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朝廷的敕令傳到了秦州,秦州節度使藥彥稠調任河東,任昭義節度使。李繼潼升任秦州節度使加隴西郡王,周廷玉任秦州防禦使。
李岌往隴右秦州派遣了一百多名晉陽書院出身的官員過來,明顯是開始加強唐國在隴右的力量,準備在這一帶恢復舊唐時的疆界。
樑興、安守鑾他們這些人從張北調到了隴右,朝廷需要用他們在北地草原上屯田的經驗,繼續在隴右、河湟地區開疆拓土。朝廷方面在北地草原已經積累了很豐富的屯田開疆經驗,一般情況下以政治、經濟手段爲主,軍事手段作爲輔助。對於那些表面臣服的部族首領,一般採取授官拉攏的方式,只要對方不干涉朝廷方面的移民屯田計劃,並不干涉各部族內部的事務,甚至連歲貢也只是象徵性地收取很少一部分。
當然,對於那些擁兵對抗,以武力阻撓朝廷屯田築城計劃的部族,也是毫不手軟。康九火亮統領的一萬五千河西騎軍從山丹移駐到喀羅川,李繼潼手上的秦州騎軍數量也超過了一萬兩千騎,近三萬騎軍在壓制威懾着隴右、河湟地區的蕃、羌各部,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隴右、河湟勢力最大的土蕃部族河州部、宗哥部和邈川部也才各有六、七千騎軍,除非是有人能把青唐、河湟一帶的土蕃各部都統一起來。
只可惜的是,自土蕃帝國崩潰瓦解後,土蕃各部也是各自爲政,相互之間爭鬥不休,有些部族之間結怨百年,大有不共戴天的意思。
其實在唐末時期,自河西的土蕃各部首領開始接受朝廷的冊封后,青唐、河湟地方的土蕃各部也紛紛效仿,前往長安、洛陽朝覲,接受中原朝廷所冊封的官職。雖然這官印和冊封文書的作用並不大,卻是一種正統統治的象徵。得到中原王朝承認的官職總比那些自封的要高級一些。
自安史之亂起,河湟、河西之地盡陷於土蕃,加之唐末以後戰亂不斷,除了在武宗時期短暫收復過河西,大部分時期,隴右、河西都是由土蕃人統治。不過隨着土蕃帝國的崩潰,土蕃人勢力漸弱,發源於岷山以西,河曲一帶的羌部逐漸強盛,實際上到了五代期間,隴右和河西一帶羌部勢力最強,其次纔是漢軍和土蕃各部。
隨着晉陽方面逐漸重視隴右,主動在秦州隴右一帶施行移民軍屯,在三年的時間裡,秦州周邊會州、古渭州、岷州一帶,以漢民爲主的屯田軍戶已經超過了五萬戶,並在隴右地區逐漸確立起對土蕃、諸羌各部的戰略優勢地位。
不過,河西、隴右自中唐以後,這裡大部分時間都是被土蕃、諸羌、回鶻等民族統治,雖然世代這裡生活的民衆,依然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漢民,但城市和村落間也是胡漢雜居,形成西北特有的民族融和特色。唐國在河西、隴右所推行的軍屯政策,倒也不排斥胡人,軍戶中有近一半都來自於蕃、羌各部。
相比於還處於奴隸制的蕃羌各族,最起碼各地軍戶們的家庭財產和人身安全還是有極大的保障。
各部族的逃奴也是隴右各屯田軍人員的一大來源,這也是引發屯駐軍與各部族衝突的地方。各部落頭領來討要自家的逃奴,屯軍方面是不可把人交還的,這很容易就會引發矛盾和衝突。只不過,在幾個攻擊屯駐軍的部落被滅族後,現在已經沒人再敢公開這麼幹了,畢竟逃跑幾個奴隸只是微不足道的損失,爲此要搭上整個身家性命就很不值得。
由於帶了三千雲州騎軍過來,樑興他們從渭州翻越六盤山,經隴干城抵達官川河上游的甘泉城時,已是四月中旬。這秦州以北的河谷田地裡冬麥已經開始抽穗,莖葉青翠,再過半個多月,過了端午,就到了收穫的季節了。
新任蘭州刺史張翰已經在定西城等着他們,他是關中的文官出身,沒有軍隊保着,不敢孤身前往名義投靠朝廷,卻是在羌部控制下的金城上任。朝廷的詔旨下來,舊時的金城郡改作蘭州,這張翰算是第一任的蘭州刺史。
這定西城是秦州以北的交通要道,從這裡分出三條大路:一條通往秦州,一條通往渭州,而有一條是往西北通往蘭州州治金城。
唐軍已經在黃河以北的祖厲河流域和秦州以西的渭河流域站穩了腳跟,這兩年的任務就是向洮河流域和湟河流域逐漸推進。朝廷所採取的方式與在北地草原如出一轍,都是採用修城築堡,以軍事屯田的方式逐步進行滲透和蠶食。
在定西城外安營紮寨後,樑興、安守鑾兩人帶着軍中一羣偏裨軍將進入城內,前來拜見張翰。樑興是蘭州防禦使、安守鑾則是防禦副使,他們兩人雖然不歸張翰節制,但州刺史卻是他們名義上的上官,卻是不可缺了禮數。
天子最厭惡的就是武將自恃武力,以下犯上,作爲天子門生,即使安守鑾這樣的世家勳貴子弟,都特別注意這一點。否則的話,遭受天子斥責冷遇,難受的時候只有自己知道。
張翰雖然是文官出身,卻在都水監任職,曾負責京兆府周邊的農田水利疏浚工程,算是技術官員出身,否則天子也不會欽點其到隴右擔任蘭州刺史。
秦州是隴右重鎮,在清查登記完成之後,發現漢民的數量還不到二十萬人。在隴右實行軍墾屯田,這移民實邊卻是最大的問題。
在朝堂老有些文臣認爲推行邊地軍屯,草原部落一定會充滿敵意,可實際的情況恰恰相反,大部分的草原部落對於漢軍的到來都沒有什麼反應,有些人甚至因漢軍的到來,給自己帶來了好處,而主動迎合官府策略。
這些首領們並不認爲說漢話和說胡語之間有什麼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