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盛筵還在進行,隨着洪青葉的橫空出世,拍賣場上高氵朝迭起惡戰連連。
但凡洪青葉出手,李逸風必然半路截殺。幾輪下來,李逸風固然連戰連捷,可也把家底折騰得差不多了。
然後他就開始燒張無極和李霜妃的銀票,反正不是自己的,扔起來就愈發沒心沒肺,於是又順利擊退洪青葉的多次挑釁。
等他再次力竭而退,慕容小白和鬱金香當仁不讓接過紅旗,繼續鎮壓洪青葉。
衆人漸漸發現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對方通常報出一個高於賣品正常價格十餘倍的數字,便毫髮無傷地退出競爭,而李逸風等人卻不得不爲此買單。
可事實是,誰都不想再看見洪青葉跑到婉兒面前玩真情告白,只能不惜一切代價地往裡砸錢。
不知何時,龍法真人和淡月真人離開暖閣,悄然佇立在殿角默默關注場中的情況。
看到刁小四的死黨發瘋似地一次次阻擊洪青葉,淡月真人臉上的表情愈來愈複雜,輕聲道:“他們這麼做,究竟是爲什麼?”
“輕鴻這孩子,真難爲他了。如果有誰能想出更好的辦法逼刁小四現身,貧道也不願出此下策。只是沒想到……”
龍法真人面無表情,說道:“這刁小四還沒出現,李逸風等人卻出手了,這是貧道的失策之處。不過沒關係,這些妖孽目空一切膽大妄爲,讓他們受點教訓也好。”
淡月真人苦笑道:“這事情……不會鬧到最後不可收拾吧?”
話音落下,只聽鬱金香在叫:“九十萬兩!”
慕容小白沒吭聲,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我們的錢怕不夠了。”
“不怕!”李元霸大步走進暖閣,將厚厚一疊銀票往桌案上一拍道:“我有!”
“笨蛋,哈巴,一羣哈巴!”刁小四望着李逸風等人的暖閣,嘴裡喝的酒早已不曉得是什麼滋味,有些發苦有些熱。
——人生在世,知己難求。如今卻有一羣傢伙在義無反顧地幫自己,哪怕傾家蕩產,哪怕被人看做傻瓜。
賓客們早已覺得事情不對勁兒了,紛紛交頭接耳起來。雖然他們和李逸風、張無極等人之間談不上什麼交情,但此刻卻情不自禁地拍起桌子助威喝彩起來。
當然這其中拍桌子最賣力最熱情的,正是那些意外賺到鉢滿盆溢的賣家。
洪青葉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不是他心理素質不夠硬,而是面對如此自殺式瘋狂阻擊自己的朋友和兄弟,他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漸漸地收斂,往往只跟兩三輪就放棄競拍。饒是如此,錢還是在大把大把的燒。
李元霸帶來的銀票一點一點變薄,他兇悍的目光卻只專注在洪青葉身上,彷彿桌案上堆的不是自己的錢而是一堆廁紙。
當他起身準備回去打劫同門再湊些銀票過來的時候,唐雪裳一把按住道:“我來!”
“五十萬兩!”羅成冷冷盯着洪青葉,如果眼光能殺人,他已千瘡百孔。
洪青葉感覺額頭有冷汗滲出,遲疑了許久終於沒有繼續報價。
在接受師傅交付的這項任務時,他並沒有多想,只當是在完成一件簡單的差事,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幼稚而可笑。
如果這裡不是崑崙之墟,如果今晚不是海天盛筵,自己肯定會被對面那羣明顯是刁小四死黨的男男女女千刀萬剮扒皮抽筋。
不是因爲他們多燒了錢,而是因爲自己羞辱了一個人。
洪青葉開始有些羨慕起妖孽刁小四來了。如果自己也能有這樣一羣兄弟,人生在世但有何憾?!
“輕鴻,可以了。”正當他萌生退意之時,耳中聽到了龍法真人的聲音。
洪青葉暗鬆一口氣如釋重負,對羅成遙遙點頭道:“你們贏了。”然後他轉身走出暖閣,頭也不回地往崑崙大殿外行去。
“這小子想跑,搞掉本公子兩百多萬兩銀子,他就像沒事人似地走了?”
張無極盯着洪青葉的背影,站起身道:“兄弟們,抄傢伙!”
李霜妃柳眉倒豎道:“唐唐,我們走!”
風無衣急急道:“千萬別忘了搜這小子的身,能撈回多少算多少。”
衆人羣情激奮鬥志昂揚走出暖閣,在過道上迎面碰見了淡月真人和她身後手捧錦盒的小道童。
“諸位,你們這是要去哪裡,莫非今晚的酒菜不合口味?”
