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準備

共和三年晉北的春天來的很早,還不到二月,滹沱河河谷兩岸樹林裡冬天的積雪已經差不多已經化完了,只有遠處的高山上還殘留着一些斑駁的白色。和煦的暖風從南面吹來,田野裡已經可看看到剛剛探出地面的嫩綠麥苗,阡陌縱橫的田地表面,覆蓋着一層朦朧的春意,向遠方瀰漫出去。

“今年的墒情還可以,過一段時日纔用到開渠澆灌。”

李貴蹲在地頭,抓了一把泥土審視了一會兒,纔對一起出城前來視察農田的李岌、安金全、張憲和曹信等人說道。這幾人在聽了之後也是面露欣慰,隨着晉北、山北地區各地水利設施的建設,農業抵禦自然災害的能力也越來越強,只要不是特別嚴重的洪澇或是大旱年份,這些水澆農田的產量都不會太差。

太原周邊和忻代、山北都屬於適宜開墾的盆地地形,這三年來,李岌在汾河、滹沱河、桑乾河和羊河流域,建立起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軍屯點,同時修建沿河修建了十幾座中型水庫和數十座小型蓄水庫,足以支撐太原府、忻代、雲州和山北地區數十萬頃良田的灌溉需求。

現在忻代、雲州和山北地區在冊的軍戶總數爲七萬八千九百七十一戶,其中有近一半是契丹和南軍的降軍,另外就是從盧龍、河東、河北和關中地區招募的流民。原來忻代和山北地方土著的突厥、吐谷渾、回紇、韃靼、阻卜和羌部總戶數加起來也只有兩萬多戶,現在,這些地方,甚至包括雲州漢民已經佔據到絕大多數,局勢漸漸安穩下來。

廣種薄收,一直以來是中原移民到了草原後所採取的農業耕種方式,而現在,李繼岌卻嚴格規定,如果沒有建成水利設施,新墾農田得不到有效灌溉,絕不允許開墾草原荒地。在這些地方,一直是採取着農牧混合發展的模式,即使是已經開墾出來的水田,有一半也是用來種植牧草。

農牧結合是李岌在草原上推行屯邊墾荒的特有發展方式。

這些屯軍雖然登記在冊,但是由於修築水庫、堤壩,修建工坊和墾荒都是李繼岌自掏腰包,所以所開墾出來的農田算在了皇室的名下。按道理這些軍戶應該算是皇家的莊戶,不過由於李岌令皇莊產許與莊戶簽訂身契,所以這些莊戶在登記時就被歸在了軍戶一類。

這種事情,如果是放在別人身上,肯定會引起皇帝的警覺和反感,一個蓄養私軍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只是這天下本來就是李家的,軍隊按道理就是皇家的私軍,皇帝用宮廷內帑收入自己出錢養軍,就是讓人感覺奇怪而已。

這些屯駐軍絕大部分都有軍籍,各屯田堡寨青壯們在農時屯田耕種,在閒時卻要組織起來進行軍事訓練。在訓練方面,上面對這些軍戶的管理也要嚴格得多。不過也有好處,就是每戶軍戶都能分配到三頃上好的水田,田租只有收成的兩成,另外訓練時還有糧餉補貼。

由於契丹人暫時無暇南顧,山北與契丹邊境一帶還算是比較平靜。有一些草原上的小部落由於無法忍受契丹人的盤剝,越過馬鬃山進入山北和雲州,李岌是一概予以收留和安置。

這一冬天裡,李岌一直在給軍將們在灌輸契丹國纔是最強敵人的觀念,不時強調着契丹人在一統草原後的危險性,讓這些傢伙們終於是接受了自己在草原上築城,構築草原防線,以預防契丹向西擴張的設想。

漫步在田間地頭,張憲在望了一眼遠處平坦蔥綠的田野後,轉過頭來問李岌:“陛下的意思是,契丹人會在這幾年全力西進?”

