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再臨通安鎮
溫寒頓了頓,自嘲道:“今天說這些,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或者別的,而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我們控制不了的,世道如此,想要活下去,必須要學會承受。相比我而言,你比我幸運,最起碼你現在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但是我現在連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想報仇都不知道找誰報去。”
秦鎮突然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改變這種世道?”
溫寒長嘆一聲:“何嘗沒有想過,很小的時候就常常聽家父嚷嚷着世道不公,朝廷不公,這些年我也想努力改變這種不公的世道,不止是我,王聖校尉、郭都尉,這些有良知、不願同流合污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抗爭着,可是太難了,我們個人的力量相比這無形的世道規則太過渺小,根本掀不起波瀾,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世道卻是一年不如一年,我這滿眼望去,根本沒有盡頭,我這些年也常常在想,我堅持的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意義?”
秦鎮眼神堅定:“前路越是艱難,我輩當越要砥礪前行!”
溫寒一愣,隨即點頭道:“若論心智堅定,我確是不如你!”
秦鎮沒有再說話,溫寒也很默契的沒有表態,兩個聰明人說話,點到爲止便可,一切的一切,還需看各自今後的時實際行動。
秦鎮的傷恢復的不錯,半個月之後,秦鎮便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活動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郭威宣佈了渭州折衝府校尉的任命。
趙飛龍從豹韜團的代校尉正式任命爲校尉。
秦鎮被任命爲飛鷹團校尉。
並且郭威給了秦鎮很大的自主權,不但允許秦鎮可以在渭州境內自主招兵,還給了秦鎮任命手下軍官的權利,在物資上也對秦鎮的飛鷹團有所傾斜,直接劃撥給秦鎮的飛鷹團一百匹戰馬和騎兵軍備,步兵武器兵甲也劃撥了完整的一百套,只不過有很大一部分兵甲是從党項那裡繳獲而來,雖然和漢人兵甲混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的,但畢竟也算是有了全套的裝備。糧餉物資郭威也是按照滿編兩百人的份額給了秦鎮,沒有一點剋扣,儘管現在秦鎮還是一個光桿校尉,秦鎮知道現在渭州折衝府的物資並不豐富,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貧瘠,這一點讓秦鎮十分的感激。
當初和秦鎮從通安鎮一路並肩戰鬥的軍士都表示願意跟着秦鎮,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原本是豹韜團麾下騎兵,郭威考慮到秦鎮外地人的身份,便分出一半進入飛鷹團,另一半仍歸建豹韜團,用於組建豹韜團騎兵。
趙飛虎也回到了豹韜團,若按趙飛虎的本意,他是不想回去的,和秦鎮孟選等人的並肩作戰讓他感覺十分暢快,尤其是他對孟選現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趙飛龍現在接手豹韜團,溫寒走了,他的手下急缺有經驗有能力的軍官,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趙飛虎只能去豹韜團幫着他哥哥了。
一切都安排完畢之後,秦鎮帶着飛鷹團的衆人到城外祭奠了王聖、唐天河等犧牲了的渭州折衝府軍士,他們都葬在了渭州西北的一座山的山腰處,據說這裡的風水好,適合墓葬,墳包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山腰上,每一座墳包前面立着一塊木牌,寫着下面安息者的名字,在所有墳包的最前面,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渭州英雄安息於此,茲以紀念!郭威敬立。”
生亦同袍,死當同穴!
