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葉鋒就在不遠處的小巷裡翹首以待。事實上,他等在這裡,並沒有想過能夠立即攀上景陽郡主這棵高枝,而是爲了安心。只要能夠看到景陽郡主的儀仗隊伍進城,就夠了。
可是,葉鋒沒想到,景陽郡主一進衡陽城就指名道姓找他,而且語氣頗爲不善。
“這是怎麼回事?景陽郡主我之前並不認識,她的心情看來很不好。我有什麼地方得罪她了?”葉鋒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他也不知道爲何,腦海裡忽然涌現出那個妖媚女子的模樣。
葉鋒忽然想起來了,那個妖媚女子走前對自己笑的那一下,好像別有深意。
葉鋒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意識到不好。
“糟糕,失算了!那個怪女人確實是在景陽郡主面前提到我了,可是,她絕對沒有安好心!我一定被她算計了!那女人陰險狡詐,事後只要稍微打聽一下我的身份背景,再聯繫思考,不難得出我想要接近景陽郡主的目的。她一定算準了我不敢將她怎麼樣,即使是她真的中毒了,我也肯定會給她解藥!她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但是,她也料定了我根本不敢對她怎麼樣。”
只要葉鋒一天想要接近景陽郡主,他就一天不敢動景陽郡主身邊的人。那個女人完全將葉鋒這種心態看透了。
“我對她下毒的事,無論真假,她肯定對我心生怨恨,只要到時候,她在景陽郡主面前稍微說我幾句壞話!即使是我在狩獵上救下景陽郡主,景陽郡主礙於救命之恩,對我感恩,可是,第一印象不好已經無法改變了,日後想要彌補,又是一番麻煩。”
“這女人,實在是太過陰險了!”
葉鋒心中頓時有種鬱悶的感覺,重重嘆了一口氣。“只是,那個女人到底在景陽郡主面前說了什麼?”
葉鋒知道這時自己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夠知道景陽郡主爲什麼生氣,或許還可以彌補一二。無論如何,也比好過現在這樣,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還要被這樣一個身份高貴的大人物記恨。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
“葉鋒何在,速速給本郡主出來!”
景陽郡主騎跨着巨大的踏雪獅子獸,揚鞭一揮,頓時空氣中只聽一聲炸響。四周所有人都瑟縮了一下,不敢出聲了。
“得趕快離開,被她這樣找到,我肯定麻煩得很。”葉鋒知道這裡是已經成爲了是非之地,絕對不宜久留。頓時,葉鋒腳下一溜煙便往小巷的深處奔去。等到沒有人注意的地方,他一個翻身便越過了牆壁,連續幾個輕身,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葉鋒知道,景陽郡主的人很快就會找來找他。
衡陽城大街上,此時萬人空巷,景陽郡主見找不到葉鋒,憤恨的甩了一下長鞭,便回身而去。
她的身後,五百鐵騎這才滾滾而來。
等到了近處,衆人忽然看到那五百黑甲鐵騎中突的翩然而出一個淡羽黃衫的女子。
那女子明眸皓齒,容貌極美,身穿一身輕柔的黃衫,如出水芙蓉一般。
這時她騎在馬上,腰肢扭轉,柔柔切切。似有婉轉柔情,千種魅惑。
那女子輕輕拍馬,從五百鐵甲軍中嫋嫋而出。
此時那女子進了城,走得近了,衆人忽然見那女子臉上帶着淡淡的哀愁,楚楚可憐,卻也更加動人,瞧得衆人只覺得心兒都碎了。
那女子拍馬,不多時便到了景陽郡主身邊,輕輕柔柔的喚了一聲:“郡主。”
她的容貌本就美到了妖異,不過在場諸人幾乎都是身處高位,這些年來見過的場面無數,又豈會被一個女子的外貌所迷惑,剛剛的失神,僅僅是對於她美貌的驚詫。
可是,那是在她未出聲前。
這時這女子一開口,衆人一下子覺得自己心臟緊了一下,隨後便開始氣血上涌,連帶着臉龐,耳根都開始變得通紅,好似喝醉了酒了一般。在場諸人,除卻幾名修爲已經到了先天境界的葉家族老,無不是如此!就算是三公子葉賢也不例外。
那女子回過頭來,見幾人只是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嘴裡都要流出口水來,臉上並沒有任何得意之色,反而更加的哀怨了。
她這一模樣,非但讓男人心疼,就算是身爲女子的景陽郡主,也看得心頭有些發酸,當即就安慰道:“小惜兒,你別這樣好嗎?看着我這心裡也不好受。你既然告訴了我,我一定給你做主。我們雖然名義上是主僕,可是我們一同長大,我那些哥哥姐姐與我疏遠的很,我從小就當你是我的好姐妹,你有什麼事,我一定幫你。”
“對了,那個人叫葉鋒對嗎?好,你等着,看我怎麼給你出氣!”
