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般若的叫囂,齋藤一冷哼一聲:
“你想跟橘先生單挑?先打敗我們再說吧!”
般若咧開嘴,兩隻嘴角幾近開裂至耳根,露出猩紅的牙牀和森白的牙齒。
“說得也是啊!那就等打敗你們,再去跟橘青登單挑!”
土方歲三看了眼總司,接着又看了眼般若,沉聲道:
“出於某些緣故,橘去處理更加要緊的事情了,一時半刻是趕不回來了。”
說罷,他握緊手中的和泉守兼定,表情凝重地緊盯着般若。
他身後的芹澤鴨、中澤貞祇,亦是相同模樣。
同時迎戰總司、永倉新八和齋藤一,並且絲毫不落下風……這副畫面已然說明般若的強大!
就連向來張狂、天不怕地不怕的芹澤鴨,在親眼瞧見般若的恐怖實力後,也不禁變了面色,額角冒汗。
新選組的三大高手齊上陣,也只能跟他戰成平手……如此一來,怕是也只有青登能跟這人單挑了!
瞬息萬變的戰鬥,容不得任何輕疏大意。
眨眼間,總司等人又與般若戰作一塊兒!
月光拉長了4道高速移動、反覆變化的身影。
說時遲那時快,齋藤一發動了突襲。
同時,總司瞬間前衝,永倉新八也飛身躍起。
齋藤一的刀刺向般若側腹。
總司的刀猛斬般若胸膛。
永倉新八的刀劈至般若眉間。
旋即響起鋼刀相撞的“鐺鐺”的震響。
只見般若靈活扭身,先是躲開總司的斬擊,然後在閃躲的同時,順勢揮刀彈開齋藤一的刺擊。
下一剎,他將刀拉回至手邊,把永倉新八的刀也給彈開了。
般若的可怕之處,可不只有速度和精準度,其力量亦不容小覷。
體型健碩,同時又修習神道無念流的永倉新八,是新選組裡數一數二的力士。
可結果,他與般若拼刀,竟沒佔到任何便宜!
當那強烈的反作用力震盪過來,永倉新八尚能憑着自身的體重和肌力,牢牢地穩住身形。
並不以力量見長的齋藤一,就沒這個本事了。
出於刀力剛猛的緣故,齋藤一的刀被彈開後,他直接像是被大象給撞飛了一樣,身體向後暴退,雙腳在屋頂上拖出兩條長痕,身體架勢出現破綻。
倘若這時般若撲將上去,對齋藤一展開追擊,那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幸而總司及時上前,挺身攔住了般若,爲齋藤一爭取了寶貴的重整架勢的時間。
般若的精湛刀法、強悍體能,雖讓總司三人險象環生。
可相對的,總司三人的默契配合、連環猛攻,同樣讓般若吃了不少苦頭
永倉新八深吸一口氣,稍稍放鬆雙腿的肌肉。
正當他重新沉下腰身、準備上前發起新一輪攻勢的這個時候,冷不丁的,其身後突然傳來總司的喊聲:
“新八,退下!”
永倉新八怔了一瞬,出於對總司的瞭解,以及對總司的信任,他當即矮下身體,往側邊閃去。
隨着他的閃身,當即露出其身後的、擺出青眼架勢的總司。
青眼——總司最擅用的構式。
總司岔開雙腳,刀尖斜指般若的胸膛。
流光瞬息之際,個頭小小的總司像顆炮彈一樣猛衝向般若。
衝鋒的勢能、自身的體重、與生俱來的爆發力——總司將這些能夠利用的力量,統統灌注進掌中的加賀清光,使出一記無比凌厲的刺擊。
般若瞳孔瞬間緊縮成針孔大小,格外驚險地側身躲開。
那刺擊穿透般若的殘影,強勁的劍氣激射而出!足足傳出好幾米才緩緩消散。
總司迅速將刀收回,不過一眨眼功夫就把加賀清光拉回手邊。
般若還未來得及喘口氣,新的襲擊來了——齋藤一如鬼魅般悄然移身至般若的身側,腰間出手,橫掃一刀。
齋藤一的出手時機與揮刀角度,挑不出任何毛病,堪稱“完美”。
饒是般若,也險些中招。
雖又讓他躲了過去,但齋藤一的刀尖還是擦過其軀體,割破了其衣裳與肌膚,留下一條顯眼的血痕。
戰至現在,般若總算不再是“無損”狀態。
齋藤一攻勢剛歇,一旁的時刻準備上前支援的永倉新八,立時錯開腳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殺奔向般若。
同一時間,稍息完畢的總司,配合着永倉新八自側面發起嶄新的猛攻。
切莫小瞧“試衛館派”當年吃同一鍋飯、住同一屋檐下的情誼。
同爲各自流派的佼佼者,總司、永倉新八和齋藤一平日裡可沒少互相切磋。
一同交流劍術、探討心得什麼的,就更是家常便飯了。
久而久之,他們對彼此的刀法、愛用的招數,可謂是知根知底。
說得直白通俗一點——對方只要稍稍擡一擡刀,自己就能馬上明白對方要出什麼招!
