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始皇廳包廂之內,一切重歸於平靜。
範柔呆坐在椅子上,微微張開的雙脣還未合攏,眼底,充斥着滿滿的駭然。
樑威面色慘白的坐在地上,一隻手,還在捂着自己的額頭。
十二名西裝男,東倒西歪的均勻散落一地,數根甩棍穿透堅硬的桌面,兀自微微顫動着。
江帆雲淡風輕的站在廳中,看着範柔與樑威的目光中,帶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江帆的聲音,喚醒了呆滯狀態的二人。
範柔腦海裡已經完全被江帆虎入羊羣般的霸道身影所充斥,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男人可以威猛到這種地步。
樑威也徹底的傻掉。
或者說自從他認爲江帆知曉他的一切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徹底變的六神無主。
最終,還是範柔先回過了神來。
她搖了搖頭,雖然眼神中毫不隱藏對江帆的炙熱,但她也清楚,現在,還是先乖乖的聽話要緊。
“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
範柔看着江帆的眼神裡,閃爍着小心翼翼。
“說。”江帆點點頭,道。
“你帶走樑威,想做什麼?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男人,我不想剛結婚,就變寡婦。”
範柔的話說的樑威心裡一陣暖烘烘的。
但江帆卻忍不住笑着搖搖頭,如果他不知道範柔的性格,會真的以爲她很愛樑威。
可惜,江帆對範柔是真的看的透徹。
“你不會變寡婦的。”
江帆的回答沒有猶豫,但又補充了一句:“至少,我不會讓你變成寡婦。”
江帆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他不會殺樑威。
這對範柔而言,其實真的不算什麼好消息。
因爲樑威是一個節點的局中人,五爺新拓展的業務當中,他所擁有的信息量,不算太小。
如果江帆一怒之下幹掉樑威,對範柔而言,反倒是她想看到的事情。
至於變成寡婦,那隻不過是試探江帆的一種說辭而已。
儘管範柔臉上閃過一抹輕鬆。
但江帆還是在範柔的眼底,看到了些許的失望。
“樑總請客吃飯,一點誠意都沒有,這飯,不吃也罷。”
江帆說着,伸手將樑威從地上拉起來,而後摟着他的肩膀走向了始皇廳包廂門外。
“師父,萬鐸回酒店了,看樣子心情很不好。”
耳內,響起了沉默已久的李牧的聲音。
江帆聞言愣了一下,接着便停下了腳步。
“怎…怎麼不走了?”樑威見江帆忽然停下腳步,頓時便有些提心吊膽的問道。
“我在想,是直接把你送給警察,還是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單獨和你聊聊。”
江帆的眼裡,目光微冷。
停頓片刻之後,江帆這才繼續說道:“算了,我還沒吃晚飯,不介意請我吃飯吧?”
“不…不介意。”
樑威是一點也摸不清楚江帆到底想要幹什麼,只能順着他的話茬往下說。
“不介意我叫幾個朋友一起蹭飯吧?”
江帆又說。
“不介意。”
除了這三個字,樑威還真就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你爲刀俎,我爲魚肉。還有得選嗎?”樑威在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早這樣多好,大家吃吃飯,聊
聊天什麼的,多開心。”
江帆滿意的點點頭,目光掃過電梯的樓層顯示燈,而後笑着按了下行鍵。
江帆摟着樑威的肩膀出了酒店大堂,在經過大堂內的某一個攝像頭的時候,江帆的臉上,還露出了一個很邪氣的笑容。
江帆帶着樑威從電梯內出來的時候,李牧在大堂吧第一時間就起身結了賬。
不過他並未跟着江帆一起離開,而是去了一趟洗手間,之後纔出了皇朝酒店。
“師父,蹭飯的事情我就不去了。”
李牧閒暇的時候在網上查了一下情報支援這個職業的基本情況。
當他發現情報支援類似於電影裡那些軍事基地內的工作人員時,他就決定,要保持自己的低調和神秘。
至少,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內,讓自己變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福特猛禽在夜色中疾馳着,漸漸遠離了市區。
當窗外一片片荒蕪人煙的景象進入樑威的眼簾時,樑威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雖然在酒店內,江帆口口聲聲的說不會讓範柔成爲寡婦,但是,那些話的可信度,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
“你一定會死,但不會是在今天,也不會死在我手裡。”
江帆看出了樑威眼底的恐懼和慌亂,隨即便笑着安慰了一句。
但是樑威的眼裡,恐懼卻依舊沒有半分的舒緩,反而變得越來越濃。
“綠柳莊,這名字是不是很耳熟?”
