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從雲端飄飛而下,落在一座寬闊的高臺之上。
這座高臺東西長四百九十丈,南北寬三百六十五丈,地面鋪砌着丈許見方猶如瑪瑙般通透的殷紅磚石,靜靜地閃爍夢幻般的光彩。
高臺之外是跌宕起伏的雪霾,除此之外便再也望不見其他的東西。
刁小四凝目打量,只見在自己的正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宮門,上書“朱雀”二字。宮門之前是一條寬九丈九尺的八十一級玉石臺階,每九級爲一層,每層都另設有小平臺。
臺階的兩側佇立着十八尊朱雀神像,雙翼舒展彷彿隨時要振翅高飛翱翔九天。
自打進入仙域古陣之後便一直陰魂不散的討厭霧氣終於消失,四周一片澄淨安謐。
“朱雀門……要是兩位師兄也在該多好?”廖俊奇有些傷感。
侯仙傑沉默須臾,回答道:“他們會在天上看着我們。”
事實上,誰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奢望。已經魂消魄散的於、方兩人永遠也不能復生,更不可能轉世投胎。
彭紫欣稍顯憔悴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喂,你們這都是怎麼了?明明我們已經找到了萬象宮,爲何大家卻似打了敗仗般垂頭喪氣?”
鬱虹展顏一笑道:“紫欣師妹說得對,大荒神燈近在眼前,我們能站到這裡已經是勝利。”
廖俊奇精神一振道:“對,我們幫於師兄和方師兄走完這最後一程!”
他昂首闊步邁向臺階,侯仙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等等!”
廖俊奇一怔,就見侯仙傑從袖口裡取出一錠幽金振臂拋向玉石臺階。
“唿——”幽金將將飛到玉石臺階的上空,底下遽然噴射出排山倒海的紅色烈焰,如一頭頭火鳥飛舞肆虐,瞬間將它熔鍊得無影無蹤。
鬱虹駭然變色道:“朱雀神炎!”
廖俊奇想到若非侯仙傑拉住自己,此刻自己十有八九已然灰飛煙滅,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後怕道:“侯師兄,謝謝你救我一命。”
也難怪他如此驚懼,朱雀神炎是大荒公認的三大神火之一,即使玄仙遇見亦要退避三舍,更莫遑論廖俊奇等人。
這時候臺階上空的朱雀神炎漸漸褪淡消散,可誰也不敢再貿然硬闖。
刁小四自忖如果以火攻火,憑自己昊陽神火全開的威力,應該有可能捱一小刻,這樣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闖過玉石臺階。
但是一想到向老鬼的警告,他心裡的底氣便沒那麼足了。
正在他尋思如何破解朱雀神炎之際,忽聽西側的高臺上有人陰測測一聲長笑道:“嘿,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刁小四也不用扭頭去瞧,聽這嗓門便曉得是侯宇軒到了。
與這位玉公子同行的還有兩個年輕人,三個人都是一副狼狽模樣,眉宇間掩飾不住疲憊之色,顯然一路走來驚心動魄分外辛苦。
刁小四並不知道,其實侯宇軒等人出發時一共聚合了七個人,經過十幾日的長途跋涉,二死二重傷,能夠支撐着抵達此處的,就只剩下他和羽錫門的少門主鐵聖石以及一位來歷莫測的神秘人姬韶顏。
侯仙傑面色微微一變,退到刁小四身前道:“侯公子,你想怎樣?”
當日刁小四和侯宇軒在煌孤城中爆發數次衝突,甚而驚動了夢工坊坊主雪無心出面解圍,此事轟動一時,彭紫欣曾親眼目睹,侯仙傑等人對此亦有耳聞。
侯宇軒慢慢走近衆人,輕蔑地一眼掃過侯仙傑,傲然道:“我知道你們幾個是大蜀山傳人,在九幽之地年輕一輩中也算不錯。但想插手本公子的事,你還不夠資格!統統閃開,本公子要處理一些私事!”
廖俊傑勃然怒道:“侯宇軒,這兒不是大光明宗,你想一手遮天?做夢!”
侯宇軒嘿嘿笑道:“本公子就是要一手遮天,你能怎樣?!”
他的話音未落,體內銀光澎湃四周虛空嗡嗡響鳴,涌出一團殺氣嚴霜的妖豔光瀾,轉眼在空中凝鑄起一隻遮天大手,一輪輪日月星辰在指尖旋轉,迸射出不可抗拒的神威輝光。
“隻手遮仙!”鬱虹鏗然拔劍道:“打就打,我們奉陪!”
“沒錯,誰怕誰?!”彭紫欣一邊苦苦抵抗厚重無倫的光瀾壓迫,一邊英姿颯爽掣劍遙指侯宇軒眉心道:“刁大哥,我們幫你!”
侯宇軒盯着彭紫欣淺嗔薄怒的嬌俏風姿,心頭一動越看越是喜歡,慢條斯理地衝着她露出淫笑道:“來得好,本公子專治各種不服。”
“侯公子,你真的要逼我動手?”刁小四皺着眉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說道:“不死不休?”
