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做過一個夢,一個白日夢。
夢境的初始,是一片溫暖的光明。我沉醉於光明之中,與身邊的朋友們幻想着那蒼穹之上的一切,盡在我輩掌握。
然後,在某一天,我被朋友們狠狠地踢出了我們的——哦不,是他們的光明,輕蔑地告訴我,想和我們並肩,你不配。
懵懂、痛苦、絕望……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的暗面——它從未與光明對立,相反,它一直寄宿在那些自詡光明的傢伙心中。
沒錯,他們依舊是光明,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他們是正義的象徵,是光芒庇佑之下的人們。哪怕是失敗,也會有旁人告訴他們,沒關係,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然後,在他們東山再起後,向他們拋灑鮮花和掌聲,同時將鄙夷與嘲弄毫無保留地扔向敢和他們作對的人。
我,被迫成爲與他們作對的人。我是代表光明的人們濾選過後的殘渣——儘管他們濾選的手段並不是那麼光明,理應被這個世界拋棄,被光明的人們打得落花流水、狼狽不堪,最後在衆人的唾罵聲中消失,並且遺臭萬年。
然後,我在一片黑暗之中,憑着滿腔青春的熱血,與另一些殘渣一起,向光明發起“無意義”的進攻。
或許是光明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吧——那一個凜冽的寒冬,人們親眼目睹了光明的崩塌——在我們的長夜面前。所謂的正義,所謂的團結,所謂的“得天獨厚”、“天之驕子”,終於在那個寒冬被我們迎頭痛擊。
但,光明,終將戰勝黑暗,哪怕是以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
那些將我踹入黑夜的朋友們“幡然悔悟”,向那些曾經被他們視作殘渣的可憐人們重新伸出了橄欖枝,邀請他們加入正義,以順理成章地成爲對抗黑暗的英雄。
我也動搖了——當時的我依舊對他們抱有幻想。或許,他們是真的認可我了吧。
當我爲他們掃清了曾經於長夜中共同奮戰的戰友後,他們禮貌地伸出了手——將我攔在了光明的大門外,說,對不起,正義已經不需要你了。
在他們嬉笑着走回光明中後,我回頭,發現黑夜之中,只剩下了我一個殘渣。
這個,叫做獨木難支。我甚至能聽見那片光明之中人們對我放肆的嘲笑。
終於,我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所謂情感,只是維繫光明中的人們的一種紐帶,或許強大,或許脆弱——但都與我無關。我只是一個被光明和正義拋棄的殘渣。
我,不需要人類的情感。
白日夢,最終還是醒了。有些痛苦,但我現在足夠清醒。
什麼青春,什麼熱血,什麼團結一致,什麼絕地反擊,
在17歲的我面前,都是謊言,都是廢話。
我只是個渣滓,一個被正義拋棄、理應離開這個世界的渣滓;一個因爲還有需要照顧的人、所以被迫痛苦地走下去的渣滓。
這回憶太過痛苦,不要,也罷。
那些將我拋棄的飛黃騰達的朋友,嗯,還有利用的價值。所以,不能撕破臉。
哪怕痛苦萬分,也得保持好他們需要的微笑——正義,可不喜歡哭喪着臉的孩子。
新的時代開始了,我依舊孤獨地走在無邊的長夜之中,內心早已沒有了人類的悲喜。
我,從來沒有同行者。
對於黑暗中的渣滓,從沒有希望可言——他們,只配被光明華麗地擊敗,被光明肆無忌憚地踩在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