出於此故,三人才得以施展出如此默契的配合,愣是打出了“1+1+1>3”的絕妙效果。
在親眼瞧見“三英戰般若”的這一幕幕激烈光景後,土方歲三等人不得不承認,總司方纔說得是對的——再添人手上去,已無裨益,反會互相絆了手腳。
有過戰鬥經驗的人都知道,打羣架的時候,並非人越多越好。
人太多了,常會互相妨礙、放不開手腳,十分實力用不上五分。
一般而言,以3、4人去圍攻對手,分別堵住對手的前後左右,就足矣了。
如此,既不會互相妨礙,也能讓對手疲於奔命。
土方歲三和中澤貞祇的實力不夠。
芹澤鴨實力雖夠,可他與“試衛館派”關係不和,打不出默契的配合。
綜上所述,眼下的“司、八、一”的陣容,已是最佳陣容了!
除非有誰敗下陣來了,否則這場戰鬥根本就沒有土方歲三等人出場的份兒了。
乍一看去,三英與般若戰得難解難分,已成相峙之勢,局勢並不明朗。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這個時候,土方歲三緩緩地轉動視線,看向遠方的天際線,彷彿是在看着什麼地方,似乎是在等待着誰……
……
……
京都,洛中——
“山泉水!清涼的山泉水!剛打上來的清涼山泉水,只要喝上一口,暑氣頓消!”
“烤魷魚!剛剛烤好的魷魚!”
“媽的!擠什麼擠!沒看見這兒有人嗎?!”
“嘖,這些鄉巴佬可真是聒噪啊!穿扮醜陋也就罷了,連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真跟猴子似的!”
“就是說啊,都怪這些鄉巴佬,害我們京都的格調都變差了!”
……
一邊是腥風血雨。
一邊是熱火朝天。
新選組與尊攘派在池田屋打得血流漂櫓。
反觀洛中卻是一片祥和,沒有半分殺戮、血腥之氣。
如此強烈的反差,用“恍若隔世”來形容,實在是不爲過。
一年一度的“山𫓴巡行”,算得上是京都百姓們最期待的慶典活動之一——可能沒有“之一”。
一盞盞燈籠照亮了逐條街道,亮如白晝。
爲了方便山𫓴通過,街心已經清空,人們聚往兩側街邊。
擡眼望去,人人帶笑,滿面喜色——大家都在盡情享受這難得的節日。
哪怕摩肩接踵,即使連轉個身都費勁,也無法打消大家的熱情。
那澎湃的熱量,支配了洛中的空氣。
說是“全京都的人都在這兒”,未免誇張。
可說是“大半個京都的人都在這兒”,那倒是準確的。
作爲祇園祭的最高潮,“山𫓴巡行”就是有着這樣的吸引力。
隨着時間流逝,當預定的開始時間漸近,起點處的人們紛紛伸長脖頸,翹首以盼,眼巴巴地看着在街心排成長列的一輛輛山𫓴。
若用通俗易懂的話來形容……山𫓴其實就是造型別致的花車。
百姓們設計出造型不同、大小各異的多種山𫓴,寄託着不同的願望。
比如“螳螂山”,因車頂設有螳螂造型的御神體而得名,遊行過程中,“螳螂山”的螳螂御神體會搖晃腦袋,揮舞雙鉗,向路人傳達不畏強敵、勇敢抗爭的精神。
【注·御神體:可理解爲神像】
再比如“佔出山”,車頂的御神體人偶右手握魚竿、左手拿香魚,模仿日本古代神宮皇后垂釣香魚、占卜戰事的姿態。山車胴懸上描繪着日本三景,引人入勝。
長刀𫓴、函谷𫓴、太子山、保昌山……五花八門,總共三十多輛山𫓴,讓人目不暇接。
按照慣例,在巡行中打頭的山𫓴,一定是長刀𫓴。
所謂的“長刀𫓴”,顧名思義,就是在車頂處插有一把長刀的山𫓴。
它不僅是打頭的山𫓴,還是造型最精美、歷史最悠久的山𫓴。
終於,在萬衆期待之下……開始巡行的時間到了!
這一刻,人們的期待感上升至最頂點,空氣中的熱量驟然膨脹。
在一束束期待目光的注視下,長刀𫓴上的稚兒緩緩站起身,舉起手中的刀。
稚兒——可理解爲神靈的使者。
祇園祭上的稚兒是爲了淨化遊行道路,以便山𫓴通向神界。
遊行前,稚兒由壯漢扛上山𫓴。
除長刀𫓴的稚兒由10歲男童扮演,其餘山𫓴的稚兒均爲人偶。
長刀𫓴上的稚兒是有重大任務在身的。
他要揮刀斬斷𫓴上的注連繩,象徵着“打開結界”,以讓山𫓴能夠通往神域。
一身盛裝、打扮得跟瓷娃娃似的稚兒依照事先排練好的那般,以莊敬的動作舉起手中的小刀,往下一劃——注連繩應聲而斷。
至此,“山𫓴巡行”正式開始!
