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四擊潰殭屍臉,順利奪回晝夜大衍殺豬刀,不禁深感小人得志神采飛揚。
殭屍臉看似詭異難纏,但腦瓜不靈光,對付這種低智商,小四爺還是有經驗的。
他剛準備好好欣賞一下那座三丈高的黑色法臺,然後把自己的屁股嵌進臺上的石座裡,嚐嚐目空一切是什麼感覺,卻看到殭屍臉又晃晃悠悠飄了回來。
“你還有完沒完?”刁小四這回真惱了,“死纏爛打真不要臉!快滾,別惹老子光火把你……嗯?”
他驀地發現,這張殭屍臉雖然和剛纔是同一個人的,但五官表情明顯不同。
剛纔那張面孔死板着沒一點兒人味兒,而眼前這張臉表情誇張痛哭流涕悔恨交加,難不成殭屍也會玩變臉?
刁小四突然覺得渾身毛孔慢慢收縮肌肉變得僵硬,因爲他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殭屍臉從漫無邊際地黑暗深處飄飄蕩蕩圍了上來。
它們有的哭有的笑,有的不哭不笑,還有的又哭又笑……但都是同一個人的臉。
“玩笑,剛纔只是和各位老兄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刁小四感覺身周死氣瀰漫,陪着笑臉安撫這些沒人關懷的可憐鬼,“請問各位大哥尊姓大名,不知咱們在哪兒見過,爲何小弟一眼看到就覺得臉熟?莫非咱們是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槍……哎呦你孃的真捅啊!”
“咻——”刁小四的背後猛然冒出一張半死不活的殭屍臉,張嘴就往他身上噴出一道黑色火芒。
剛剛搞完吞劍,這又要玩噴火,刁小四不由產生一種置身菜市場看雜耍的錯覺。
他急忙撐開無法無天傘,黑色的火芒擊打在傘面上“哧哧”微響,竟化爲了一顆顆濃稠的液汁,燒灼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窟窿眼。
刁小四顧不上心疼,眼角餘光一掃又瞧見左邊有張臉不聲不響地打了個哈欠,從嘴巴里鑽出一團黝黑的魔蛇,瘋狂扭曲顫舞着令人髮指的身軀,朝刁小四一股腦涌來。
你媽,還有玩蛇的!刁小四一拍束龍腰帶,叫出了癩蛤蟆。
以爲放風進食的時間又到了,癩蛤蟆興高采烈地從束龍腰帶裡冒出頭來,迎面就見一大團黑乎乎的長蟲吐着蛇信衝了過來。
它當機立斷掉頭就往束龍腰帶裡鑽,不想被刁小四死死摁住,變成腦袋在裡,屁股在外,心驚膽顫之下“呱”的擠出個屁來。
誰說響屁不臭?上百條黑色魔蛇瞬間崩潰,絲絲亂扭着身子四處亂竄,寧願繞道走也不肯再把腦袋靠近癩蛤蟆的屁股一點。
刁小四雙手沒空,只好屏牢呼吸,挾裹着滾滾臭屁往前衝去。
正前方是張喜笑顏開的殭屍臉,被色彩斑斕的氤氳之氣一薰,當即笑得比哭還難看。
刁小四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換了一把鳳鳴問鼎巫王刀惡狠狠朝它剁下。
“嚓!”巫王刀上邪力大放,如切腐竹般將這張殭屍臉斬成兩爿。
物傷其類,更何況這些殭屍擁有同一張鬼臉同一個噩夢?頓時勃然大怒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圍攻刁小四。
所謂雙拳難敵四口,好漢架不住嘴多,刁小四登時顧此失彼險象環生。
平心而論這些殭屍臉的單兵作戰能力尚不如坐照鏡高手,但一是殺不死,二是數量多,再加上詭異死氣充斥干擾,種種離奇古怪因素合到一處,超絕當世高手也要退避三舍。
刁小四不想打,他很想豎白旗,可殭屍臉不答應,也只能咬牙硬撐,把身上能用的各種寶貝都亮出來,最後連楚魅都被他從束龍腰帶裡抓出來獻唱。
不料這招居然靈驗,真有幾張身爲音樂發燒友的殭屍臉停止了攻擊,呆如木雞地懸浮在空中,安安靜靜地聆聽楚魅用連綿不絕令人心折的顫音演繹出動聽的歌曲。
刁小四竭力想尋找來路退出這個鬼地方,可最後竟然發現自己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迷路這種事對長孫無忌那種路癡而言,原本是司空見慣的。但對刁小四來說,就絕對不正常。他最擅長玩的便是迷宮遊戲,打小就在各種墓道里鑽來鑽去,閉着眼睛都能摸出一條路來,又怎麼會迷路?
他心中奇怪,繼而想到某種可能,不由大喜過望——這間石室裡有一座法陣!
