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你也下來搓背！”大水潭中，刁小四將腦袋露出水面，衝着在空中盤旋不去的摩雲金雕揮動拳頭耀武揚威。水下實在太悶，總需要找點兒樂子纔好。
至少在摩雲金雕怕水這件事情上，程神棍沒有忽悠刁小四。它幾次作勢欲撲，卻終究不敢過分迫近水面。起初刁小四還有些害怕，三番五次之後便習以爲常穩如泰山，時不時往天上潑點水，明知根本不可能潑到，卻也要噁心一下摩雲金雕。
摩雲金雕終於被激怒了，猛然扇動一雙巨翅，如金屬甲片般的羽翼光華大熾，一道道金燦燦的流光鋒利如芒，猶如萬箭齊發鋪天蓋地射向刁小四。
刁小四急忙使出九九八十一度厄神功，接連三次閃遁逃到百丈之下的深水區。
“轟、轟、轟！”潭面炸開了鍋，如金色鷹羽般的光刃穿透數十丈厚的潭水，不住在後追攝刁小四。
刁小四不敢硬接，在潭中左躲右閃，避讓開密集的光刃，咋舌道：“好厲害的扁毛畜生，它不會像風老鳥似的搖身一晃變得人模狗樣，追殺下來吧？”
“放心吧，它還沒修煉成精呢，撐死了也就是隻有道行的大鳥。”
程神棍好整以暇地躲在深潭底下，一任上方的潭水翻江倒海金光動盪，淡定地翻卷手腕舒展四肢玩深潛。
刁小四驚魂稍定，卻不敢再去招惹被他挑逗得快發狂的摩雲金雕，犯愁道：“這傢伙賴在上頭不走，天曉得要跟咱們耗到什麼時候。老程，不如你犧牲一把引開它，等我找到小雅他們一起回來救你。”
“拉倒吧，等你回來我早犧牲了。”程神棍毫不猶豫一口回絕道：“何況那是隻公雕，你要老子犧牲什麼？”
刁小四問道：“看你說得神乎其神，這玩意兒到底有多厲害？”
“多厲害？所謂散仙九轉方成正果，也就是說需要捱過九大劫，連破九境方能得道飛昇獲取仙籍。這九個境界依次是金身不滅、六識寂無、神通廣大、道法自然、生道合一、日月同戚、自在乾坤、十三虛無直至最後的無法無天，亦就是俗稱的九轉修仙。”
程神棍如數家珍，滔滔不絕道：“說白了，九轉修仙修的就是元神。要讓自己的元神最大限度地汲取吸收隱含於天地萬物之中的道性，再將它煉化融合。你煉化的道性越多，自身的修爲便越高。”
刁小四忽然打斷他道：“什麼是道性？老子以前只聽說人性、血性還有尿性。”
“人有人性，血有血性，道有道性，你撒尿只有騷沒有性！不許再問，弄不明白回家問你媽去！”
“我媽要能教我，老子來這兒幹啥？”
“其實道性包羅萬象玄之又玄，很難用言語解釋清楚。它也許是一縷刀意，也許是一根草枯榮的道理，又也許是你一句話一聲笑裡隱藏的玄機。你可以把它當做是大道奧義的另一種稱呼，但兩者之間終歸略有所區別。”
刁小四好奇問道：“咱們認識不少日子了吧，爲何以前從未聽你講過這些？”
“修爲不到，時機不到，講了也白講。”程神棍翻刁小四一個白眼繼續道：“如果說，你能修成金身不滅，哪怕被人一巴掌拍成肉泥，只要有一縷元神不滅，就能保住性命捲土重來……”
刁小四聽得入神，忍不住又道：“你說就說，幹嘛用老子打比方？”
“第二轉是六識寂無境，顧名思義就是將眼耳鼻舌身意修到萬法不侵諸相寂無之境，唯有道心通明不生不滅。至於神通廣大就更了不起了，念頭通達神遊虛空，一縷元識所至之處三千世界洞徹若明。”
程神棍嘿然一笑道：“後面還有六層境界，反正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煉到，也就不必再浪費口水了。總之別說三轉散仙，隨便找個剛剛突破六識寂無的傢伙，伸出根手指頭都能摁死你。”
刁小四火冒三丈道：“你信不信我立馬就羽化飛昇？”
“兄弟，你還年輕，千萬不要想不開。”程神棍笑眯眯地看着刁小四道：“你要走了，你老婆怎麼辦，你兒子怎麼辦？還有你媽……”
“你媽！”刁小四一腳踩住程神棍的尾巴道：“快給老子想出個辦法來，不然……咦，不對啊，我是來找人的，憑什麼要花三千六百年去修什麼狗屁散仙？”
程神棍尾巴吃疼呲牙咧嘴，說道：“你快放開，我有說非要你修成九轉散仙麼？”
刁小四移開腳，虎視眈眈道：“那你到底什麼意思？說明白點兒。”
“我的意思是你想在虛無大荒活下去，就得讓自己變強。既然不能羽化飛昇，九轉修仙便是唯一的途徑。虛無大荒得天獨厚，位於陰陽交接之處與別處截然不同，在這兒天不管地不管，也就沒有六百年一劫之說。”
