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契丹朝廷亂糟糟的一片,不爲別的,這起因就是兩場刺殺大案,一場謀殺未遂,另一場殺了個滿堂紅。
這兩場大案驚心動魄,可原告卻都是國際友人,按理說,契丹朝廷只用剝繭抽絲、順藤摸瓜的破案就可以了。畢竟,這刺殺案又不是什麼政治案,不涉及朝廷的高層人物。可是,這案子查來查去,卻讓人大跌眼鏡,直接導致契丹朝廷兩大派直接赤膊上陣,吵了個不亦樂乎。
先說刺馬案。這個案子從表面上看,應該是一目瞭然,有原告:楚國湘陰王馬希萼;有被告:被活捉的刺客;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雖然刺馬案是未遂案,一來湘陰王級別比較高,二來契丹還沒有完整的刑事訴訟法,即便是未遂案和已遂案性質不同,對刺客來說,也無非是斬刑,變成了絞刑,下場還是一樣的死翹翹。
可這變化就出在了活着的刺客身上。刑部大刑一動,這刺客立刻就服了:俺的幕後老闆是耶律撻烈;刑部尚書高勳半是猶豫半是高興的上奏了,結果皇帝耶律璟讓耶律拽刺和高勳再仔細問問。誰知道,一肚子心思找茬的耶律拽刺剛到刑部大堂就發現,這刺客掛了。這事情頓時就大條了。拽刺本來就和撻烈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本來就處心積慮的要替撻烈翻案。現在,這刺客一死,立刻就給拽刺一個天大的藉口。
耶律拽刺馬上就反咬了起來:這刺客怎麼會死呢?他早不死、玩不死,爲什麼剛剛招供就死了呢?如果是幕後指示者怕陰謀泄露,那麼,刺客應該在招供之前就掛了纔對,可現在他明明已經招供了。另外,刑部大牢戒備森嚴,他是怎麼被殺的呢?拽刺不學無術,好主意沒有一個,可是肚子裡的壞水卻不少。一方面找人控制住現場,一方面一溜煙小跑兒跑回了皇宮,反告高勳支使刺客、反誣大臣。
自詡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高勳,在這件事是確實是疑點重重。高勳自己一沒有支使人刺殺馬希萼,二沒有對刺客屈打成招,更是沒有逼殺刺客,可是,這事兒難就難在死無對證,難就難在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一個證人,衙役、捕快,這些人根本就上不了檯面。他覺得這是一個陰謀,可是,到底是誰設的套,高勳自己也不清楚。只不過拽刺等少壯派戳戳逼人,他也不得不左支右絀的應付着、彌補着。拽刺的指控,不是捕風捉影,就是妄自揣測,誰讓刺客不能說話了呢?而其中有點實在的東西,卻又讓高勳無法別解。比如,拽刺說高勳屈打成招,這事兒高勳就沒法說,不用刑,刺客不招供。一旦用刑,什麼叫做“屈打成招”,什麼叫做“抗拒從嚴”,這不好界定啊,而且用刑這事兒,也不能放在臺面上說啊,現在的皇帝都是以仁之國,以德行教化百姓,動大刑不和諧。高勳心裡充滿了無奈。
不過高勳,就是高派在這件事上也有點措手不及,很是被動。可是,讓高派更加被動的卻是河東使者被殺案。當世兩大強國結盟,當然不能自己關了門瞎慶祝,契丹皇帝耶律璟便邀請了劉崇來觀禮。高平大敗之後,勢小力弱的河東能不能存在下去,契丹人的支持是極爲重要的力量,劉崇被邀他當然不能不有所表示,於是,派遣了手下的大臣前來祝賀,也順便探一探契丹和楚國的口風。沒想到,這使者距離上京還有一天的路程,居然被馬賊殺了個一乾二淨。
契丹人是遊牧民族,基本上人人都有馬(除了燕雲十六州的漢人),騎着馬,再扛個長槍,背個長弓,這就叫騎兵,如果這騎兵,手頭上不乾淨,那就成了馬賊。不過,正因爲人人都有馬騎,有長弓勁弩,契丹地界上相對來說倒也太平無事。至少,這掠奪使團的事,自從契丹建國以來,就沒有發生過。
刺馬案關乎楚國的顏面,而河東使者被殺案則關係着契丹人自己的面子。出了這事兒以後,耶律璟大怒,立刻就派人徹查。可根據現場這些線索,查來查去,查到了臨潢府(即上京)長霸縣(今內蒙古巴林左旗南)縣令的頭上來了。緣由是這馬賊的頭長得像縣令的小舅子。
長霸縣縣令和刺殺案沒有一點關係。可是,或許是因爲查案的刑部侍郎蕭寒動靜太大,或許是因爲長霸縣縣令心理素質太差,總之,這小子心裡有鬼,把書房裡的信箋等東西燒吧燒吧,自己帶着一家人偷偷往南方跑了。
官做到蕭寒這樣的高層,做事自然是深思熟慮、旁徵博引。他本來就覺得這案子太小,沒辦法向上交代。明面上看,這刺殺案只是長霸縣縣令的小舅子帶人乾的,這小子逃之夭夭,不見了蹤影,因爲長霸縣縣令和高模翰有點關係,如果他硬扛着,這刺殺案怎麼也放不到他頭上去。這麼一來,蕭寒很被動。好嘛,皇帝這麼重視的一個案子,居然變成了無頭案。娘嘞,影響仕途啊。
正在蕭寒一籌莫展的時候,這縣令居然跑了。蕭寒立刻就去徹查縣令的府邸,從中發現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審問家僕,又刨出了這縣令和高模翰的關係:縣令女兒是高模翰三兒子的小妾。
本來,這案子是一個貪墨案。可縣令不往東跑,也不往西跑,偏偏往南跑,而且,路上還要挾饒州、豐州(今內蒙古翁牛特旗)等地官員爲他南逃大開方便之門。這下子,更讓蕭寒震驚了,仔細這麼一查,原來不是長霸縣貪墨案,而是上京道貪墨案,這貪墨的官員大部分都和高派有點聯繫。
耶律撻烈等人知道了之後,頓時大喜。撻烈當時心裡就暗自揣測:高模翰這老小子整天在朝廷裡裝清高、裝忠臣,嘴上廉潔奉公,沒想到私底下居然是另一套。兩派鬥爭正急,他也懶得去想,這貪墨案到底和高模翰有沒有關係,直接就定義:是在高模翰授意下的貪墨。
高模翰這人還真的是清廉的,可是,人至察則無徒,就高派上層來說,卻是有人和上京道貪墨案有關。高模翰知道以後,氣了個半死,卻也只能打起精神來應付。這時候,不是查貪腐的時候,如果拋棄了那些人,整個高派就完了。
正在高派漸落下風的時候,田雨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