“弟兄們!拿出你們的氣概!”
長刀𫓴上的音頭取扯着嗓子,氣勢十足地吶喊一聲。
音頭取——山𫓴車隊中的指揮人員。遊行時,音頭取並排站在車頭上,揮舞摺扇,指揮山𫓴前進。
音頭取話音剛落,聚在長刀𫓴周圍的曳手們頓時歡聲應和,隨後撐開雙臂,協力推動山𫓴。
曳手——不難從名字看出,這是負責拽動山𫓴的人。每輛山𫓴都需要40-50名曳手來拉動、牽行。
很快,長刀𫓴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微微一晃,隨後緩緩前行。
緊接着,後方的其餘山𫓴亦紛紛啓動,跟上長刀𫓴。
如此盛大的慶典,怎能少了音樂呢?
伴隨着音頭取和曳手們的吆喝,充滿節奏感的樂聲傳蕩而出——雜子方開始奏樂了。
雜子方——一般由8名鉦手、8名笛手與2名太鼓組成,遊行過程中一般會演奏30多首曲目。
負責指揮的人、負責牽拽的人、負責轉向的人、負責演奏音樂的人……大家分工合作,各司其職,才能讓這一輛輛山𫓴變爲“活動的畫卷”。
每當風兒吹過,便有一顆顆火星從燭燈上掉落,飛向空中,將太鼓的聲音染上夢幻般的色彩。
當這一輛輛山𫓴總算動起來,當那呼號、鼓聲縈繞在耳際,已難以用具體的言語去形容現場的熱鬧、歡騰。
不消片刻,三十餘輛山𫓴全數駛上街心,排成浩浩蕩蕩的長隊,場面好不壯觀。
山𫓴移動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笨重。
沒過多久,車隊順利抵達巡行路上的第一個拐口。
音頭取喊道:
“轉彎咯!轉彎咯!”
曳手們放緩速度,車方們一擁而上,開始爲山𫓴拐彎做準備。
車方——山𫓴車隊中調整車輪方向的人員。山𫓴轉彎時,車方會在車輪附近鋪上竹板,再將清水灑在竹板上,方便車輪轉彎。
車方們忙前忙後,巡行現場陷入短暫的繁忙。
出於正在拐彎的緣故,車隊行進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幾近停滯。
便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街邊的人羣中,突然竄出數十名神情嚴肅的武士。
他們沉着臉,閉緊嘴,硬生生地以蠻力推開面前的人羣,動作粗暴,不管不顧,惹得怨聲一片。
因爲現場羣衆的注意力都放在巡行活動上,所以這些武士的異常舉動並未立即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
在擠開人羣后,這些武士頓時猶如一隻只餓狼,撲向街心的那一輛輛山𫓴!
首當其衝的,便是位於車隊最前頭的長刀𫓴。
長刀𫓴上的音頭取見狀,立即斥責道:
“喂!你們是什麼人!想做什麼?!你們實在太無禮了!豈可來衝撞山𫓴?!”
武士們無視其警告,取下腰間的一隻只瓷瓶,往山𫓴上甩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伴隨着瓷瓶的碎裂,裡頭所裝盛的透明液體頓時四濺而出。
霎時,混亂降臨。
“喂!你們這些混蛋!想幹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是油!是火油!”
油——當聽見這一字眼,長刀𫓴上下的音頭取、曳手、車方,瞬間慌了神,嚇得面色煞白,頓時亂成一團。
類似的場面,還發生在其他𫓴車上。
一夥夥武士撲向一輛輛𫓴車,一看就知他們是有備而來。
受襲的𫓴車,足有8、9輛,主要集中在人最多的隊列前端。
粗略算來,這羣驟然偷襲車隊的武士,足有百人以上!
衆所周知,每逢人多的地方,不論是喜悅、悲傷,還是憤怒、惶恐,甭管是何種情緒,都會飛速傳播、擴散。
許多站在街角邊緣的人,根本看不見車隊的現狀,更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只聽見愈發吵鬧、混亂的動靜,以及那逐漸激烈的叫聲,不禁恐慌起來、驚懼起來。
當瞧見這羣武士擲出火油時,就有不少人猜出他們打算做甚。
果不其然……在往山𫓴丟出火油後,他們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根根火摺子……
“啊啊啊啊啊啊!”
“快逃!快逃!”
“這羣瘋子打算放火!”
若以“瞬息萬變”來形容眼下的事態,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從這羣身份不明的武士驟然現身至現在,攏共只過去1分鐘不到的時間。
正當現場衆人被這羣欲圖放火的傢伙給嚇到的這一剎間……一道利矢貫穿空氣,正中某位手拿火摺子的傢伙的胸口!
那人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直接瞪圓兩眼,雙目凸出,一命嗚呼。
這根箭矢,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嗖!嗖!嗖!嗖!嗖!嗖!
一根接一根箭矢自遠方激射而出,精準命中那些瘋子的要害處。
當衆人循着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赫然瞧見一名身披淺蔥色羽織的年輕武士。
他手拿一張和弓,胯下騎着一名身背長槍的大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