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煉心【六】

沿着蜿蜒的山道,一人騎着一驢緩緩而行,此時已是中秋時分,兩側山上的樹木在秋風中搖曳着,枯黃的葉子片片落下,空中盤旋着幾隻獵鷹,不時發出陣陣清鳴,突兀的石頭零星開着金黃的野菊花,這一切無不充滿了詩意。吳星峰邊欣賞美景,邊喝着美酒。

擡頭間,正看到遠處山崖懸着一顆松樹。那處山崖甚是陡峭,幾乎垂直,那棵樹就高高懸在那處絕壁上,它的根深深扎進峭壁中,它的枝幹扭曲着佈滿了褶皺,它的枝葉繞過峭壁直指蒼穹,一陣山風吹過,那小樹隨風舞動,吳星峰不覺看的入了迷。只見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口中不停嘖嘖讚道:

好一個桀驁不馴的靈魂!

吳星峰旋即跳下毛驢,拿出畫板,當即揮毫潑墨,一氣呵成:在幽深的山路上,下着濛濛細雨,一個詩人正向騎牛牧童問路,一個騎着毛驢的遊人戴着斗笠從遠處而來,前方隱隱有一處酒家,酒旗在風中飄揚。天空中盤旋着一隻獵鷹,正在尋找着自己的獵物。一顆老松樹立在懸崖峭壁上,正經受風雨的洗禮,滄桑的虯枝直指蒼穹,傲然屹立,彷彿千年的風吹,萬年的雨打,都不曾讓它向命運低頭。

待筆墨幹後,吳星峰收起畫軸,再看向那棵枯瘦的老鬆,輕嘆了一聲,跳上毛驢接着趕路。黃昏時分,吳星峰來到一處城鎮近前,低矮的青石城牆,古樸滄桑,滿是歲月的刻痕,高達的城門樓中央懸着白雲鎮三個古樸的大字。城門處人流如織,行人來來往往,吳星峰給了守門的兵丁兩個銅板,牽着毛驢隨衆人步入城中。

又大又好吃的包子,兩文錢一個!

冰糖葫蘆!

……

街邊傳來各色商販的叫賣聲,吳星峰牽着毛驢,漫無目的在街道上走着,不覺腹中咕咕作響。尋找一番,在街道不遠處正有一座高達的竹樓,名曰仙客來。

客官裡面請!

店小二正在門口招攬酒客,看到吳星峰走進,急忙接過繮繩,笑臉相迎道:

客官,本店樓上有上房,價格公道,包你滿意。

店小二,請給我這頭毛驢備足草料好生照顧,再給我開一間上房,二斤牛肉送到房中。

聽到吳星峰說罷,店小二高聲吆喝起來:

上房一間!牛肉二斤!

說罷,夥計牽着毛驢從側門進入內院。此時門內掌櫃迎了出來,引吳星峰步入二樓雅間。吳星峰邁步而入,看到那房間倒也精緻,點了點頭。

客官,一晚一兩紋銀,包三餐。

掌櫃笑着說道。

掌櫃的請給我開十天!

吳星峰說着拿出了一錠銀子,正好十兩。

掌櫃的接過沉甸甸的銀子,笑着躬身退出房間,輕輕關了房門。不多時,小二送來牛肉,吳星峰就着美酒一統狼吞虎嚥,酒足飯飽之後,時間尚早,便出了仙客來,在街上閒逛。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邊店鋪華燈初上,照得街面一片輝煌。一個靚麗的身影一閃而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那女子身段玲瓏,一襲白裙,輕紗遮面。

劉英!

吳星峰激動的喊了出來,只見那女子尋聲轉過頭來,看了吳星峰一眼,旋即飄然而去。吳星峰急忙追去,可是那女子速度極快,繞過幾條街道,吳星峰遠遠看到那女子進入了一座竹樓。

各位客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春滿樓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讓君流連忘返。

老鴇是一箇中年少婦,約摸三十四五歲,不過一身綾羅綢緞,珠光寶氣,看上去倒也風韻猶存,扯着嗓子招攬來往的行人。

一個高大的漢子醉醺醺的,一搖一晃的走了過來。身後一箇中年婦女哭喊着抱住那漢子的大腿,被其一腳踢翻在地。

快滾,黃臉婆!

那漢子罵罵咧咧,不顧倒在地上的女人,在兩個僕人的攙扶下,進入了春滿樓。

貴客裡面請!

看到吳星峰,老鴇笑臉相迎。吳星峰猶豫了一下,邁步而入。只見一樓大堂正聚集了幾十號人,正對大門中央的是一處舞臺,一個身着白裙的妙齡女子腳步輕盈,雖然蒙着面紗,從那玲瓏的身段不難看出那是一個麗人。一個面若冠玉的少年琴師輕撫琴絃,那佳人抖動衣袖旋轉騰挪,看的一衆客人叫好不斷。片刻後,琴聲戛然而止,那女子衝着衆人鞠了一躬,轉身步入後臺。

我出一兩黃金!流鶯小姐今晚是我的!

一個胖胖的像豬頭一般的男子扯着嗓子喊着。

朱胖子,就你熊樣還是回家陪老婆去吧,千萬別嚇着流鶯小姐。二兩黃金!

一個搖着摺扇的翩翩公子陰陽怪調,對着那胖子說着,目光中充滿了不屑。

三兩!

胖子顯然志在必得,挺了挺胸脯,目光中同樣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十兩黃金!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人羣后方站着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

十兩黃金一次,兩次,三次。恭喜這位貴客,流鶯小姐今晚是你的了。

一個僕人言罷,狠狠敲了一下銅鑼。

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吳星峰隨着鴨奴上了樓。

不好了,小蓮上吊自殺了!

一個春滿樓的姑娘從前面樓道急衝衝的跑了出來,臉色蒼白,驚慌失措。

真是晦氣!樓主二十兩銀子全打了水漂!

那鴨奴說罷,引吳星峰進了一處房間,奉上香茗。吳星峰也很好奇,無心飲茶,立在門口觀望,不多時樓道聚集了不少看客,兩個衙役帶着一個驗屍官進入了那處房間,片刻後,三人相繼走出了房間。

樓主,請找人將這屍身擡去亂葬崗,我們這就回去向大人覆命!

其中一個衙役對老鴇說罷,帶着另外一個衙役和驗屍官離去。

三位大人請慢走,姐姐我就不送了。

老鴇一招手,兩個僕人擡着一副擔架走進了那個房間。出來的時候,但見擔架上擡了一人,蒙着白布看不清面容。衆人紛紛避讓,小聲議論。隨着擔架遠去,衆人也相繼散去,繼續尋歡作樂。

吳星峰重又進入房間,坐在紅木的太師椅上,看着茶杯中生起的嫋嫋煙霧,開啓了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