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殿的位置十分顯眼,位於整座朝陽宮的正中心,面向東方日出之地,金紅色的殿頂如琉璃般晶瑩,九條黑色的長階被築造成龍形,龍頭朝上龍尾向下,盡頭便是大光明殿的殿門。
平時大光明殿周圍並沒有空日魔宗弟子守衛,但今天情況特殊,二十餘名宗門高手早早地佇立在龍階之下,封堵住刁小四等人的去路。
爲首之人是個雞皮鶴髮老態龍鍾的老嫗,手裡拄着根柺杖一樣的魔兵,待到定睛觀瞧才發現,敢情是好長一把沒出鞘的刀。
她冷着臉遠遠喝斥道:“秦濯心,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自將外人帶入大光明殿!”
刁小四感覺很不爽,騎在風老鳥的背上問道:“這老太婆是誰的內人?”
高山鬆站在離刁小四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回答道:“她是雅宗主的貼身老僕陸婆婆。”
這時秦濯心上前兩步,朝老嫗躬身施禮道:“婆婆,這些人窮兇極惡修爲十分了得,在下迫於無奈也只能委曲求全。麻煩你代爲通稟宗主,無論見或不見,在下答應他們的事就算做到了。”
陸婆婆冷笑道:“你貪生怕死,不敢爲主分憂,卻來驚擾雅宗主靜修,就算老身肯答應,老身手裡的‘八盞夜叉刀’也不答應!”
刁小四聽了火往上撞,若非自己剛剛被高山鬆揍得半死不活,這就衝過去把這老菜皮直接摁進醬缸裡醃了。
他回頭望望高山鬆,問道:“老高,你能不能擺平她?”
高山鬆面露難色,老老實實說道:“陸婆婆的修爲雖說一般,但她是雅宗主的貼身老僕,在本宗之中地位十分尊崇,而且手裡所握的那把八盞夜叉刀等若本宗的尚方寶劍,無人可以冒犯。”
刁小四點點頭,肅容道:“老高,我知道,你是一言九鼎不畏強權的真爺們。不過,會不會說話像放屁心甘情願當那個老太婆斬不斷理還亂的老白臉,還要看你接下去的表現。”
高山鬆老臉漲紅微怒道:“我何曾當過老白臉?只是陸婆婆手裡的八盞夜叉刀……”
慕容小白悠悠道:“老高,你糊塗了嗎?你現在只是老高,已經不再是空日魔宗的高法王啦。”
高山鬆愣了愣,一股寒氣頓時從頭頂涼到腳心。不錯,既然自己必須履行承諾當刁小四的刀奴,那麼從此以後怎麼可能再是空日魔宗的法王?
既然如此,陸婆婆手裡的那把八盞夜叉刀當然也就對自己失去了約束力。但他看了眼陸婆婆背後的大光明殿,心中依舊猶豫不決。
畢竟,自己曾是日宗四大法王之一,而日宗宗主雅蘭黛此刻就在大光明殿中閉關靜修,自己這一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刁小四沒奈何地搖搖頭,體恤道:“算了,老高,真要爲難捨不得老情人,就不要出手罷。就當咱們的賭約作廢,我這便還你自由之身如何?”
“誰他孃的跟她是老情人了?”高山鬆腦門青筋暴跳,一邊爆粗口一邊拔出八把刀,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衝向陸婆婆,也不知是跟誰在生氣,呼哧哧紅着眼大吼道:“你們快給老子滾開!”
刁小四見狀心裡暗自駭然,這老頭實在是個天才。只有他最清楚,先前那一式“天地無用訣”給高山鬆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現在竟然能強壓着傷勢精神煥發地高舉大刀向前衝,一刀仙的美名真心不是吹出來的。
陸婆婆面如寒霜,冷喝道:“高法王,你膽敢犯上作亂麼?!”
高山鬆懷裡八把魔刀譁啷譁啷亂響,不鹹不淡道:“婆婆,如今老夫不再是日宗法王,你的八盞夜叉刀也管不到我了。正好,這兩年老夫越看你越不順眼,今天終於有機會出口憋屈了多時的惡氣。”
陸婆婆聲色俱厲,手舉八盞夜叉刀指向高山鬆,喝令道:“背叛本宗者殺無赦——來人,開啓九龍朝陽陣,攔住他!”
“嗡——”光氣騰霄,大殿之前的九條黑龍長階微微顫動作勢欲起。
刁小四趴在風無衣的背上,偷偷從束龍腰帶裡掏出指南車,車上的小木人用手朝前一指,轉瞬間風清雲淡,剛剛起勢的九條黑龍登時蟄伏,又化爲了紋絲不動的長階。
陸婆婆面色大變,急切之間也沒時間去仔細探究對方陣營中藏着什麼高手,居然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便剋制住足以困殺大乘級高手的九龍朝陽陣,急道:“快,攔住高山鬆,我去撞響落日鍾!”轉身便朝大光明殿內奔去。
“鏗、鏗、鏗……”一路金石激鳴不斷,高山鬆每走一步便隨手拋出一把刀,七步之後手裡僅剩下一柄又長又細的千鈞一髮刀。
七步成陣,在他的身週二十丈,七把魔刀參差不齊地插入地下,齊齊顫鳴煥放妖豔光彩,晃得人耀眼生花。
“怕死的讓開,不怕死的上來!”他的目光淡淡一掃,旋即旁若無人地闊步迫向陸婆婆。
九龍長階下,二十多名空日魔宗的門人弟子中大多數是陸婆婆的親信,其中不乏通幽坐照的高手,但均對高山鬆素有忌憚,一看他怒目圓睜要動真格的,不禁遲疑起來。
一名中年男子突然縱聲叫道:“怕什麼,高山鬆既然吃裡扒外背叛日宗,便不再是法王!大家一起上,將這叛逆亂刃分屍!”