江帆的車子,駛入了一個名爲綠柳莊的農家院,而後緩緩停了下來。
樑威看着這個環境優雅而且客人不少的農家院,心裡對死亡的恐懼,漸漸舒緩了下來。
“走吧,我已經訂好了廂房。”
江帆說着拉着樑威走進了一間位於葡萄園旁邊的廂房。
房間內收拾的很乾淨,一張圓桌,幾把很古樸的竹製椅子,幾碟新鮮採摘下來的水果。
“要想吃的好,吃的健康,還是得來這種地方。”
江帆說着隨手將兜裡的一樣東西扔到了窗臺上,接着坐了下來。
樑威目光始終警惕的盯着江帆,他不相信江帆會真的跑來這裡吃飯。
但是到目前爲止,江帆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是和吃飯有關的。
江帆也沒理會惴惴不安的樑威,只是自顧自的點完了菜品,接着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
打完了電話,江帆這才笑着說道:“這年頭,喊人吃飯,有人肯來,已經是給你很大的面子了。”
江帆越是表現的若無其事,樑威心裡的不安就越是厲害。
最後樑威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只得主動開口道:“江帆,你究竟想幹什麼?這是最後的晚餐嗎?”
“淡定,這不是最後的晚餐。”
江帆搖搖頭,看着火候也差不多了,這才笑着說道:“我只是想讓我們接下來的溝通能夠更融洽,畢竟,華夏人在飯桌上總能很快成爲朋友。”
十分鐘後,一桌子的菜上齊,江帆自顧自的便吃了起來。
樑威坐在桌子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簡直如坐鍼氈。
“樑總,這頓飯可是你掏錢,你一點不吃,那就虧了。”
江帆就像是在溫水煮青蛙,慢慢消磨着樑威的耐性,同時也煎熬着他的恐懼。
最終,樑威還是選擇了豁出去了,不管是生是死,先吃飽了肚子再說。
看着樑威開始吃東西,江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這就對了,不吃飽了,一會怎麼有力氣走回市區。”
樑威剛剛塞進嘴裡的一塊豆腐差一點鑽進氣管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江帆除了吃飯之外,沒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在江帆酒足飯飽的放下筷子的那一刻,耳邊終於傳來了等待已久的聲音。
“師父,人到了。”
“樑總,吃飽了吧?”
江帆看着樑威陰沉的臉色,笑着問道。
這時候,就算是沒吃飽,樑威也得點頭說吃飽了。
“既然吃飽了,那就見個人吧。”
江帆話音一落,廂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吳亞茹帶着小草直接走了進來。
樑威看見吳亞茹和小草的那一刻,整個人直接從凳子上掉到了地下。
“你…你們怎麼來了?”
良久,樑威才穩下心神,眼神閃爍的問道。
吳亞茹直視着樑威的雙眼,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淺淺的同情。
“阿威,我帶着小草,來見你最後一面。”吳亞茹平靜的說道。
“最後一面?”樑威本能的想到自己馬上要被幹掉。
而吳亞茹卻點點頭,接過話茬解釋道:“我和小草明天就要離開華夏,以後,也許在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我想讓孩子,再叫你一聲爸爸。”
聽到吳亞茹的話,樑威鼻子一酸,心裡面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五味雜陳的難以形容。
窩心、難受、委屈……
這些從未感受過的情緒一個接一個的鑽進了樑威的心裡,瘋狂的灼燒着他那顆曾經麻木不仁的心。
“爸爸,你不該不要媽媽的…”小草站在一邊,眼裡雖滿是淚水,但是卻倔強的忍着不讓它流下來。
“小草…爸爸對不起你們娘倆…”
樑威哭了,就因爲小草的一句爸爸,直接將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給砸的稀巴爛。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寶貝女兒還會叫自己一聲爸爸。
他從未想過,這一聲爸爸,對他而言,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力量。
一瞬間,樑威腦海裡閃過了自己以往的種種。
曾經堅定無比的執念,現在回頭看一眼,卻顯得無比的骯髒和不堪。
商海浮沉多年的成功商人,因爲一念之差誤入歧途。
在即將墜崖之時,卻又因爲女兒的一聲爸爸,懸崖勒馬!
“亞茹!對不起!”
樑威雙膝重重的跪倒在吳亞茹的面前,一張臉上濁淚縱橫!
“亞茹,小草,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鬼迷心竅,你們是我最親的人,我不該聽信範柔那個女人的蠱惑,我不該去讓人殺你……”
樑威的懺悔聲淚俱下,這樣的結果,就連江帆也是始料未及。
“我現在就去自首!但願,我出來的那一天,還能見到你們娘倆!”
樑威說着,從地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爸爸,你不能去。”
“阿威,你不能去。”
吳亞茹和小草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的確不能去,至少,現在還不能。”
江帆說着,來到了樑威的近前,接着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隨後,樑威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來吧,只要能讓我有機會贖罪,我什麼事情都會做!”
“好!”
江帆言罷,揚起手,一記響亮的耳光便抽在了樑威的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