程神棍循循善誘道：“只要你汲取熔鍊的道性足夠，隨時隨地可以渡劫晉升。而且，你身上的天命符能夠壓制境界隱藏氣機，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在晉升時會觸發天劫。最後我要說，老天爺待你真的不薄，別人九轉修仙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但你身上揣着天命符，等於老天爺批給你一張直通南天門的路條。”
刁小四看着程神棍搖頭晃腦的嘴臉，怎麼都覺着他又在挖坑讓自己往裡跳。
“神仙，你不去街上賣假藥實在可惜。我越來越懷疑，你挑唆老子進虛無大荒實屬居心叵測……”
話音未落，上方的水面突然砰砰爆開，一團刺眼的金光閃動由遠而近，竟是摩雲金雕惱羞成怒施展神通，一隻鷹爪探入水中，匪夷所思地洞穿百多丈距離，惡狠狠地抓向刁小四。
“這鷹爪伸得也太長了吧？”刁小四目瞪口呆，想也不想將程神棍推到前頭，“老程，歸你了，了結掉它！”
“白癡！”程神棍不屑地朝刁小四翻了個白眼，一甩屁股後頭的大尾巴，水中陡然亮起一團雷光，砰然擊中鷹爪。
他看也不看摩雲金雕是否被雷光擊傷，哧溜一聲掉頭就逃。
刁小四溜得更快，一閃一晃便是數十丈。誰知那隻鷹爪越變越大，猶如跗骨之蛆緊追不捨，鋒銳的爪尖不停激射出金光閃閃的狂飆，攪得潭水轟轟爆裂。
刁小四抱頭鼠竄狼狽不堪，只恨沒能變身成一條小魚。
更可氣的是，摩雲金雕只認定他，放着嘴巴尖尾巴長的程神棍那麼明顯的目標不追，專盯着刁小四下手。
幸虧這水潭夠大，下潛了三百多丈仍然深不見底，着實幫了刁小四的忙。
摩雲金雕的巨爪已變大到原先的數十倍，一爪插下去幾乎能覆蓋百丈方圓，而且風馳電掣速度奇快，不愧是修爲與三轉散仙相當的九幽凶煞。
眼看刁小四山窮水盡即將淪爲摩雲金雕可口的小點心，巨爪驀地出人意料之外地向上收起，迅速脫離了深潭。
刁小四怔了怔，莫非上頭的兄弟曾經頭懸梁錐刺股，刻苦攻讀過三十六計，以至於也喜歡玩兩手欲擒故縱引龍出洞？
他等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動靜，忍不住問道：“神仙，上面出了什麼事？”
程神棍胸有成竹道：“你真想知道？”
“廢話，快說！”
“我也不曉得。”
刁小四扭頭往上游去，他小心翼翼地浮出潭面，摩雲金雕鴻飛冥冥早已不見了蹤影。
“怪事，莫非這傢伙急着趕回家下蛋？”
“早說了，它是公的！”程神棍從另一邊冒出了頭。
活該他倒黴，冷不防斜刺裡飛過來一塊石頭“砰”的聲砸中後腦勺。
程神棍擡手攝過肇事的石頭，怒目四顧道：“是哪個孫子乾的？！”
“咦？”刁小四劈手奪過石頭，凝目打量驚喜道：“上面有標記，是小雅留下的。”
“什麼標記，讓我瞧瞧。”程神棍好奇地湊過腦袋，猛感到一陣陰風吹來冰冷刺骨，剛剛平靜下來的潭水嘩嘩作響翻起了浪花。
“起風了？”刁小四的視線順着風的來向望去，就看到東方的天空驟然昏暗，一片紅濛濛的狂風挾沙裹石如海嘯般向西鼓盪而來。
程神棍道：“糟了，是幽靈風暴！趕快，躲到潭底下去避風頭。”
“幽靈風暴是什麼玩意兒，聽上去很神氣的樣子。”
程神棍鄙夷地看着他，譏笑道：“像你這樣無知的小子，能在九幽之地活下來真是奇蹟。”
“砰！”刁小四掄起手裡的石塊惡狠狠拍在程神棍腦門上，石塊應聲粉碎。
“好了，前後都有，這回對稱了。”
程神棍怒視刁小四道：“爲什麼砸我？就是想知道幽靈風暴是怎麼回事，對吧？”
刁小四從他的眼神裡察覺到一絲危險，警惕道：“你別亂來，做人要厚道，做神仙更要——”
程神棍突然欺近，探手搭住刁小四的胳膊道：“實踐出真知，你說我多厚道？”
“嗖！”他振臂猛甩，將刁小四往天上扔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鑽進水潭，不忘傳音入秘叮囑道：“小心別走太遠，迷路了很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