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無處釋放的青春貳拾叄(3)
回到孤零零的獨院,內心忖度:顧城失去的會在我這兒悄悄出現,怕沒這樣好事吧,其間必有詐。***
她摸鑰匙開門時,我一針見血指出:“若今天的理解是爲了換回明天我的理解,那先謝了。”
小時候有本書花巧語告訴我,除了母親,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女人會無緣無故寬容你。二十年來我一直牢記心中,從沒見過例外。沒想到這句話惹惱了她,甩我一人到黑黑的牀上。她自個兒去借楚昕兒的竈臺炒飯吃。
夜是女人的。非不怪那些偉大的作品驚人的愛都要夜間進行。玻璃窗透着一塊灰色外,獨院裡什麼也看不見。第一次靠夜靠得這麼近,我差不多聽見老木牀咯吱咯吱的解體聲。
邵美炒飯回來,拉開燈,魔鬼身材在我面前晃來蕩去。我的手順着她微凸的前額在書架上拿下一本我不想看的書,我的胳膊似乎在暖爐前伸展過地愜意。“‘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經飛過’,印度老頭,你去騙小學生好了。”我心裡嘀咕着。見沒有我的份,我默默地撐起身解鞋帶。
“男人爲什麼喜新而又不厭舊?”邵美沒覺察我的不快。吃了半碗飯,她才問,還扭過頭望我,認真兮兮的。
“當新歡獨食時,他好和舊愛睡覺。”我笑着說。
脆生生的是筷子落地的聲音。
我慌忙側身、閉眼、蒙臉。
張思穎真的了不得,她曾經斷:當人們的心靈無法勾通時,一切**上的結合都算犯罪。
歐洲有個人口學家提出,人類的優生來自男人最初一顆**和女人最初一粒卵子。我向來贊同。
問題是,避孕要做得毫無差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邵美對孩子同文憑一樣神往,她一貫的腔調是:一個女人要想立業,那最好先成家。她還舉例說,職業女性成爲女強人或富婆,幾乎都是曇花一現。因爲沒有牢固的婚姻,她們的感容易氾濫和摔碎。一般況,感是通過婚姻固定下來的。
我看過好些小說,它們都有意無意地暗示,女人要在社會上有頭有臉,那得先在家庭中站得住腳,要在家庭中站得住腳,肚子爭不爭氣至關重要。今天,在我家鄉,因爲懷不上孕而被社會單純地默許離婚的女人,每年都有三四個。
由於這些原因,我自然不得不豎直耳朵,聽邵美表她對下一代的深厚意。
“我當然要我的孩子漂漂亮亮,男孩由他做海盜,女孩讓她學跳水,跳水好拿金牌。”邵美舔舔嘴(彷彿她的金童玉女,已經男才女貌地開放在她的面前。)她又補充說,“不過,女兒家太漂亮了,反而不好。”
“你放心,有父如我,你的寶貝想漂亮也漂亮不到哪兒。”我乾巴巴地笑笑。
在這個酸不溜秋的中午,我站到穿衣鏡前,黯然傷神了許久。隱隱約約的絡腮鬍,寬寬大大的鼻樑骨,渾渾濁濁的眼睛,組合成我。說真的,若不是靠陰差陽錯或非常手段,邵美也沒興趣看我第二眼。(長得稍盡人意的,就是我身上僅有肚臍眼。但對男人或兒子兒孫而,肚臍眼是無關緊要的。)這不但有有損於孩子,而且見辱於青春。本該有一則千古絕唱的愛,本該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後代,皆因我而庸俗破滅了。我驀然現:女兒最大的悲哀是不能選擇父親,妻子最大的失望是不能美化丈夫,男人最大的苦痛莫過於看見女兒越長越像自己。
畢業後,邵美決定送煙送酒分配在一個正規得可以把戶口也轉到市裡面的單位。
“以後孩子上學方便。”她這麼說,不由我不肅然起敬。女人鼠目寸光,錯了錯了。自從第一次同女人上牀,我就知道,某天冷不防會做父親。生兒育女,不外乎是婚姻的附屬,至多算得上婚姻的一部分而絕非婚姻的全部和目的。我胡亂地想,優生不優生是我們的事,長得好看不好看,又是他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