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通繁文縟節過後,婚宴正式開始。李世民身穿大紅喜袍,長孫觀音頭戴花釵身着青色禮衣,兩人站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珠聯璧合,引得所有賓客嘖嘖誇讚。
刁小四的席位右邊是柴紹、李秀寧夫婦,左邊是長孫順德,再過去一位是個姓武的官員,先前介紹說是太原首富,和李淵交往頗爲密切。倒是他帶來的一個小女孩兒粉雕玉琢煞是伶俐可愛,說起話來頗有幾分小大人的味道。
刁小四和柴紹夫婦、長孫順德好久不見,這次因爲參加李世民的婚宴碰在一起,倒也有許多話題可聊,再加上那位武士彠武大人雖只是一介商人,但機敏有趣馬屁到位,場面始終歡快不沉悶。
菜過三巡,廳中有長安樂坊的舞女獻藝,一對新人也分別由李元吉和長孫無忌陪伴着挨桌敬酒,氣氛愈加的熱烈起來。
自打進到李世民府中,刁小四便再未見到王豫言。他方纔特意打量了一圈主宴廳中的數百位貴賓,也沒有看到這小妖女的身影,心下不由有些納悶。
按道理來說,王豫言是鄭國公王世充的女兒,絕對有資格坐進主宴廳纔對。
柴紹見刁小四心不在焉目光遊離,便問道:“小四兄弟,你在找什麼人?”
刁小四道:“先前我在府外遇見了王豫言,怎沒見她在這廳裡?”
李秀寧微微訝異道:“王豫言是誰?”
刁小四一愣道:“不就是王世充的寶貝閨女麼?”見李秀寧看自己的眼神古怪,他忙乾咳道:“一面之緣而已,我跟她真的沒啥。”
李秀寧搖搖頭道:“刁兄弟,恐怕你上當了。鄭國公膝下只有兩子,從無女兒。”
刁小四怔了怔道:“假的?”
柴紹回答道:“是啊,怕是有人在和你開玩笑的吧。”
刁小四徹底沒了方向,喃喃自語道:“那這小娘皮會是啥來路?”
柴紹道:“回頭我幫你查一查。小四兄弟,這兩天你準備得怎樣了?”
刁小四一想到決鬥的事情就頭疼。他現在只能賭王玄恕不敢在衆目睽睽下暴露真實修爲,至於決鬥的準備確也做了不少,但對方的實力到底如何,自己到現在一點兒底都沒有,遠非三年前與段震天那一場賭場的情勢可比。
他嘆了口氣道:“我每天早晚各兩次把脖子洗得乾乾淨淨,就等着王玄恕來砍了。”
衆人只當刁小四是在放煙霧彈,均自莞爾一笑。忽聽武士彠帶來的那小女兒脆生生的嗓音道:“叔叔一定會贏!”
李秀寧也頗喜歡這小女孩兒,便逗趣道:“媚娘,爲什麼呀?”
武媚娘道:“我聽爹爹說後天晚上叔叔就要和王玄恕決鬥了,可他坐在這兒喝喜酒的時候談笑風生,沒一點兒緊張的模樣,定然心裡是有十足把握的。”
刁小四哈哈大笑道:“小媚娘真乖!小四叔叔就借你吉言,將王玄恕打得屁滾尿流大喊饒命。”
他從束龍腰帶裡取出一對從秦皇陵裡淘來的玉鐲子,尋思着小女孩兒應該都稀罕這物,遞過去道:“拿着,叔叔送你的。”
要擱在三年前,刁小四哪會如此慷慨?現如今他的束龍腰帶裡等若裝了半個秦皇陵的菁華,出手自然也大方起來。原本他是打算送給婉兒又或紫蘇的,但這兩個丫頭都不在身邊,心血來潮之下便拿出來給了武媚娘。
武士彠官商兩道通達,自然曉得刁小四在長安城裡呼風喚雨能量了得,而且跟李元霸、長孫無忌這些權貴子弟交情極深,就算自己攀附不上,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他見刁小四要送武媚娘禮物,且是一對價值不菲的先秦古董玉器,急忙道:“四爺,這禮太重,卻教媚娘如何生受得起?”
武媚娘聽了爹爹的話,看了眼玉鐲起身朝刁小四盈盈一拜道:“謝謝叔叔,媚娘不喜歡鐲子。”
刁小四大奇,沒想到這女孩兒這麼懂事。
長孫順德笑道:“那媚娘你喜歡什麼物事呢?別怕,儘管向這位小四叔叔開口。他剛剛發了筆大財,咱們在座所有人綁在一塊兒都比不上。”
刁小四心裡暗罵長孫順德小氣人充大方假裝好人,索性將玉鐲放桌上一擺道:“媚娘,你先拿着這對日月明光照空鐲,還想要啥禮物儘管對小四叔叔說!”