“老道姑,快讓開,我們要……”
李逸風的話沒說完,就被慕容小白一把捂住嘴巴,嗚嗚發不了聲。
“酒很好,菜也很可口。”花妖娘笑吟吟接過話茬道:“我們都是頭一回來崑崙之墟,想趁此機會欣賞一下夜景,待會兒還會回來。”
“就是,就是!”風無衣附和道:“瑤臺聖境可不是想來就能來,想瞧就可以瞧的。錯過這次,下回可得再等六十年。”
淡月真人露出一絲笑意道:“原來如此。貧道特意前來,是爲方纔所發生的事向諸位道歉。出席海天盛筵的賓客魚龍混雜,難免有個別心懷叵測的宵小之輩,不幸讓諸位破費了。貧道心中也十分過意不去。”
羅成眼見洪青葉就要走出崑崙大殿,急道:“真人說得極是,我們正想到外面走一圈散散心。”說罷搶步向從她身邊溜過去。
淡月真人伸手攔住他道:“公子且慢,你剛纔花了五十萬兩買下的瑤月聖光帶貧道已親自送來,請收下。”
唐雪裳看也不看從袖口裡抓出一把銀票塞給淡月真人,搶過錦盒隨手丟給花妖娘道:“可以了麼?”
淡月真人和顏悅色道:“多謝各位,既然大家有雅興夜遊瑤臺宮,貧道不妨毛遂自薦做個嚮導如何?”
李元霸被衆人擋在身後,曉得大家不願讓他出頭,卻終究禁不住開口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男男女女花前月下,淡月師伯你也有興趣?”
鬱金香淬道:“呸,誰會跟你春宵一刻?”
淡月真人呵呵一笑讓開通路,說道:“既然如此,貧道便不打擾諸位的雅興了。”
衆人魚貫而出,追到崑崙大殿外四處張望,夜色朦朧清風徐拂,瑤臺宮萬千樓宇影影綽綽佇立於雲嵐深處,哪裡還能找見洪青葉的影蹤。
唐子畏冷哼道:“那老道姑方纔明明是在故意拖住咱們,掩護姓洪的小子脫身。”
李逸風火冒三丈道:“走,回去找那老虔婆算賬!”
張無極冷冷道:“你有證據麼?她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可以推得一乾二淨。”
唐雪裳目光閃動,說道:“淡月真人這麼做,只有一種可能。”
羅成和她不愧心有靈犀一點通,大吃一驚道:“她看上洪青葉了,想老牛吃嫩草?”
大夥兒齊齊送他一個白眼,慕容小白道:“假如洪青葉接受的是瑤臺宮的指令,那他的真實意圖非常明顯。”
“引四哥出來!”李逸風咋然一驚道:“好陰毒的老女人!”
李元霸急道:“那還傻站着幹嘛,大家分頭去找,不能讓小四落進陷阱!”
張無極倒還鎮定,安慰衆人道:“我們能看出來,小四也一定能。這傢伙陰險狡詐遠超我等,豈會中計?”
鬱金香深有體會地嘆息道:“你不懂,不管男人女人,一旦碰到自己心愛的人,再聰明機智也會變成傻瓜。”
李霜妃道:“都別廢話了,我們兩人一組,分四個方向尋找!子畏,你和我往南!”
衆人一醒立即分頭行動,以崑崙大殿爲中心往四面分散,搜索洪青葉的蹤跡。
這時候洪青葉已然下了九重峰,往位於八重峰上的住所走去。
他是終南劍派的二代弟子,也是龍法真人寄予厚望的衣鉢傳人。
洪青葉不過是爲了今晚的行動所取的假名,他真正的名字是葉輕鴻。
不知不覺,瑤臺宮已離得很遠,從夜霧中依稀還能望見崑崙大殿的燈火。
他驀然心神一緊停住腳步,喝問道:“什麼人?!”
道旁的珠樹林裡“咔擦”脆響,一株參天靈木攔腰折斷往山道上轟然傾倒。
葉輕鴻手按仙劍全神戒備,飄身往後退出三丈。
“砰!”珠樹倒在道上塵土飛揚,一個相貌猥瑣的魔門中年男子灰頭土臉從枝椏裡鑽了出來,很是羞惱地罵道:“娘希匹,被發現了,這下壞了!”
葉輕鴻啼笑皆非,剛想說話靈臺警兆驟生,一個血紅胖大的身影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藉助珠樹林掩護繞到他的身後,惡狠狠地張牙舞爪撲襲而至!
他心頭一驚知道自己中了對方聲東擊西的詭計,臨危不亂側身掣劍刺向那血紅之物。
“唿——”一團斑斕氤氳撲面而來,腥臭無比令人聞之慾嘔。
葉輕鴻腦袋發暈情知不好,趕緊閉氣凝息運功抗拒。
然而僅僅是這彈指間的心神恍惚,已鑄成致命破綻。
對面的中年男子身形一閃已迫至近前,雙腿凌空飛踢猛踹他的面門。
葉輕鴻猝不及防,竭力揮劍招架,只聽“叮叮叮”連聲,對方的雙腳如雨打芭蕉點擊在自己的“景洪仙劍”之上有如萬鈞雷霆,震得胸口氣血浮動頓時又吸入了一口氤氳斑斕。
他駭然變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劍式崩潰,中年男子的左手中宮直入抓住他的脖子狠狠一甩。
葉輕鴻全身氣勁消散,結結實實摔跌進傾倒的珠樹裡,喀剌剌折斷不知多少枝椏。
他勉力提氣剛想起身,中年男子的一隻腳已惡狠狠踏住胸口道:“你敢說不認識你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