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無處釋放的青春壹(1)
我離婚了,那年我24歲。
酷熱入侵校園時,白花花的教學樓澄神離形地聳立在烈日下。偶爾還能看到一些男同學打着赤膊,將襯衫搭在肩上坐在亭子裡蔭涼;身材苗條的少女們穿着太單薄,說說笑笑,臻臻簇簇地來往於校門口。還有一道可以稱得上奇觀的所在,與教學樓對峙的是學生公寓樓,每個窗口都掛滿了各色式樣的衣服,遠遠望去,別是一番風景。校園安靜着,慵懶着,空氣中瀰漫着空曠和寂寞。
最近常看到林培的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很清楚他是被考試折磨的,頗令人同,真的很可憐,我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在操場上仰天高歌,把《單身歌》的歌詞改成了自己的《考場悲歌》,吼得歇斯底里:
抓不住分數的我,總是眼睜睜看它溜走,在考場上失落的人到處有,而我只是其中一個。爲了分孤軍奮鬥,早就吃透了考試的苦,考場上幸福的人只到處有,爲何不能算我一個。考,要越挫越勇;考,要堅定執着,每一個考砸的人得看透,再考就別怕傷痛——找一個矮小的、近視的、品茶的、看報的人來給我監考;一個心慈的、手軟的、大方的、豪爽的人來給我打分。考試的人那麼多,快樂的沒有幾個,不要錢交了,書讀了,留下了孤單的我在讀復讀班。這傷心的、無助的、絕望的考場悲歌,誰與我來和!
也就是一年前,我時常獨自逃課到學校對面那片寬闊的操場上,流連到夜晚。我在那裡安靜的看着晝與夜的輪換交接,帶着我一貫的慵懶,寂寞和頹敗的表。只是那時的我也已經開始有點神經質。偶爾會因爲無法抵擋那份龐大而落寞的孤獨感。
許多教室的門都沒鎖,偶爾有幾個苦讀的學生,或是讀書或是戴耳機聽音樂。我擡着緩慢而沉穩的腳步從一個教室到另一個教室,最終選擇了一個感覺適合的角落安靜地坐下。周圍的一切也都隨着我們而靜止了,空闊的教室能聽到到自己微弱喘息聲,孤獨的窗戶,明淨的玻璃,風正掀起簾,陽光托起空氣中的細小的塵粒輕輕飄舞。
就在我要起身離去的時候,我現了這張被丟棄的相片。是的,它們相擁着蜷縮在抽屜的一角——不知哪裡來的閒,我竟然將它完整地拼湊在一起,相片有些泛黃,霧色的背景,上面是一個清秀的女孩,穿着蛋青色的連衣素裙,揹着深綠色的坤包,宛若瀑布般的長披撒在小巧的雙肩,腳上穿着一雙白色的高跟兒羊皮涼鞋。她的臉有些模糊,可是還是能看出她大致的容顏,我的腦海裡出現了這樣的景象:柳眉、鳳眼、俊鼻、紅脣的仙女飛落紗裙,翩翩溶進晨光中的清泉裡,似遊似飛美不勝收,任何男人看到都會產生異樣的夢想。
我不知道爲什麼有人會將它殘忍地撕裂,讓他們簇擁在一起哭泣。遺憾的是,我處心竭慮拼湊起來的只是一個女孩纖細的身影,我看不清她的臉,神秘的她籠罩着我好奇心,這個女孩是誰?我從書包裡拿出透明膠帶將相片細緻的粘貼好,這時候我現在相片的背面,還有一行圓珠筆書寫的msn地址,用戶名還清晰可見:zuoshomi,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女孩的名字應該叫“左少梅”。
我試想着當時坐在這裡的人,仰或是她本人,仰或是一個男孩,無論是誰,當時一定是懷着無比絕望和痛恨的心。和我一樣,也是一個人,一個孤獨寂寞的人。苦笑一下,嘲弄自己的癡,收好相片,轉身離開這座近乎死亡的教室。
我想,我要回昆明老家度過這個漫長的暑假了。
離開重慶時,天空拉長了它那陰霾的臉。林培和趙強不打算回家了,他們湊了些錢,爲我購買了一大包路上吃的東西,送我到了火車站。也就是在頭一天晚上,我們去了重慶西域美食城喝酒,因爲是老鄉,再加上我是老顧客,餐廳老闆知道我要回老家了,特意送了我們幾個菜,並且依依不捨地說也想回家了,出門太久了,還是老家好。
在候車廳,林培把買好的食品遞給我,又從他的皮包裡拿出一條煙,一本正經地說我說:“這個不是給你買的,是給伯父的,你在路上不要打開享用,否則你就是對不起我的一片孝心。”趙強一樣,神秘兮兮地拿出一隻精美的盒子,交給我說:“這個也不是給你買的,是我給妹妹的,一隻七彩水晶球。”我一一答應着,高興地說:“你們可真有心。”在重慶讀書都一年了,除了跟趙強和林培,我幾乎很少感受到親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