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山間特有的清新空氣。
彷彿回到了武當山上,那鬱郁蒼蒼的青青松柏,那輕輕柔柔的徐徐清風,不禁讓他感到一陣恍惚。
天光水色,青山隱隱,太陽藏在層層雲霧之中,竭力想要脫身出來,卻被絲絲縷縷的雲水霧氣膠在一塊兒,任它如何掙扎,都無法跳出。
青書低聲嘆一口氣,朝陽冉冉升起,雲霧非但不散,反而隨之而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任你如何翻騰,最多不過攪出幾方大浪,還能翻天覆海不成?
嘴角帶着一絲冷笑,他翻身上馬,身後是一輛馬車,是鮮于通以三十兩紋銀買下。
那位華山掌門用過早膳之後,正神色萎靡的躺在墊了三層棉絮的馬車中,虛弱的說道:“老前輩,有勞駕車了。”
青書正端坐前方,手執鞭策,神色淡漠的馭車而行。
他淡淡道:“、無妨。你付錢,我做事。生意人誠實本分,合當如此。”
鮮于通呵呵乾笑兩聲,再不說話。
一路東行,這崑崙山域極西之地,自來便風大幹冷,行了約莫半日,微風便轉作大風,吹得人們都睜不開眼。
青書微微眯眼,見前方似乎有黃茫茫的一片,心頭一驚,這便入了沙漠麼?
他心頭計議,馳行半日,走了兩百餘里路,估摸着也(手機閱讀 1 6 k . cn)該到此了。
荒漠廣闊蒼涼,黃沙陣陣,被風吹起,青書運足目力。也只能看清前方三十丈之物。
這便是天地之威,任你如何厲害,也不過肉眼凡胎,還能看穿沙石實體不成?
身上衣襟鼓起,卻是已然運上無儔內勁,一有沙石敗葉迎面而來,便有如遇到一面無形牆壁,紛紛散到一邊。
他內力修爲雖高,卻還沒到如張三丰一般隨手佈置氣牆地步,真氣所及。
也僅限於周身三尺,堪堪護住拉車的這匹馬之馬首。不致讓它被風迷了眼睛。
這真氣罩乃是他悟自“少林九陽功”的法門,似乎乃是四十年前。
空見神僧再次整理修訂這部“少林九陽功”後,又加了“金剛不壞體”
神功的幾句要訣進去,青書雖不能窺一斑而見全豹,但好歹也是悟出些許防禦要訣。這真氣外放地法門,便是悟自其中。
原本功力到了最上乘的境界時,隨意揮灑間便深藏大智慧,要張三丰做來。這真氣外放自是全然不難。然而。自張三丰以降,武當卻是再無一人能如此作爲。
昔年空見功力絕無張三丰這般深厚。卻能將“金剛不壞體”神功行功圓滿,外放真氣守禦,正是少林派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的正宗佛門神通。
道家重內家修行,與佛門自是極爲不同,由內而外,乃至“蠅蟲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的至高境界,唯張三丰一人而已。
青書修爲雖高,離此境界,也還差一線。
但自“少林九陽功”中,他卻悟出這門佛家神通。說來奇怪,這兩派的九陽功一佛一道,分而練之,似乎毫無關係,但細細看來,偏偏又一脈相承,秉九陽之意,陽和通沛,莫然能御。
微微側首,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耳邊有一個細細的聲音響起:“前輩,咱們歇息一會吧。”
青書頭也不回,嘴角掛着笑意,朗聲道:“鮮于掌門,怎麼?”
鮮于通咳嗽兩聲,虛弱道:“前、前輩,晚輩被、被風沙…咳咳…被風沙給迷了眼睛。”
青書見前方有三三兩兩的幾塊大石,遂一勒駿馬,笑道:“也好,咱們避避風頭。”
他精通“借勢”“造勢”“攬勢”之法,小小風沙,如何難得到他,除卻視力受限,其他只消循其脈絡,便能輕而易舉的一一破去。
但饒是如此,他卻偏偏不護佑着鮮于通,任這位養尊處優的華山掌門在身後被狂風吹得滿嘴是沙,嘗一嘗這大漠困頓之旅。
從馬車上將鮮于通攙下,見他彷彿吞了一隻綠頭蒼蠅一般的難看錶情,青書微微好笑,從懷中取出一柄被磨得閃閃發亮地鐵刃,近鍔口的鋒刃間有一道缺口。鮮于通頗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但見青書反手一插,便聽得一聲悶響,這柄破爛不堪的鐵刃便已沒入大石二尺。
鮮于通對這位老先生地武功之強之怪,早已見怪不怪,但見狀仍是奇道:“前輩,你這是作甚!
