難受——破壞它並不困難,可是卻要付出大量的時間成本,在此期間,又有大量同伴被迎面飛來的遠程兵器放倒。
被如煙般的薄雲掩住一半的弦月,不知何時悄然升起,攀過山頭。
再過個數日的時間,就會有茫茫多的賊軍將此地包圍。
於是乎,爲了能讓大型器械發揮作用,攻城方必須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去慢慢地填平壕溝。
所有的土木作業,皆由局長近藤勇來負責監督。
沒了這些玩意兒的輔助,除非使用什麼奇策,比如“特洛伊木馬”、“截斷水源”什麼的,否則攻城方必須得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才能拿下一座城池。
這也就是爲什麼古時候的東西方的軍事家們,都不推崇攻城戰。
若是還有多餘的人力和時間,就儘可能地多鋪柵欄。
平坦的道路、快捷的火車與卡車……這些東西全都沒有。
分秒必爭,時不我待……務必儘快建起可堪一用的防禦體系。
直到火炮誕生並被大規模列裝之後,那些城池才變得脆弱起來。
補給庫設在乾燥的高地,至於廁所則建在遠離水源的下風地帶。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的合戰將會打多久。
爲求穩妥,青登狠砸了一筆錢,命巖崎彌太郎籌集大量物資和運送物資的牲畜。
此外,八木源之丞(壬生鄉的大地主、地頭蛇)再次給青登送上一份大禮。
他無償借給青登一批駑馬,爲數不少。
憑着樸素的“鈔能力”和這豐富的運力,青登一口氣拉來了足夠新選組的全軍將士固守1整年的充沛補給。
安排人員將海量物資搬入庫中,並逐一對賬,確認有哪些物品已經到位,有哪些物品不見蹤影……這是相當繁瑣的工作。
將其交給心性沉穩、擅長文書工作的山南敬助,準沒錯兒。
新選組的指揮鏈是“一橘二土方,三近四山南”。
大戰將臨,青登有很多要緊事兒須做,無暇一直待在本陣。
時下又沒有便利的通訊工具,萬一在青登離開營地的時候,發生什麼重大變故了,很難在第一時間聯繫上青登。
因此,青登交給副長土方歲三的任務,就是坐鎮本陣,隨時準備應對一切突發狀況。
至於以總司爲首的拔刀隊隊長們與清河八郎,則都被青登派去參加土木作業。
新選組現在人少,即使是區區的10人,也是不可或缺的勞動力。“試衛館派”對待青登的命令,一向是言聽計從。
青登的“去挖土”的命令甫一下達,他們便二話不說地紮起袖子,投身“工地現場”。
反觀清河八郎、芹澤鴨和新見錦……這仨人對青登的這則命令頗爲抗拒。
他們的心思是一樣的——吾等身爲堂堂武士,怎可像個農人一樣揮舞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器具?
然而,當他們瞧見連女兒身的佐那子和木下舞都任勞任怨地去挖土、搬石後,他們便無話可說了,默默地拿起他們原本很看不上眼的鋤頭、鏟子。
在新選組的將士們化身土木老哥的同一時間,青登也沒有閒着。
身爲全軍的總大將,他所要考慮的事情,可比任何人都要繁複,同時也更加沉重。
在向全軍下達完一系列命令,並將“臨時指揮權”、“監督工程”、“安排補給隊”的三大重任分別託付給土方歲三、近藤勇和山南敬助後,他便騎着蘿蔔,未帶任何隨從地圍着上野盆地兜兜轉轉。
此時此刻,一人一牛正屹立在某山的半山腰上。
“呼……”
青登半張着嘴,吐出半透明的熱氣。
他眯着雙目,纖長的睫毛下迸出若有所思的眸光,來來回回地掃視四周,時不時地端起手裡的單筒望遠鏡,遙望遠方,就像是要將他身周的景象都給深深印刻進其腦子裡似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夜視”、“火眼金睛+5”、“過目不忘”、“聚神”、“神腦+9”——這五大天賦一併發動!