那女子臉上雖然仍舊怯怯弱弱的,看起來讓人不禁生出無限憐意。只是她的內心裡卻是暗笑一聲,葉鋒啊葉鋒。你不是想玩嗎?本姑娘就陪你玩玩。敢下毒威脅我!
當即,那女子便對着景陽郡主一俯身,嬌柔道:“唐惜全憑郡主做主了。”
……
葉安是二公子葉賢身邊的人,也是勇毅侯府的大管家。今日招待景陽郡主的事,名義上是有三公子葉興來全權處理的。勇毅侯府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勇毅侯希望三公子葉興能夠跟景陽郡主發生一些什麼。雖然這些事在很多人看來是多麼的可笑。
三公子葉興雖然優秀,可要想攀上景陽郡主,卻實在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些癡人說夢了!
景陽郡主,雖然不過一個郡主身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背後代表的意義卻是大燕皇室的公主都比不上的。皇宮裡的公主,少說有幾十個,可這西南十二郡,卻只有一個景陽郡主!
葉安是勇毅侯府的家生子,他們一家從他祖輩就開始成爲的管家,可謂是世僕,他擔任勇毅侯府的大管家也有近十年了,可謂兢兢業業。即使是三公子葉興害怕葉安在今天這樣的大日子上動什麼幺蛾子,卻也苦於沒有辦法調換。不過幸好,葉安的一切都很正常。無論如何,交好景陽郡主都是爲勇毅侯府好。這一點,他們都是葉家的人,清楚的很。
至少,現在葉天豪身體健康,沒有個十幾年,勇毅侯這個位置,還沒到三兄弟鬥得你死我活的。
在大廳之中等候了許久,衆人也沒有見那景陽郡主有進侯府來歇歇腳的意思,反而是命令人前往西芒山外紮營駐寨了。
幾名族老坐在大廳上首位,老神在在,半眯着眼睛就像是打着瞌睡,彷彿沒事人兒一般,可卻苦了坐在正位上的三公子葉興。
今兒一番準備,足足花了他大半個月的時間,動用了幾乎所有能動用的,就爲了能讓景陽郡主對自己有所好感,可景陽郡主壓根就像是沒瞧見自己人一般,連一句客套話都懶得說。
這叫自己情何以堪?
反而,景陽郡主一來就大呼小叫的找葉鋒。這葉鋒,又是什麼時候跟景陽郡主有了關係?難道自己堂堂勇毅侯的嫡子,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偏房的孤寡小兒?
想到這裡,三公子葉興的心頭就忍不住隱隱有些發怒。
大廳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沉默了好久,終於有一個族老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子,說道:“景陽郡主在我們衡陽城外西芒山狩獵,這是大將軍王對我等葉氏子弟的肯定。要不是侯爺威震西蠻,這景陽郡主又怎麼敢來西芒山狩獵呢?這足以說明,我葉家治下的衡陽城繁華安定,我葉家守土有功啊!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
衆人紛紛起身說是。
這等話,自然是爲自己臉上貼金。要不是這說話的人輩分高,三公子葉興忍不住就想拂袖而去。心裡厭煩,一羣老不死的,到了這等時候,還在這裡扯皮,真真是無味之極。
可那老者絲毫不自覺,頓了頓,又說道:“諸位,雖然我衡陽城治安良好,西芒山只要不多深入,對於有幾百名軍中精銳護衛的景陽郡主來說,也沒有什麼大危險。”
“怕就怕,或許有什麼敵視我們侯府的人,想在這時候興風作浪。到時候,大將軍王怪罪下來,我們是誰也吃罪不起的。這次狩獵,我看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爲上!”