站在這裡,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渭州城,或許郭威將他們安葬在這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讓他們一直能夠看見他們用生命守護的渭州吧。
祭奠完這些烈士之後,薛遠等人便告辭回鄉了,秦鎮也向郭威請辭,帶着麾下飛鷹團幾十人準備進駐通安鎮。
從渭州城到通安鎮,這七十里的路上,秦鎮放眼看去,全是滿目瘡痍、蒼涼荒敗。
再次來到通安鎮,雖然城牆還是那樣破敗斑駁,城中殘留着不少燒殺的痕跡,但是這裡已經開始充滿了煙火的氣息,大批從渭州返回的百姓開始在通安鎮周圍紮根生活,這讓秦鎮有些感嘆,百姓的生命力是脆弱的,同樣也是頑強的。
對於秦鎮等人的到來,通安鎮的民衆並未有太多的關注,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秦鎮帶着大家來到軍營的中軍帳中,看着空空蕩蕩的房間,熟悉的高桌和案几,秦鎮心緒萬千。
雖然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但是他們現在也就幾十人,根本沒有辦法鋪展開來,所以一到通安鎮,秦鎮就將隨他而來的這些麾下分成兩撥,一波算是飛鷹團正式軍士,以孟選爲首,其成員主要就是和秦鎮從通安鎮一起戰鬥的那些人,另一波暫時列爲後勤保障隊,以韓文智爲首,當初朝川烏和他帶領的輔兵、韓若芸,還有馬順、馬瑞、嚴越等人都歸入到後勤保障隊。
秦鎮站在軍營的高桌旁邊,對着衆人說道:“我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能夠跟着我來到通安鎮,我希望在通安鎮通過我們共同的努力,讓通安鎮這個破敗的絲綢要道重現往日的繁華。現在我說一下我的初步想法,從現在起,凡隸屬於通安鎮的所有荒地都歸渭州折衝府飛鷹團所有,只要來通安鎮開荒的農民都會受到飛鷹團的保護,所有在通安鎮的開荒者第一年免除所有稅賦,從第二年起,按照耕田畝數徵收田畝稅,稅率爲十稅一,一年一稅,並且在通安鎮的所有農民除了田畝稅之外,不再徵收另外受任何稅賦,如果家中有一人蔘軍,全家可免五年稅賦。不知道大家有什麼意見?”
大家都對秦鎮所說的重現通安鎮往日的繁華這句話並無多少感觸,只當是官話套話,但是和秦鎮同在布爾智馬場待了三年的馬璇、陳落生、楊小七等人均是眼中一亮,他們知道,秦鎮說的,並不是官話套話,通安鎮的這些只是他們心中理想種子的一角而已,秦鎮正在用這樣一個方式帶着他們去慢慢接近他們的理想和希望,儘管現在這些看起來離他們的理想和希望還很遙遠。
更多人關心的是秦鎮後面所說的話,雖然如韓文智、孟選、溫寒等人已經知道了秦鎮想要改變現在土地兼併的問題,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秦鎮一上來力度就如此之大。
略作思索,韓文智說道:“我們就這樣直接將李王兩家的荒地收歸飛鷹團,是不是有些太過激進了,我擔心會引起李王兩家的反彈,我想我們可以通過更溫和的方式來慢慢去改變。還有免除開墾着一年的稅賦,我們沒有了收入,如何養兵?而且後面只收十稅一的田畝稅,根本沒有辦法滿足渭州城設定的稅收目標。”
秦鎮緩緩說道:“我也明白,這麼激進很容易引起那些家族的反彈,但是我們沒有時間去用更溫和的方式去改變這些,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的百姓因爲戰亂、飢餓、傷病死去,還有党項的侵襲搶掠,渭州等不起,渭州的百姓更加等不起。既然觸碰到那些地主家族的利益,不管是激進還是溫和,我想這個矛盾都是無法調和的,既然這樣,我們爲什麼不能激進一點?”
秦鎮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再說說稅收的問題,我雖然沒有仔細算過,但是大體估算了一下,如果現在通安鎮的所有荒地全部變作糧田,我們僅通安一鎮的稅收就差不多能夠接近整個渭州了,現在大量的百姓失去了土地,但是苛捐雜稅橫行,除了讓原本就窮困不堪百姓更加不堪重負,那些大地主家族得利之外,官府並沒有得到更多的錢糧物資,大家也看到了渭州的現狀,我們不能再這麼竭澤而漁了,雖然短期內我們會面對很多困難,但是當老百姓緩過勁之後,我們飛鷹團甚至是渭州折衝府,肯定會上一個大的臺階。”
“我贊成秦校尉的決定!”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沒想到第一個出聲力挺秦鎮的便是韓若芸。
面對孟選、溫寒這些百戰之士,韓若芸沒有任何的怯場:“太宗皇帝曾經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就通安鎮的我們而言,我們飛鷹團的衆人是舟,而通安的百姓是水,現在通安鎮的水快乾了,即便是我們的舟再堅固、再豪華,但是我們的舟還能夠行駛多久?我認爲秦校尉的這個決定是非常睿智的,他相當於給通安鎮這個大湖中引入活水,當水量達到一定的高度之後,才能夠撐起我們的這艘舟去遠航。”
不只是秦鎮驚呆了,現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衆人都沒有想到一介女流韓若芸竟有如此見識。
雖然秦鎮知道韓若芸有些曲解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韓若芸所曲解的意蘊放到此處竟然是無比的契合,秦鎮半天也沒有說明白的事情讓韓若芸一句話給整的簡單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