“夜視”使他無懼夜紗的遮掩。
“火眼金睛+5”讓他的視線能夠橫跨無數空間。
“過目不忘”、“聚神”和“神腦+9”則令他的大腦飛轉,就像拓片一樣地將其眼睛所見之景,一一記熟在腦海裡。
哪怕是根本不懂兵學的人,都知道地形對軍事的重要性。
但凡是稍微靠譜點的軍事家,就沒有不重視地形的。
青登目下所正在做的工作,就是牢記住周邊地形!以達到“不論是在何時何地,只要心念微動,就能清晰想起上野盆地的每一處細節”的境界!
青登眨了眨眼,低頭看向下方的土地。
——賊軍若是攻來,這兒的緩坡將是極佳的進攻起點。
一念剛落,一念又起。
——這附近就是一處極佳的紮營地點……換做是我,我肯定會在這裡紮營。
想到這,青登下意識地轉過腦袋,望向位於身後遠方的新選組營地。
須臾,他從掛在蘿蔔側腹上的皮革袋裡掏出一支炭筆與一張結實的熟宣紙。
所謂的熟宣紙,就是在生宣紙上刷上一層白礬水或進行其他工藝處理(如灑金、印花)製成的宣紙,具有較好的耐水性能,不容易因爲水而損壞,適合繪製工筆畫,因爲它能夠承受層層的渲染,顏色和墨跡不會因爲水的滲透而洇散。
青登將熟宣紙鋪展在蘿蔔的牛頭上,然後熟練地運筆繪圖。
天賦“畫術達人”發動!
青登的繪畫天賦爲常人平均水平的11倍。
青登並無意當個畫師,對繪畫也不感興趣,所以自打複製到這項天賦以來,他就從來沒有發動過它,也未曾系統性地學習繪畫技巧。
儘管如此,經過“11倍於常人”的加強,青登所繪的圖畫還是遠比普通人。
青登可以做到“心中有圖”,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擁有這樣的本領。
因此,爲了讓土方等人都能熟悉戰場地形,也爲了便於之後向衆人展示自己的陣地指揮、部隊調度,青登決定現繪一份上野盆地的軍事地圖。
前後不過10分鐘的時間,原本一片空白的熟宣紙便多出了宏大卻又不失清晰的諸多線條。
青登拎起完工的地圖,上下掃視了幾眼,隨後一臉滿意地將其塞回進鞍袋裡。
“差不多了……這兒的地形都已經記熟了……”
說着,他撥轉牛頭,輕磕牛腹。
“蘿蔔,走!咱們去下一處地方!”
“哞哞~~”
……
……
約莫1個時辰後——
上野盆地,新選組的營寨——
“是仁王大人!仁王大人回來了!”
4名負責警戒的隊士三步並作兩步地迎向歸來的青登。
青登翻身下牛,將手中的繮繩交給他們,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進營寨。
他連喘口氣、喝杯水的功夫都沒有,就這麼馬不停蹄地直奔正在挖壕溝的工地。
剛一來到現場,青登就瞧見了灰頭土臉、渾身上下沾有不少泥巴的近藤勇。
青登看了一眼近藤勇,緊接着便側轉視線,考察壕溝的挖掘進度。
霎時,他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個時候,近藤勇發現了正朝他這邊走來的青登。
二人連句寒暄都來不及說,青登就直接劈頭問道:
“近藤君,這是怎麼一回事?都過去那麼長的時間了,爲何才挖了這麼幾條淺溝?這樣的成果,可沒法令我滿意啊!”
近藤勇聽罷,頓時面露無奈的苦笑。
“橘君,本軍的許多將士根本不懂得掘土、挖土的技巧。
“有不少人是直到今日才首次摸到鋤頭和鏟子。”
“甚至有一部分人連鋤頭是用來幹什麼的都不知道。”
“爲了教會他們如何使用鋤頭和鏟子,我費了不少的力氣和時間。”
說到這,近藤勇伸平雙手,向青登展示其身上所佔的泥塵。
“讓歌舞伎來幹廚子的活兒,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聽完近藤勇的解釋,青登的頰間頓時染上凝重的色彩。
忽然間,一道急促的大喝自青登的身後響起:
“不好了!敵軍來襲!敵軍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