衆人聽完,紛紛覺得是這個道理。可是轉頭一想,好像覺得這位老大人話中有話,又不由得緊皺起眉頭來。
有人道:“老大人說的有理。我們勇毅侯府和平陽侯府,還有濮陽侯府,世代交惡。如果他們知道景陽郡主要到我們衡陽城來狩獵遊玩。要是居心叵測,在郡主狩獵的時候,找一兩個死士,行刺殺之事。要是讓他們成功,足以讓我們勇毅侯府萬劫不復啊!”
這話一出,衆人頓時譁然。
“叔祖大人,這話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
“是啊是啊。即使是借他們幾個膽,也不敢對景陽郡主行刺吧?這要是被大將軍王知道了,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不錯。我也同意二弟的想法。大將軍王有影侍衛巡弋西南十二郡。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就像是影子一般,牢牢的掌握西南十二郡的一切情況。如果有人敢對景陽郡主不利,只要傳出一絲風聲來,怕是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樣一分析,衆人便覺得行刺之事,純粹無稽之談。
“老大人多慮了,多慮了……這事,不可再提了。不然的話,今日我們所說的話,說不定明日就擺在大將軍王的案頭上了,說不定他們幾家還沒怎麼樣,我們勇毅侯府就已經倒黴了。”
那老者聽衆人這般說,卻是冷哼一聲,譏笑道:“你們越是這樣想,怕是越趁了對方的意!日後若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我今年已經八十七了,我這一脈又人才凋零,眼見得衰敗已成定局。你們那幾脈可都後繼有人。到時候,急的怕還是你們!既然你們不在意,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好了。”
三公子葉興聽着幾人扯些有的沒的,已經很受不了,這時居然又無端猜測景陽郡主會在這次狩獵之中受到行刺,三公子葉興便再也忍不住了。
一起身,拍板道:“諸位不用再爭論了!下午,我就陪景陽郡主往西芒山狩獵。如果真的發生刺殺,我用己身爲景陽郡主擋駕不就成了。說不定,我們勇毅侯府還能因禍得福。若是真的這樣,我豈不是還要感謝那個刺客?”
“哈哈……三公子說的好。侯爺絞盡腦汁想讓我們侯府接近景陽郡主,這刺客如果真來,到時候公子對郡主有救命之恩。這救命之恩嘛,理當是以身相報了!”
“景陽郡主貌美如花,公子俊朗非凡,簡直是天作之合,成就一段佳話也非不可。”那人說完,覺得自己拍的馬屁實在是太過赤裸裸,便環顧四周道:“大家說,是不是啊?”
衆人乾笑了幾聲,應付道:“是啊,是啊……”
三公子葉興見衆人如此,搖頭不欲多說,徑直呼喚了幾名府中好手,便往紅杉樹海而去。他自忖自己已經不要臉皮了,想必那景陽郡主應該不會如此不近人情吧。
只是,不知道爲何,他越是這樣安慰自己,反而越覺得會發生意外。
……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
這時經過幾個時辰的忙碌,西芒山紅杉樹海之外,已經搭建起了三十餘座大帳,甚至連防護柵欄都已經搭建好了,儼然是一個小型的軍事據點了。
中午吃飯時,葉鋒便被人傳喚,說是景陽郡主有令,請他往紅杉樹海而去。
一路上,葉鋒心中惴惴,七上八跳的。若是沒有之前景陽郡主當街呼喊他名字的事,葉鋒完全可以在景陽郡主面前侃侃而談。
紅杉樹海內的一切他了如指掌,可現在,葉鋒卻不知道自己等下見到了景陽郡主該說什麼。或許說錯一句話,之前所有的計算,就會毀於一旦。
這是葉鋒絕對無法接受的。
“到了,請在這裡等候片刻,我這就去通報郡主。”
將葉鋒帶到此處的一名護衛,對着他拱手之後,便快速的往營地裡而去。
不多久,那名護衛便又回來了,示意葉鋒跟他進去,不過卻要求葉鋒把弓箭匕首,還有寒鐵劍全部留在外面,防止葉鋒對郡主不利。
葉鋒一一照做,事實上,如果葉鋒要對景陽郡主不利,根本不需要這些兵器。只憑拳腳,就可以。不過,葉鋒也知道,景陽郡主身邊肯定有高手在一旁保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郡主當然不可能以身犯險。