青書淡淡道:“不這樣,哪裡來的栓馬之地?”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根粗大麻繩,將馬匹車輛栓在那缺口之處。
鮮于通目瞪口呆,半晌無話。他的確養尊處優,若無栓馬之所,自來便是由弟子牽着馬立在一旁,故而早已見慣不慣。如今見這位頭髮花白的老先生硬生生造了一處栓馬之所,不由微微愕然。
卻聽青書咳嗽一聲,又續道:“可惜不是上好的精鋼鐵劍,否則,剛剛刺進的時候,便應是無聲無息,而不會有那聲悶響了。”
鮮于通張口結舌,心道:“敢情您就這樣糟蹋錢呢。難怪沒錢花潦倒到這個地步。”
過得好一會兒,鮮于通乾笑兩聲,轉移話題道:“前輩,不知仙鄉何處呀。聽您口音,應該是中州人士吧。”
青書淡淡道:“非也,我乃精絕遺族,不過在中原行走了三十年時光,故至鄉音忘卻,故原渺渺。”
鮮于通聽他談吐間頗是雅緻,儼然便是宿學大儒,但生活習俗又似與自家全然不同,早已起疑,此刻聽他一說,不由恍然大悟,想起在古籍中所看到的精絕國資料,他目光微感奇怪,望了一眼青書,心中盤算起來。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風漸漸變小,漫天黃沙也塵埃落定。鮮于通神(手機閱 讀 16k. cn)色變幻,這半個時辰裡,他旁敲側擊,所得到地消息不多,但唯一一點可以確定地是,這位老先生對於金錢有着絕對的渴望,還有……他是個可以招攬之人。
但是,若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還須再施手段。
將鮮于通扶上馬車後,青書繼續策馬上路,一路飛奔,過了一個多時辰,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天邊一卷烏雲翻滾不休,似在積蓄雷電,彷彿有傾盆大雨,即將落下。
青書暗道:“須得尋一處歇腳地地方纔是。”他自能真氣鼓盪,不懼雨滴,但這般未免要顧及鮮于通,卻是非他所願。
正奔走間,青書耳邊微動,擡眼望去,但見右方百丈之距,似有一隊人馬緩緩移動,約莫有百餘人左右。這荒漠之中,風雨前夕,原是甚難看清人蹤獸跡,但若大堆人馬聚集一處,卻是不難看清。
“瞧這裝束,當是行走商隊了。可同他們一道,也避避風雨。”
青書心中暗忖,一擺馬繮,往右方奔去。
緩緩走近三十丈,青書心頭驀地一驚,卻是發現,這些人都是腳步沉穩,步履輕盈,顯然有功夫在身,雖未見得如何高明,但這許多練家子聚在一處,也是非同小可。
看着馱滿貨物的駱駝駿馬,青書微微皺眉。
他馭馬緩緩走近,這馬兒在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氣勢威壓之下,半點聲息也不敢發出,便是起腳落蹄,也是輕如鴻毛一般,生怕有一絲晃盪,驚着了背上那位煞星。
又緩緩走了二十來丈,青書耳邊一動,眼神銳利,望向前方二里處,卻是黃朦朦地一片。
這支商隊前行了約莫數十丈,前方一人忽地一揚手,身後百餘人立刻勒馬停住,猛地一騎躍出,便聽得一聲大喝:“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青書將馬兒栓在一棵小樹之上,湊進馬車和鮮于通說了些什麼,而後翻身下馬,步履輕盈,往前方奔去,想要一探究竟。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悠悠傳來:“嘿嘿,祁連山六傑,領一山三百兄弟,向諸位討口飯吃。”
青書定睛望去,但見前方驀地列開一彪人馬,約莫數百人衆,兵強馬壯,個個手執利刃,陣勢森嚴。
發話的是一個頭戴儒巾的書生,面貌普通,絕無半分可以稱道之處,只是臉色慘白慘白,煞是嚇人。
而身旁那五個,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卻似乎心甘情願在這書生帳下俯首聽命。
再往這商隊間越衆而出的那位大漢看去,卻見他臉上虯髯密佈,相貌豪闊,手上青筋畢露,雖是身着寬大布袍,卻能略窺裡邊虯結肌肉,顯然外功非凡。
青書一眼掃過,暗道:“這祁連山六傑……何許人也?”又望了那越衆而出的大漢一眼,點了點頭,心道:“瞧這人武功不弱,又與胯下駿馬合作無間,顯然是一員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