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任何人來說,假期裡被莫名其妙喊去加班,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對於這一點,正趴在溫暖的被窩之中享受元旦假期、突然被老首長喊去幫忙的汪音在此刻深有體會。
身爲如今京域最爲著名的作家之一,畢業於RM大學心理系的汪音曾經志願作爲心理軍醫於駐紮於崑崙的某邊防部隊服役。崑崙地僻人稀,常年駐紮於此的戰士們心理多少會因脫離社會過久而產生異化,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部隊的戰鬥力。所以,汪音的工作極爲重要,也極爲繁重。好在當時部隊的首長很重視汪音,在徵求全體戰士同意後做主,給了她在那種環境下部隊中最好的待遇。
和邊防戰士們在環境極其惡劣的崑崙磨礪了三年的汪音從剛進部隊時的懵懂少女成長爲習慣了危險與絕望的成熟的戰士。在那樣的極端環境之中,哪怕是滴水之恩,都會讓人刻骨銘心。離開部隊後的汪音依舊對舊時對自己關照有加的戰友們念念不忘,不僅時常在自己的作品之中描述當年的艱苦卓絕的邊境生活和勇敢無畏的邊防戰士,而且與過去的老戰友們儘可能保持聯繫,爲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不知不覺,人近不惑,而身爲聞名京域的作家與心理諮詢師,工作的繁忙讓汪音沒有選擇結婚。大約一年以前,她得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當年他的老首長,被調回了京域接管其他的工作。得到訊息的汪音第一時間與剛被調離原職、來到京域暫休準備上任新職的老首長取得了聯繫,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當晚,兩位多年不見的戰友在京域的小館子裡一醉方休、敘說舊事、感懷舊情。
汪音對自己的老首長有着極爲特殊的情感——說是老首長,其實這位首長現在也不過剛剛度過不惑之年。當初汪音還是初入部隊、懵懂無知的少女時,這位對她關照有加的年輕的首長便讓她情竇初開。不過當時礙於少女的面子問題和上下級關係問題,直至離開崑崙,汪音都沒有大膽地向他告白。十餘年的時光轉瞬即逝,汪音在工作的忙碌之中也光榮進入了大齡剩女這一行列。如今當初暗戀的人陰差陽錯再次回到自己面前,酒精上頭的汪音沒有控制好自己隱忍許久的情感,一把抱住猝不及防的老首長,含含糊糊地當面表達了自己對老首長的愛意,然後在酒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尚未完全酩酊大醉的老首長第一次瞭解到這爲當初爲自己的部隊作出極大貢獻的勇敢的少女對自己的愛意。面對她的告白,老首長想了一會兒,在付完下館子的賬後,揹着汪音回到了她的住所,安頓好後悄悄地離開了。
直到第五日中午,在好友的提醒之下,大醉過後的汪音纔想起那一晚在酒桌上乾的蠢事。對情況有些不知所措地的她決定親自上老首長的門致歉,面對的卻是老首長準備多時的……求婚儀式。
……
五個月後,汪音正式成爲了軍嫂。但由於丈夫工作的保密性問題,汪音依舊獨居在原來的公寓之中。但新的身份也讓她有了新的責任——或者說,她又一次幹起了她的老本行。雖然她的老首長依舊沒有和她透露自己具體負責的工作,但每當他需要時,汪音總會第一時間響應丈夫的號召,爲部隊裡需要的人進行心理諮詢和心理評估——雖然有時有些不情願,但在汪音看來,這是戰友之間應該有的默契與責任。
“嫂子,首長說了,這次的事有點特殊,還請您拉好車窗的窗簾,不要向外看。”前來迎接汪音的副官禮貌地囑託道。
汪音對此並不意外——自己的丈夫調來京域後,其負責的事情越發神秘。身爲曾經的行伍中人,汪音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車開出一段距離後,坐在副駕駛的副官扭頭向正在後座休息的汪音遞來了一份文件:“嫂子,這是這次心理諮詢對象的簡單情況介紹。首長認爲您有必要提前瞭解一下。”
“行,我看看。”睏意未消的汪音漫不經心地接過文件,緩緩打開,頓時睡意全消——
“藍孔雀隕落”直接責任人。
對於今年的國際新聞熱點,汪音一直保持着相當的關注。對於Y國的政權更迭,敏銳的汪音一直覺得事態發展得過於蹊蹺。而在京域的暗處,一直都流傳着“一個Z國人策劃了‘藍孔雀隕落’”的荒唐傳言。她知道,自己的老首長大概知曉此事的真相——但他絕不會告訴她。