走在他身側李岌說道:“這是自然,大家對於草原上弱肉強食的作風又不是不清楚,契丹人雖然貪圖中原,但是在吃過幾回虧後,會暫時放棄南下,在平定渤海國之後,那麼他們的目標肯定只剩下了西方和北方。北邊我們現在管不了那麼遠,但是敕勒川和河套地區絕不能落到契丹人手裡,否則後患無窮!”

“特麼的,等到日後有機會,定要報當日的仇怨!”安金全十分鬱悶地罵了一句,他這輩子最大的一場敗仗就是輸在了契丹人手裡,讓老傢伙一直是耿耿於懷。可惜的是,現在的晉陽軍,可沒有讓他報仇的實力。

李岌瞅了瞅安金全道:“現在契丹是兵強馬壯,現在誰去了也是白給,這還真不是小瞧您。您老想要學那前貞觀年的李藥師,一戰平定契丹,我估計最少需要出動三十萬兵馬。嘿嘿,現在北軍和南軍,再把各地節度手裡的兵全加起來,也只有這個數。現在這種時候,我們能做的,也只有臥薪嚐膽,能守住豐州和敕勒川不失就不錯了。”

在這個春天,李岌要求雲州軍和山北常備軍由原來一萬員額擴充到了一萬五千人,雖然這些屯駐軍在春耕時還需要勞作,但是他要求各部人馬在完成春播後就立刻回到軍營,抓緊訓練,全力進行戰備。

“陛下這時擴充軍伍是在做什麼?各地需要用勞力的地方很多。”張憲在提醒着李岌。

“朕有些擔心党項定難軍會趁機佔領朔方,必須搶在他們前面對手。”李岌回答道,後世的寧夏平原是他所準備的後路之一,而且限制党項部落的發展也是他既定的策略之一。“我準備率五千騎軍巡視一遍北方草原,有可能會去靈州一趟。”

“陛下準備遠征朔方?!後勤怎麼保障?”安金全嚇了一跳,在這個時代人的眼裡,七、八百公里的距離絕對算得上是一次遠征,這一路維持大軍的後勤是個極大的難題。

“這個您老人家還是放心好啦,我已經把城修到了五原,離靈州只有不足五百里。如果不是安排好了這些,我是不會輕易冒險的!”李岌笑着回答說,打消着老將軍的疑慮。

如果嚴格算起來,這山北、忻代和雲州的新募駐屯軍,都應該算作是李岌的私兵,也就是所謂的部曲。因爲是他出的資金,這些屯田軍所開墾出來的良田、礦山,包括修建和水庫、堤壩和工坊,都是他這位天子的私產。

只不過,李岌卻按照隋唐時期的府兵制來管理着這些屯田軍戶。

田租、牲畜的收穫李繼岌只收取四成的租稅,在這的時代,確實是已經十分仁慈了。

李岌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做法很邪惡,對不起前世在紅旗下所受到過的三十多年教育。可是自己這個萬惡的大地主,卻上絕大多數屯田軍戶對自己感激涕零,甚至願意爲了保衛現在的生活而與他這位“皇帝兼家主”生死相隨。

而且,李岌每次出戰,都會先考慮這些屯田點的生產情況,擇情選調青壯,其原則就是不能影響各屯田區的正常生產。

“天子此次北狩,老臣沒有別的本事,幫着照看家業還是能辦到的。這裡預祝陛下馬到功成,凱旋而歸!”老將安金全和周光輔兩人很鄭重地向李岌保證說。

“山北、雲州的一切都照常運轉即可,唯一要小心的是契丹國那邊,如果契丹大軍來犯,務以防禦爲主。另外可以向晉陽、雁門兩地求援。”李岌笑着說道,“我去河套,只是爲了打通與西域商路,爲晉軍籌措更多軍資而已。如果是十分困難,事不可爲,倒也不會強求。”

“呵呵,那就好,老臣原來還有些擔心陛下年輕氣盛,無法抑制自己的雄心壯志咧,如此老臣倒是希望可以看到世子能收復河西的那一天!”安金全拱手說道。

他一直站在城外,目送李岌率領隊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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