法陣,太好了!刁小四恨不得能熱情擁抱這座石室的主人,太善解人意了,太未卜先知了——居然能掐指算到有一天小四爺會來這裡拜訪。
再無須猶豫,刁小四從束龍腰帶裡祭出指南車。
指南車中原本由王玄應烙刻下的靈印早已被他抹去,心安理得地換成了“刁記”字號,這時念頭一動車上的小木人咕嚕嚕旋轉起來。
“唿——”原本密密麻麻擁擠在身周的殭屍臉猶如潮水般倏然退去,室內頓時一片安靜,然後,漸漸地,刁小四驚奇地看到石室恢復了原狀,視覺再無任何障礙。
在石室的四壁上,密密麻麻印刻着幾百張人臉,好多都是剛交過手的新朋友。
這一刻它們安安靜靜凝固在石壁上,讓人無法想象先前差點就要了刁小四的命。
刁小四心有餘悸地走近一面石壁,小心翼翼地試探着摸了摸其中的一張人臉。觸手冰涼,一股濃郁的死氣自指尖涌入激得他一哆嗦,急忙縮回手指。
見這些人臉不再主動攻擊自己,刁小四慢慢定下神來,繞着石室一邊踱步一邊訓斥道:“你們剛纔不是很兇很猛很想把老子生吞活剝了麼?如今小四爺就站在這裡,來啊?”
一張張人臉靜靜地嵌在石壁上,沒誰理他。
刁小四擰着眉毛盯着人臉出了半天神,心想這玩意兒既然能把老子逼得差點豎白旗,要是放到外面也肯定能把突利逼成死鱉。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剩下的事情只有一件!
刁小四拔出幽泉短刀,開始不辭辛勞地切割石壁,打算把這幾百張人臉統統裝進自己的腰包。
石頭異常堅硬,卻阻擋不了刁小四澎湃的熱情。他一刀一刀沿着人臉切入石壁,在陰冷的石室裡居然忙得滿頭大汗。
忽然石室裡有個聲音問道:“你入這行有多少年了?”
刁小四幹得正歡,想也不想回答道:“十七八年總有的。”
“難怪這麼熟練。”那個聲音似乎很得意於自己作出的正確判斷,說道:“是個老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老兄是同道中人?入行多少年了?”刁小四大感奇怪,驀地一驚回頭問道:“誰,誰他孃的在跟老子說話?!”
“轟隆隆——”地面劇烈顫抖竟向上擡升起來,刁小四一個趔趄趕緊騰身飛起,全神貫注地打量四周,愕然道:“地震了?”
忽聽那聲音說道:“是我,要露臉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要露臉,刁小四登時緊張起來,以爲又是什麼千年老妖要出頭,身子砰地聲栽了下來,重重踩在正在緩緩隆起的地面上,驚問道:“你在哪兒?”
那人翁聲甕氣地回答道:“你能不能先把兩隻臭腳拿開,踩到人家鼻子了!”
刁小四大吃一驚趕忙低頭往下看,只見地上赫然顯露出一張巨大的人臉,和自己在石壁上看見的那幾百張臉一模一樣。不過他現在的表情有點兒憤怒、出理了痛苦,對自己的兩隻腳正踩踏在他的鼻樑上極爲不滿。
刁小四“呀”地大叫一聲道:“對不住,我不知道老兄你在下邊。”左腳在鼻樑骨上重重一跺借足力量騰身飛起,說道:“現在你是否感覺輕鬆了許多?”
地上的巨臉面容一陣扭曲,咬牙切齒道:“我雖然不知道疼,可你也不能這麼打人的臉!”
“打你的臉?”刁小四哼道:“你差點殺了老子,讓我踩一腳又算什麼?”
他突然擼起袖管揮動幽泉短刀道:“你來得正好,老子這就把你挖出來,帶出去讓突利那小子嚐嚐滋味兒。”
巨臉嚇道:“你別亂來,一旦離開這裡死靈就會幻滅。你所能得到的,不過是一塊沒有任何價值的石頭。”
“石頭也不錯啊,”刁小四一聽笑了,道:“擺在家裡既氣派又鎮邪。警告你,別以爲溜回去就沒事了。老子的刀削鐵如泥,大不了把這兒挖個底朝天,帶一堆碎石頭回去慢慢拼着玩……嗯,聽上去是個不錯的遊戲。”
巨臉不知真假,急道:“我們談談……你喜歡什麼?”
刁小四的臉上現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道:“除了一堆沒用的石頭,你還有什麼,能給老子點啥好處?”
巨臉遲疑道:“你對死靈人臉感興趣?或者你可以從牆上挑選幾張喜歡的帶走?”
“就幾張?你喂蚊子呢!”
巨臉遲疑道:“那十張……十五張……十六、十七、十八——”
刁小四沒耐心聽他數數,伸出兩根手指頭。
“那就……二十張!”
“休想,”刁小四斬釘截鐵道:“兩百張以下免談!”
“你太黑了,不行,惹火我一張都不給!”
“那最好,老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