而現在,她第一次知道了“藍孔雀隕落”的真相。更驚人的是,這一次,作爲資深心理諮詢師,這一次,她的對面便是這場震驚世界的政局顛覆背後的策劃者——據文件描述,一個Z國某高校的普通大學生。
在她看來,這份文件描述的對象,是她,哦不,是絕大多數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遇見的類型。而在2023年的第一天,她就能“有幸”對這位特殊的對象進行心理評估。汪音的手微微顫抖——她並不能分清,這究竟是因爲興奮,還是緊張,亦或是……純粹的恐懼。
京域,軍方某秘密基地。
終於下車的汪音第一眼便看見了在此恭候自己多時的老首長——錢宇謙。看着自己妻子有些泛白的臉龐,錢宇謙知道,汪音還是被嚇到了。他快步上前,輕輕摟住有些失神的汪音,輕聲說道:“抱歉,小汪……這次任務的確特殊,委屈你了——但這個人,恐怕京域除了你,沒幾個心理諮詢師能和他過招吧?放心,你需要的話,這次我可以提供一切你需要的幫助,我也會全程陪着你……”
“謝謝,首長,”在丈夫懷裡定了定神的汪音已經大致恢復了狀態,“但情況特殊,爲了心理評估的準確性,還是讓我單獨和他聊聊吧。你在門外等我的消息就行。”
“.……那你一定要小心,”雖然以大事爲重,但看着眼前的妻子,想想那個至今危險性還沒有消退的對象,錢宇謙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我就在門外看實時監控。一旦他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立刻呼救,我隨時都在。”
看着丈夫眼中的心疼與信任,汪音向他嫣然一笑——當初在崑崙陷入絕地之時,他們和其他戰友們也是如此信任彼此、保護彼此的。
“放心吧,我有把握。”
說完,汪音進入了早已準備好的房間,關好了門,事先做了些準備。
“各單位注意,目標已進入預定房間——第一項測試即將開始,請諮詢師同志和目標做好準備,燈光亮起時,測試開始。”
房間的燈光驟然亮起,汪音的面前是一道透明的玻璃牆,而玻璃牆的另一邊,端坐着準備接受心理評估的陳正昊。
錢宇謙站在監控室裡,五味雜陳地看着屏幕裡準備提問的妻子和準備受訊的陳正昊——而一旁,林書野和林玟也在密切關注着房間內的情況。
看着錢宇謙複雜的神情,林書野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沒事的——這小半年的生活,已經讓這小子比原來穩定多了,令夫人的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林老,”錢宇謙苦笑道,“您應該清楚,我對小汪的安全問題並沒有任何疑慮。”
“我擔心的,是這小子,能不能成功。”
“……那就得看他造化了。”林書野也輕嘆一聲,繼續盯着直播的屏幕。
“陳正昊,是嗎?”作爲軍隊裡例行的身份確認程序,汪音先提出了一個常規的問題,順便給自己壯壯膽。
“是的,汪小姐。”陳正昊微笑着答道。
“今天我奉行錢宇謙將軍的命令,對你進行心理評估。關於這場心理評估,你是否清楚所有可能的後果?”
“當然。”陳正昊的笑容依舊沒有收卻,“我能否回到‘伍’就看今天我們之間的談話和你們對我的判斷了,所以,我會認真對待的。”
“對了,事先不清楚情況,在這兒祝您和錢將軍新婚快樂,應該還不算晚吧?”
這句出人意料的反問讓汪音和屏幕前的監視者們都感到了意外——在這不亞於生死關頭的特殊場合,這小子居然還有心情插科打諢。
林書野嘴角微微上揚,轉身面對錢宇謙:“嘿,這小子還真是……每次都能在這種嚴肅的關頭整出點幺蛾子。”
感到意外的錢宇謙面對林書野的調侃,有些好笑地拿起話筒,向房間內的二人喊話:“謝謝你的祝福,小陳先生。但爲了你早日迴歸‘伍’,咱們還是早點公事公辦吧——小汪同志,小陳先生並沒有其他惡意,你不必過多擔憂。”
“咳,是,首長。”被面前的受訊對象祝福的汪音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重新恢復了狀態:“陳正昊先生,感謝你對我私人的祝福,但公務在先,還是把正事先辦完吧!”
“自然。”陳正昊的笑容讓汪音感受不到那份文件裡的描述帶給她的威脅,“只不過剛纔房間內外的氣氛都太沉悶嚴肅了,我覺得可能會干擾到你對我的準確判斷,所以我特意調節、緩和了一下氣氛,如有冒犯,還請見諒哈!”
看着屏幕裡微笑着向陳正昊點頭示意的汪音,旁觀的林玟暗中一笑——
套近乎是門學問,師父,您這玩兒的,我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