葉鋒跟在後面走了幾步,眼看那最大的帳篷就跟前,可就在這時,那帳篷的帷幔突然敞開,一個窈窕的身影緩步行了出來。
她身穿一襲淡羽黃衫,面色雖然比之葉鋒與她上次相見時淡雅了許多,可仍舊是美豔無雙,怎麼也遮掩不住。
她嫋嫋娉婷,從從帳篷內走出,只對着那跟來的護衛一揮手,那護衛便躬身退去,顯然是極爲尊敬這女子。
葉鋒望着這個眼前這個自己前後兩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這時心中卻沒有任何欣賞的意思,反而升起了濃濃的防備之意。
看着眼前這個女子對着自己輕掩小口微笑,葉鋒心中第一次對“禍水”這個詞有了定義。
那女子見葉鋒神色間頗爲緊張,心中不由便有了一絲快意,而臉上的笑意便更重了。她輕踩蓮步,忽然將腦袋靠近了葉鋒的耳邊,葉鋒以爲她想說什麼話,卻只感覺到一陣微風從她那小嘴裡忽而吹出。
葉鋒頓時只覺得耳朵麻麻的,有種說不出的快感,身體也有些微微發熱。氣血更是禁不起潮涌起來。
那女子似乎感覺到了葉鋒的變化,不由得就得意一笑。
“舒服嗎?”
見葉鋒臉色尷尬,那女子更加得意了,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
“呵呵……”
忽然,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冷冷的看着葉鋒。
“我玩夠了!把解藥給我!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成,你要是個男人,就把解藥給我。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那女子說完,忽然想到了什麼,又笑起來。
“哈!不對,我猜你現在已經後悔了吧。”
“對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對景陽郡主說了你什麼壞話?”
葉鋒聽到這話眼中頓時閃過一道光芒,他頓時上前一步,緊握住了那個女子的手,逼問道:“你說了我什麼壞話?爲什麼景陽郡主一進城就指名道姓的找我?我自問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她,她爲什麼要怒氣衝衝的找我算賬?”
那女子只是靜靜的看着葉鋒,她看到了葉鋒眼裡的慌亂。忽而,她展顏一笑,做了一個鬼臉。
“我不告訴你。”
那女子說完,轉身就走,葉鋒想要上前拉住她。
那女子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朝葉鋒走來。
“對了,認識這麼久,我好像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那女子眼眸中帶着促狹的笑意,就這麼看着葉鋒。
“你求我吧。求我,我就告訴你。讓你做個明白鬼。知道是誰害了你。”
可是她等了許久,也沒見葉鋒開口,頓時覺得有些無趣。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不求我,我怎麼告訴你?我不告訴你,你怎麼會害怕?你不害怕,我怎麼會高興?我不高興,又怎麼替你在郡主面前說好話,讓她放過你,再讓你有機會在西芒山好好表現?”
葉鋒冷冷道:“我求你,你就會告訴我嗎?”
“看來你也不是很笨嘛。”那女子輕笑一聲,卻又忽然嘆息了一聲,道:“可惜,你又猜錯了。其實,我本想幫你的。還有,你父親的死,真是可惜了。”
葉鋒聽她說起自己父親,猛地心頭一陣殺機涌現。
那女子似乎感覺到了,可卻一絲也不怕,不緊不慢的道:“勇毅侯不是什麼好人呢。我很不喜歡他。”
那女子見葉鋒有些發愣,便又覺得很是有趣,噗哧一笑,脆脆道:“葉鋒,剛剛我只是和你開了一個玩笑,可不要當真了呢。人家才捨不得你死咧。”
那女子撩起帷幔,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其中。卻又回過頭來,笑道:“葉鋒,你想報仇嗎?想,就進來。”
“報仇?”葉鋒的心忽然緊了一下。
頓時跟在那女子身後,也進入了帷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