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汐晴悵然若失,喃喃道:“這便…成了麼?”
青書拾起長劍,還入鞘中,嘆道:“你既有勇氣刺我劍圈,勇者無畏,已然暗合獨孤九劍法意了。”頓了一頓,又道:“我的太極劍圈愈發圓融,你若要破解,便唯有從中直刺這一條路走。其實早在三日之前,我們已將這路破劍式儘可能的完善了,還要改進,只怕只能將我太師傅請來了。呵呵,其實獨孤九劍重在使劍者自身明悟,招式內力,都落了下乘。使劍者若是蠢驢木馬,則這套神劍再怎麼厲害,再怎麼完美,也是枉然。”
楊汐晴默默將長劍還鞘,不發一言,推開練功室石門,走到隔壁石室之中,提筆寫下四個大字“勇者無畏”。
青書靜靜站在門口,眼神瞟到室中紫藤花椅旁,青白石玉桌之上,宣白紙面那四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嘴角含笑。
楊汐晴驀地回頭,展顏笑道:“青書,謝謝了。”
青書欠身微笑道:“咱們之間,還說謝字,豈不生分了麼?”
兩人相視一眼,有莫名情愫,悄然漫開。
又是一月時光過去,已是七月之初。
夜無聲,縱使陰暗墓中,不知日夜,也能感受到宛如水銀泄地一般地月華。滋養衆生。
嘈雜切切,錯落彈開,宛如珠玉相碰,蘇若雨嘴角含笑,手指不住撥弄琴絃,一曲彈開,宛如春風拂面。淡淡水波在她眼眸中泛起絲絲漣漪。不住皺開落水地花瓣。
此琴音色絕美。乃是前日小蝶從“紅塵煉心大陣”之中取出,正是青書當日所彈妙琴。
小蝶司掌樂藝,彈得一手好琴,卻是學自蘇若雨,據小蝶言,此琴乃是昔年古墓祖師林朝英留下。經歷代古墓主人之手,音質非但不衰,反而愈發絕美。
蘇若雨本是書香世家,但區區一年中,家道中落,遭人陷害,父母橫死。她三歲便被賣到秦淮河旁一家妓院,那老鴇倒算是慧眼識珠玉,知道這小女童乃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自幼便把她當作花魁來培養。四歲起便將她隔離開來。教她彈琴下棋,吹笛寫字,琵琶簫笛。端的算是寄予厚望。
可是蘇若雨七歲那年,偶然瞥見一個新來少女被老鴇和一干大漢強行塞入一個胖老員外的房中,心中好奇,偷偷在戳破窗戶紙觀看房中情景。但見那胖員外將那少女雙手雙腳綁在牀上,一身剝的乾乾淨淨。好似白羊一般。自己也開始緩緩褪去衣服,好似白蠶一般肥大的身軀壓在少女身上。不住聳動。她震驚駭然之餘,也知自己將來勢必如這少女一般,要去伺候有錢有勢的男人。
她絕非甘於命運安排之人,自那之後,便開始預謀逃走,可她孤弱女童,小小年紀,又如何逃得出心狠手辣地老鴇和身強力大地壯漢的追趕?一抓回來,老鴇怒之又怒,也不管將來她是否搖錢樹,拿過鞭來便抽笞不已。
好在楊汐晴之父偶然路過,見不過眼,便將這女童救下,帶回古墓與女兒作伴。
可說,蘇若雨是第一個進入古墓的女童,自幼和楊汐晴感情極好,與小眉小虞等人不同,乃是楊汐晴最爲信任之人。
蘇若雨對琴之一道極有天份,低眉信手彈,如美人私語耳旁,如蘭芬芳氣息鋪面而來,令人從心底生出酥麻之感。一曲彈開,巍峨處彷彿高山,細膩處宛如流水,串串音節悠悠流開指尖,端的是沁人心脾。
驀地一陣空靈簫音響起,青書手執玉簫,指節輕敲,合着蘇若雨曲調,悠悠揚揚的奏上一曲,灑然空靜之處,和蘇若雨輕靈如春風拂面的琴音相合,令人倍感舒適。
他這弄簫之術,乃是傳自蘇若雨,雖因時日尚短,學地不甚精,但卻勝在意境悠遠,靜水流深,恍如潺潺流動的溪澗水流,緩緩滲入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青書也不知對於這個一身素白的女子,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總之只要和這個女子在一起,便會十分舒適。兩人在某種程度上,有着發自心底的共鳴,這是不需要言語的,只要一個眼神,便互知心意。
無疑,這種感覺對於青書來說,是彌足珍貴的。他甚至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守護這份感覺。但又可以說,這只是靈性上的交流,絕無半分肉慾摻雜。相對地,對於楊汐晴,青書和她研討劍術之時,數次耳鬢廝磨,都是心裡砰砰直跳。
蘇若雨見他來了,輕輕一笑,指尖輕挑,輕靈一轉歡快,琴音跳動不休,盎然孕有勃勃生機。
小蝶隨侍一旁,見兩人琴簫相合,彷彿絕配,不由會心微笑。忽聽得琵琶聲響,楊汐晴懷抱琵琶,轉軸撥絃,三三兩兩,錯落有致,聽來宛若璞玉相擊,輕靈生脆。
三人奏出這段樂曲,溫潤深遠,在古墓之中悠悠傳開,練功室中少女都停下練劍,靜靜聽這彷彿天籟一般的聲樂,彷彿怕擾亂韻律,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楊汐晴忽地一挑一捻,琵琶發出鏗然聲響,震人心魄;蘇若雨一抹琴絃,再一攏一彈,彷彿天外銀河從高山之上傾斜而下,轟然作響;青書簫音卻一直平平淡淡,宛若細水長流,卻悠悠迴盪在各人耳旁,揮之不去。
小虞手中長劍忽地無力落下,淚眼迷離,口中喃喃道:“他、他要走了…”小眉瞧她神色,不由問道:“小虞妹妹,誰?誰要走了?”
果聽得琴音鏗然大作,彷彿千軍萬馬齊齊踏來;琵琶弦起,捻攏抹挑,也宛如珍珠玉盤激烈撞擊;而那一縷淡淡簫音,彷彿就要淡漠在古琴樂音和琵琶聲響之中,再一刻,終不可聞。
不知有幾滴淚水,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