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仙城的洞天法則仿似被人喚醒,虛空中千絲萬縷的符紋閃爍流轉。
天地間泛起若有若無的黑色冷光,自西向東沿着寂靜無人的街道,猶如一股寒泉汩汩流淌過來。冷光經過的地方,空間彷彿被冰封,時間好似被凝結,永遠定格在了眼前的這一刻。
於是街道上呈現出異常詭異的情景,成千上萬片黑色的雪花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凜冽的朔風也凝固住了,甚至能夠依稀看到它掠過幽空的軌跡,一道道一條條縱橫交錯,有直線有弧度還有旋渦狀,宛如大理石的奇妙紋理。
“千里冰封!”死胖子面頰上的肥肉直哆嗦,扭頭想逃可惜雙腿根本不聽使喚。
轉眼間,一道沛然莫御的洞天法則猶如堅不可摧的鎖鏈纏繞住他的身軀,進而捆縛神智禁錮仙心,整個人便如冰雕般寂滅。
這時身旁的刁小四、曾安等人亦各自身軀微顫,化作了冰雕。
曾若塵的視線掃過曾皓月和刁小四的臉龐,確定他們已經被千里冰封徹底桎梏,沉聲吩咐道:“一個不留,殺!”
四名黑衣僕從如幽靈般從曾若塵的身後冒出,穿過萬籟俱寂的街道,來到刁小四和曾皓月的面前,揮刀向兩人脖頸斬落。
就在刀鋒劈落的剎那,刁小四的體內遽然爆放一團金煌煌的神光,方圓十丈內冰融雪消,洞天法則扭曲碎裂,一道道符紋隨之暗滅。
四名黑衣僕從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連人帶刀瞬息融化在金色的神光中。
“怎麼會這樣?!”曾若塵駭然失色,他清晰地感應到從刁小四體內煥放出的那團金光中,竟然蘊含着一股無可抗拒的天威,將北極仙城釋放出的洞天法則完全擊碎,從而一舉破解了千里冰封的禁制。
他不假思索亮出北極符令,左手捏做法印催發仙元,揚聲大喝道:“鎮!”
“轟隆隆——”無數條黑色的冷光從北極仙城的各出角落沖天而起,在高空中匯聚凝練,彈指間鑄成一座光彩奪目的冰山,迅速朝曾若庸的府邸門前砸落。
這座冰山的底部幾乎和曾若庸的府邸差不多大小,一旦擊中府中的男女老少無人能夠倖免。一團團冰寒徹骨的黑色雲氣在冰山周圍繚繞翻滾,牢牢鎖定住下方的空間,不讓任何人從中逃逸。
見此情景刁小四反而在心裡笑了。北極仙城不愧是玄仙級的洞天,如果火力全開自己怕也只能掉頭逃跑。好在曾若塵、曾若平等人一蟹不如一蟹,只能依靠北極符令催發出城中的洞天法則,就好比讓一個三歲的小孩兒掄起千斤大錘,錘是夠猛的,但威力卻不夠,否則他的天命符亦不可能輕而易舉就破開千里冰封。
看到冰山砸落,刁小四俏生生地佇立原地,驀然掣出昆吾神刀吐氣揚聲直攖其鋒。
他的仙識如滔滔長河注入刀中,與昆吾神刀的刀魄交織碰撞,融會貫通。
“嗡——”昆吾神刀龍吟躍起,光芒沖霄騰夭萬里,一往無前斬中冰山。
冰山劇烈震動,先是從內部傳來“喀拉喀拉”的悶響,而後表面開裂出一條條金紅色的縫隙,由裡往外蒸騰出濃烈的黑色冰霧,最終轟然巨響四分五裂。
氣機牽引之下,曾若塵胸口劇痛一道血箭噴出,心中不由大駭萌生了退意。
“鏗!”刁小四振臂揮刀遙指曾若塵,問死胖子道:“你想怎麼處理山羊鬍子?”
曾若塵頓感周身被一股雄渾無鑄的刀氣籠罩,熾烈欲焚如墜銅爐,不禁魂飛魄散道:“皓月,這都是楊紅杏那個賤人的主意!”
死胖子恨恨盯視曾若塵,咬咬牙道:“幹掉他,再加三千幽金!”
“胖子,他可是你大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死胖子惡狠狠道:“五千!”
刁小四二話不說衝了過去,滿懷歉意對曾若塵道:“我只能幫你爭取到這個價了。”
曾若塵孤注一擲,“噗”的一口金紅色精血噴在北極符令上,面目猙獰道:“賤人,是你逼我的!”
北極符令吸食了他的精血,陡然迸射出一團紅黑色的妖異光芒。街道兩側的建築被光芒籠罩,迅即消融凝練出一束束冷光從四面八方加諸到曾若塵的身上。
曾若塵的身軀驟然壯大,一面通過北極符令不停汲取城中的力量,一面揚起巨大如山的手掌拍向刁小四道:“在我的面前顫抖吧……我纔是這座仙城真正的主人!”