侯宇軒前後兩次因爲有人攪局,非但沒能殺死刁小四,反而落得一身傷,連齊紅苕亦當衆宣佈與他脫離關係轉投楚惟離的懷抱。
這種事情攤到任何一個男人頭上都難以容忍,何況像他這般心高氣傲睚眥必報?
聽刁小四語氣軟弱,他陰冷一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快!”
刁小四想了想追問道:“如果這回我命大又沒死成呢?”
一聽這話,彭紫欣和鬱虹頓時放下心來,曉得刁小四已胸有成竹,即便沒有衆人相助,也可以輕鬆收拾侯宇軒這個氣焰囂張的二世祖。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不久前海無邪的死黨吳志奇就曾被刁小四活活玩死一刀斃命。
侯宇軒卻沒往這方面想,他與刁小四兩次交手也算知根知底,曉得這小子刁鑽古怪壞水直冒,但真實修爲明顯差自己一大截。
這回在仙域古陣中,旁邊既沒有楚惟離也沒有雪無心這些礙眼的傢伙,他有十足的把握憑藉隻手遮仙一勞永逸地幹掉刁小四。
“這次若再讓你逃脫,本公子便一掌拍碎自己的天靈蓋!”
“不必吧。你對我不仁,我卻對你有義。”
刁小四笑嘻嘻道:“只要你答應把身上所有的玩意兒掏出來送給老子就成。”
“可以!”侯宇軒一口答應,“就怕你沒命享用!”
“侯公子果然爽快。我不怕沒命享用,卻怕你說話像放屁,輸了不認。”
侯宇軒冷笑道:“本公子怎麼可能會輸給你?”
他“啪”地往地上丟下一隻黑色的錦囊:“有種你就拿走它!”
刁小四瞅着錦囊歡喜無限,不客氣道:“那便卻之不恭了!”
侯仙傑和廖俊奇沒見過刁小四刀斬吳志奇,血拼朱厭王,卻素聞侯宇軒在大荒年輕一代中聲名赫赫,應已踏入四轉散仙之境,只差一步就能晉升玄仙。
兩人剛想開口勸阻刁小四,卻被彭紫欣和鬱虹悄悄拉住。
那邊的鐵聖石和姬韶顏看着四人,淡淡道:“侯兄,你儘管對付這小子。如果有誰敢不守規矩以多欺少,自有我們來打發。”
侯宇軒不再廢話,遮天仙手轟然發動,徐徐地向刁小四頭頂壓落。
那日他的本命洞天被雪無心一指點破元氣大傷,雖後來幾天潛心休養,但畢竟未能痊癒。此番又在仙域古陣中征戰多時,數次受傷功力耗損不少,但自負神功超卓,對付刁小四十拿九穩,因此一上手便欲以隻手遮天恃強凌弱。
然而他卻忘了有句古話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刁小四根本無需祭起天羅盤,徑自撐開玉兒星空,“嗡”的聲銀白色的純淨星光寧靜致遠深邃璀璨,以自己的身體爲核心向四周鋪展煥放,轉瞬間三百六十五座星陣次第打開,星羅密佈氣象萬千!
“轟!”遮天舉手與無垠星空不期而遇,竟是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什麼?”侯仙傑吃驚地睜大眼睛,他非常清楚侯宇軒的實力。身爲大光明宗至尊法王的嫡子,手段狠毒殺人如麻,人多對其避之不及。
刁小四以洞天對洞天,兩相硬撼居然不落下風,難不成他也是深藏不露的四轉散仙?
沒等侯仙傑回過神來,眼前金光燦爛,一條濤濤大河橫空出世,在熠熠星輝的映照之下,如萬馬奔騰千帆競發,以摧枯拉朽之勢沖垮了侯宇軒的洞天防禦,轉瞬間將他的身影淹沒。
“雙洞天!”所有人聳然動容,異口同聲地叫道,心中震撼不言而喻。
即使在妖孽輩出的虛無大荒,雙洞天亦是可遇而不可求,任你玄仙大能金仙天尊,也未必能夠因緣際會擁有這等神威。
侯宇軒眼見刁小四闢出第二洞天轉守爲攻直搗黃龍,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軀被滾滾狂濤席捲而起,不由自主地飛向玉石臺階!
“唿——”朱雀神炎噴薄而出,頃刻間將金色狂潮蒸騰殆盡。
衆人的耳畔響起了侯宇軒淒厲的叫喊,他的身影在熊熊烈焰的焚煉之下迅速熔化,不多一會兒,慘叫聲戛然而止,高臺之上寂靜如死。
在場人等都臉色發白地凝視着肆虐吞吐的血紅色火焰,內心驚懼無法自拔。
唯獨刁小四不管其他,拾起侯宇軒丟在地上的黑色錦囊,迫不及待地解除禁制打開觀瞧,立刻發出令人恨不得三拳兩腳揍死他的小人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