話音方落,猛聽耳旁像是有人輕聲說話道:“亂刃分屍嗎?如你所願就是!”
中年男子駭然變色,還沒等到他回過頭來,李逸風的兩杆萬勝不敗金槍就像從幽冥裡殺出來,左右開弓飛挑而至。
中年男子來不及拔刀招架,只得晃身閃躲運掌拍出道:“小子,你敢暗箭……”
“嗖嗖嗖——”李逸風步步逼近,萬勝不敗金槍舞動如輪神出鬼沒,將中年男子的身影徹底吞沒。
中年男子左支右絀險象環生,正想開口呼救眼前一花,黃庭五朵金花從天而降,竟是六個人聯手欺負他一個。
等到旁邊的空日魔宗弟子反應過來,李逸風已經抖手收槍,若無其事地用冰冷的目光掃視過剩下的人。
黃庭五朵金花殺氣騰騰散開在他的身後,露出了一具男子血肉模糊的屍首,殘肢斷臂血流滿地,看得人心裡發寒。
就這麼一耽擱,高山鬆後發先至追到陸婆婆背後,擡手就是一刀。
陸婆婆面露驚慌之色,色厲內荏地呼喝道:“高山鬆,你這忘恩負義的叛逆,小心禍及滿門!”竭力側身拔出八盞夜叉刀封架。
“鏗!”八盞夜叉刀承受不住千鈞一髮刀的雄渾力量,猶如霜打的茄子耷拉垂地,登時胸前空門大露,被刀鋒劃開一道血口。
陸婆婆惶然後退,滿面怨毒斥罵道:“高老賊,你不得好死!”
高山鬆剛纔一刀固然是因爲元氣大傷後發力不足,但多少也有手下留情不想真在大光明殿前濫殺的意思。哪曉得陸婆婆非但不領情,反而罵罵咧咧詛咒自己。
他雖然是個刀癡,但能坐上空日魔宗的法王寶座,又怎麼可能沒點血性脾氣?當下二話不說踏前半步,搶到陸婆婆身側,千鈞一髮刀如怒龍騰夭嗡嗡顫鳴,“啪”的脆響先將陸婆婆手中的八盞夜叉刀打飛,緊接着又是“啪”地一聲抽擊在對方的膝蓋上。
陸婆婆雙腿一軟噗通倒地,嘴裡不停叫罵道:“高山鬆,你這個孬種,你真敢殺了老身麼,老身在黃泉路上等你也不用多久!”
她的修爲雖然堪堪突破坐照境界,放在漠北魔道上也算得頂尖級的人物。可惜運氣不好碰上了高山鬆,連刁小四使盡渾身解數都差點沒能接住三刀,她能撐到現在也已是強弩之末。
“啪啪啪!”驀然高山鬆身後閃出一人,揚起手不由分說就給了陸婆婆三巴掌。
陸婆婆一下被打傻了,她雖然在日宗里名義上並沒有獲得任何身份封號,可仰仗着自己是雅蘭黛貼身僕從的特殊身份,幾十年來籌謀佈局,不但建立起無上權威,更利用手中一把號令朝陽宮的八盞夜叉刀,平日裡養尊處優狐假虎威,別說普通弟子,就是高山鬆、白羽飄等四大法王見着她也得恭恭敬敬忍讓三分。
哪曉得世事變幻無常,如今光天化日就在朝陽宮的大光明殿前,居然有人敢抽自己耳光,而且還是三連發!
待看清楚對方的面容,陸婆婆眼裡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異光,手捂高腫的面頰牙齒漏風道:“是你這個賤婢,居然還有臉回來!”
刁小四坐在風無衣背上,笑嘻嘻地對花妖娘道:“我們來點好玩的,扒光了她吊起來如何?”
“我去給她喂藥,她肯定喜歡。”花妖娘咯咯一笑,扭着水蛇腰走了過來。
陸婆婆大驚失色,衝着高山鬆、秦濯心、白羽飄和那些傻呆呆不知所措的日宗弟子叫道:“你們眼睜睜瞧着老身受辱卻無動於衷,良心一個個被狗吃了麼,統統都想做本宗叛逆不成?!”
高山鬆和白羽飄本就對陸婆婆沒有過好感,見她當衆出醜還口口聲聲責罵呵斥衆人,不約而同地偏過臉去不睬她。
秦濯心苦笑道:“婆婆,識時務者爲俊傑,你還是先將殿門打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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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娘探出手飛快地在陸婆婆的胸前撈了把,不屑地嬌笑道:“外鬆裡垮又小又軟,麪粉捏的還那麼小氣!”
陸婆婆臉色紫漲差點氣死過去,雙目噴火道:“好,你們不是想見雅宗主麼?老身這就讓你們入殿。只怕你們見到雅宗主後,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刁小四道:“這老太婆說話太惡毒,誰能讓她閉嘴?”
夜貓子笑呵呵拿出剛從秦濯心嘴裡掏出來的爛布,麻利地塞進陸婆婆的嘴裡。
陸婆婆嗚嗚狂叫,終究無法抗拒那股奪人心魄的怪味,兩眼翻白暈死過去。
刁小四沒想到老太婆這麼弱不禁薰,大感沒趣正準備將她弄醒,猛聽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喚道:“小四!”
一霎那,刁小四如中魔咒,擡首望去,就看到那條讓自己輾轉反側夜不成眠的倩影在大殿前亭亭玉立,不是金城公主楊妃兒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