長孫順德等人紛紛鼓掌喝彩,慫恿武媚娘狠狠地敲刁小四一筆。
武媚娘輕咬櫻脣,靈動的黑眼珠轉了轉,說道:“我喜歡的東西,叔叔也不一定能給。將來等我長大了,會自個兒去要。”
刁小四一怔,打趣道:“難不成你也想學今晚的姐姐一樣當公主、做王妃,這個小四叔叔的確給不了。”
武士彠見刁小四似乎非常喜愛媚娘,便試探道:“四爺,要不你就收媚娘做乾女兒吧。”
刁小四嚇了一跳,這年頭乾女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認的,一不小心自己這乾爹就變坑爹。何況,自己的親爹是誰到現在還亂七八糟衆說紛紜。
哪知武媚娘極是機靈,不等刁小四開口拒絕,便恭恭敬敬跪地磕頭道:“乾爹在上,請受媚娘一拜!”
刁小四目瞪口呆,心想這小女孩人小鬼大也太能來事了吧。可望着武媚娘忽閃忽閃充滿喜悅和期盼的大眼睛,自己又怎忍心去拒絕一顆弱小純真的心靈,讓她的金色童年飽受打擊,從此留下終生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無奈何,刁小四拉起武媚娘,在她粉嫩嫩紅撲撲的小臉蛋兒上狠狠親了口道:“聽着,從今往後要是誰敢欺負你,只管跟乾爹說,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饒,乾爹跟他姓!”
武士彠大喜過望,深感今天帶着媚娘來實在是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之一。
這邊正鬧騰着,李世民和長孫觀音過來敬酒,衆人起身相迎。
刁小四拿過李世民五十萬兩銀票,生怕這傢伙舊事重提跟自己討債,心懷鬼胎直往柴紹夫婦身後躲。
不想李元吉走了過來,雙手捧起杯盞道:“小四哥,先前的事是我魯莽,在這兒給你賠禮了。小弟先乾爲敬!”
兩人對飲了一杯,長孫無忌笑嘻嘻又給刁小四添滿了酒,朝李世民、長孫觀音一指道:“小四兄,該你了,上。”
刁小四剛端起杯盞,李世民便主動走上前來,笑着道:“小四兄,今日你定要把酒喝夠了才準走。”
刁小四看着李世民一杯接一杯,喝到現在少說也有二十來斤酒落肚,卻是滿面紅光精神煥發,顯然在偷偷運功作弊將酒精逼出體外。
他剛想回話,猛聽廳外馬靴鏗然作響,一名校尉長趨而入跪拜在李淵面前,氣喘吁吁道:“報——突厥頡利可汗親率十萬精騎一路燒殺擄掠直奔長安而來,至遲後日便可兵抵渭水!”
霎那間大廳中鴉雀無聲針落可聞,數百雙眼睛齊齊望定那名報訊的校尉。
“啪!”不知是什麼人失神之下打落了手中的杯盞,卻也沒誰還有心思責怪呵斥。
極爲短暫的死寂之後,女眷們的驚呼聲終於慢半拍地響起,像是揭開鍋的滾粥此起彼伏咕咕冒泡。
中原人對北方蠻族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感情,可以說是鄙視仇恨,但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由衷恐懼。
自五胡亂華以來,北方蠻族入侵頻仍,視中原爲草場大肆劫掠予取予求,其中尤以突厥爲最。當年楊廣北巡,被突厥大軍困於雁門,險些有去無回。如今大隋國力衰退,長安凋敝,更加不是突厥人的對手。
雖然關隴擁兵十數萬,但多爲步卒且良莠不齊,加上劉武周、薛舉、李軌等諸路豪強虎視眈眈,情勢依舊險惡無比,如何能抵擋住十萬如狼似虎的突厥精騎?
當然,在座有不少好似金鼎神僧這般有移山倒海通天徹地之能的世外高人,假如聯袂出手勢必能令突厥大軍多有忌憚甚至損傷慘重。
但突厥人也有大日魔宗的支持,甚至日宗宗主雅蘭黛既亦是突厥的國師。
早在五十餘年前大隋尚未立國時,正道六鼎和大日魔宗便私下達成協議,雙方的頂尖高手均不得直接參戰。因此今次突厥南下,除非是有亡國滅族之危,否則金鼎神僧等人亦不能擅加干預。
這也是連綿數百年正魔雙方無數次超對等的相互報復導致各宗各派門人精英死傷累累元氣大傷後,爲了止血而不得已達成的妥協方案。
何況殺人盈野血流成河有幹天和,哪怕是魔門對此亦頗爲顧忌,以免引發天怒降下神罰,任你是散仙一流也在劫難逃。
所以說,這些仙風道骨神通廣大的正道宿老們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那還有誰能抗衡旦夕可至的十萬突厥精騎?!
一片混亂中李世民強按心頭悸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與刁小四碰杯道:“請!”
刁小四一飲而盡,笑着道:“世民兄,你和觀音姐姐的面子好大,連頡利可汗都從漠北趕來長安道賀——十萬精騎,這可是天價賀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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