刁小四倒吸一口冷氣,抽身向後飛退。
此刻的曾若塵已和北極仙城水乳交融連接在一起,一掌之下近乎擁有半座洞天的威能,只有傻瓜纔會跟他硬扛。
“讓我來!”曾若庸一聲大吼騰空而起,手持另一支北極符令將一口精血噴在其上,同樣是攫取調動北極仙城的本源力量,將自己化爲一尊冰雪巨人,舉起左掌與曾若塵在空中一記硬撼。
“砰!”兩人跌跌撞撞向後退開,超過十丈長的巨足不知踩踏了多少城中屋宇。
刁小四趁勢祭起仙城之王,轟然擊中曾若塵的胸口。
曾若塵淒厲嘶吼胸口炸開一個金色的窟窿,被仙城之王的洞天法則侵蝕入體。
他的身軀如波濤般翻卷,大團大團的黑色冰霧蒸發流逝,卻被仙城之王牢牢鎮壓,渾身動彈不得。
刁小四毫不遲疑身刀合一,仙心與刀魄首次無需通過天命符而彼此接納互通,腦海裡閃爍過一幅幅洪荒古戰場的鐵血畫面,一股金戈鐵馬的王者刀意直貫長空。
刀芒一閃,掠過曾若塵的脖頸。
曾若塵的吼聲戛然而止,數十丈的身軀一下僵硬,保持原有的動作呆呆望着刁小四,嘴脣動了動像是想說些什麼。
“噗!”一道精血從脖頸中衝出,他的頭顱與身軀瞬間分離飈射上天。
刁小四的身形與曾若塵擦肩而過,懸停在長街的盡頭,長吐一口濁氣這才注意到,下方整整三個街區百餘棟建築已夷爲平地片瓦不存。
“砰!”曾若塵的屍首急速收縮,跌倒在寒冷堅硬的冰面上。
那支北極符令從手中脫出,飛出數十丈遠,落到了死胖子的手裡。
曾若庸凝念收功,望着刁小四驚疑不定道:“皓月,她……真是姚荻?”
死胖子得意道:“那當然!怎麼樣,我老婆厲害吧?”
曾若庸咕噥道:“的確厲害,可怎麼又不像是她?那柄刀還有那件法寶又是從哪兒來的,我過去從未見過?”
死胖子搖頭道:“管他呢,咱們快些,可不能放跑了那個狗孃養的!”
衆人浩浩蕩蕩氣勢洶洶直奔城主府,沿途再也沒有遇到截殺。
城主府內外一片縞素,氣氛沉重肅穆,門前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曾若庸心一沉道:“糟糕,不會是楊紅杏和那個狗雜種見勢不妙已逃出城外?”
死胖子沒吭聲,帶着曾安等人一路長驅直入來到了靈堂前。
靈堂的大門敞開,正中擺放着一具棺槨。棺槨前跪坐着一對母子,背對刁小四等人,正在給靈位上香。
除此之外,靈堂裡沒有其他人,彷彿整座城主府都已撤空。
但事實並非如此,刁小四的仙識微微一掃,就敏銳地洞察到在靈堂四周的若干道暗門背後,潛伏着數以百計的精銳武士,隨時都可以展開血腥突擊。
死胖子沒有立刻衝進靈堂,盯着那對母子的背影道:“奇怪,他們爲什麼不逃?”
曾若庸冷笑道:“也許他們以爲根本不必逃跑。”
老僕微感不安地低聲道:“大少,我總覺得這兒有些反常,得多加小心。”
死胖子扭頭望向刁小四道:“老婆,你怎麼看?”
刁小四道:“既然回來了,總該上炷香吧。”
死胖子點點頭贊同道:“不錯,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我可是最孝順的。”
他邁步剛要踏進靈堂,想想又縮回來道:“老婆,你先請。”
刁小四也不客氣,一馬當先走進靈堂。
死胖子緊跟其後進入靈堂,拿起一炷香點上,跪倒在靈位前。
刁小四趁機打量那對母子,見楊紅杏長得果然有幾分姿色,尤其是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分外妖冶,難怪能把老曾家的兄弟一個接一個勾****。
在她旁邊跪坐着的一個素服少年,面如冠玉神情凝重,正是死胖子同父異母的弟弟,如今的北極城城主曾皓然。
死胖子雙手捧香,喃喃唸叨道:“老爺子,我回來啦。我曉得你活着的時候不怎麼待見我,總罵我懶得像豬,笨得像驢,從小到大看不出一點兒出息。我也沒少挨你打,尤其是老孃走了以後,你又娶了後媽,就更加瞧我不順眼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遺憾沒能擠出幾滴眼淚來,接茬說道:“這次臨出門,你又訓了我一通,叫我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死在外頭別回來。結果我沒死在外面,你倒死在了家裡。嗯,這下你滿意了?”
“算了,過去的事我也懶得計較,反正人死爲大,何況你還死得那麼慘?我剛剛送了大伯、二伯和五叔上路,待會兒就把後媽和小弟給你送來。”
死胖子慢慢將香插上,說道:“老爺子,一路走好,恕兒子不能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