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煉三剛一見到任務的目標,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彷彿面前這人有些似曾相識。
按理說凌展用斗笠遮住了面容,身形也有極大變化,別人根本看不出他真實的模樣,但是不知爲何,孫煉三就是覺得此人曾在哪裡見過。
不過他早在多年前就學會如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輕易不在人前顯露內心地真實想法,因此他不動神色地說道:“這位道友,幸會幸會,我聞聽你曾在此處分鋪中借閱過我的幾部劣作,並提出要與我當面交流一下道法。”
凌展此時隱藏在斗笠的目光一閃,指着那老者沉聲道:“確有此事,不過我觀道友的修爲,尚與我一般處在築基期,似乎並非如這位店家所言,是你們這商會的某位前輩。”
孫煉三心中一跳,仰天打個哈哈,口中先是說出那玉簡中記錄的幾句言語,見凌展沉默下來,他繼續說道:“方纔的話,道友如果確是於雷道有所鑽研,當知其中真假。某家到本會這分鋪來,只是與你做個交流,何必展示真實修爲,引來此地諸般勢力窺探?如果道友覺得某家的修爲不值一提,我們不妨先離開這處坊市,尋個僻靜的所在,沒了顧忌,我們也正好切磋一下真正的雷系道法!”
他故意裝出高人一等的架勢來,語氣間又控制得很好,沒有半分得罪客人的意思。
凌展沉默半晌,緩緩說道:“如此甚好,我今日來在這左近逗留,倒是知道個極好的所在,不如請道友與我同去。”
孫煉三手中有那錦帕法寶,修爲又比對方高,心中自無懼意,聞聲道:“好,那就主隨客便了,請帶路吧。”
一旁的老者不知這位總會派來的人物有何底牌,只是以太虛眼查看,似乎對方的修爲與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間,他不禁心中暗想,如果早知總會是這等態度,自己親自出手擒下凌展便是了,何必將這大好功勞讓與別人?
他心中有了爭功的念頭,神色間便不自覺的流露出來,見兩人說好了要離開坊市,他不禁有些心急,忙道:“二位何必離開,我這家百珍坊經過多年經營,佈置下無數陣法,這坊市中雖然也有其他幾處不小的勢力在,但是想窺探我店中情況卻是不能,二位不如上到四層去交流如何?”
孫煉三看了他一眼,立刻便明白他話中之意,那四層中原佈置有多重法陣,配合他手中的錦帕,想要直接在此擒人也不是不能,而且還能立刻傳送離開,就算有人察覺,也無法得知究竟。
但是這等爭奪功勞的事情在商會中屢見不鮮,他好不容易獲得這個任務,怎會再讓他人分一杯羹?
因此他故作高深的說道:“不必了,我與這位小友去去便回。”
那老者見他如此說,嘴上只得答應,心中卻暗自腹誹,這總會來的人好大的架子,不過老夫已經有了通傳消息之功,想來還是能得些好處的。
原來商會卻有規矩,如果任務的承接者沒有特殊表示,其他人即便同時在場,也不可隨便插手,這規矩執行甚嚴,無人敢於違背。
孫煉三隨着凌展一路出得坊市,朝着一個方向而去。
因凌展只是在地面疾奔,他也不好自行飛在空中,只得招出一柄飛劍來,使其僅高出地面一尺,與空中飛行。
凌展暗中觀瞧他腳下飛劍,心中自有定計,一路上也不說話,只顧趕路。
孫煉三對此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本來於雷系道法一無所知,先前說的幾句話都是臨時從哪玉簡中學來,如果凌展此時一邊趕路一邊與他嘴上交流,他還真未必應付得來。
兩人直行出數十里,孫煉三估計着這裡已經可以方便動手,暗中取出那方錦帕來,低聲唸誦口訣,抖手便要向凌展頭頂罩下。
正在此時,卻聽凌展道:“前輩,前方不遠處有個好所在,環境清幽,我尋到那地方後,近日來始終停留在那裡打坐修煉,不如我們就在那稍事歇息,開始交流吧。”
孫煉三心思微動,持着錦帕的手悄悄收回,平靜地答道:“也好。”
凌展暗鬆一口氣,依舊前頭領路,只是心中卻更加小心三分,方纔如果不是他耳力聰明,幾乎聽不到孫煉三唸誦的咒訣,恐怕現在已經被對方暗算了。
漸漸地,兩人來在一片空曠的樹林中,其實這裡本是一片很普通的地方,但是孫煉三此時也無心留意這些,只是隨口稱讚幾句,然後道:“這位道友,某家孫煉三,還未請教你的姓名。”
凌展斗笠下一雙眼睛緊盯着他,答道:“我叫周賢。”
孫煉三聞言,面上肌肉一條,笑道:“哦?道友好名字,我早年時有個同門師弟,與你同名同姓,只是他運氣不好,在一次爭鬥中死在對方手裡。”
凌展冷笑道:“那隻能怪他學藝不精了,我卻與他不同。”
孫煉三似乎不想談論這個問題,轉過話頭道:“好了,你我既然是來此交流道法的,那這便開始吧,但不知道友可有何疑問,孫某如果知曉,定當知無不言。”
他口中與凌展對話,手裡卻始終持着那錦帕,心中暗自估計着咒訣的持續時間,在他想來,對方既然是一心來請教道法的,又是一名純正的雷修,那麼當對方談論到自身疑難的時候,精神肯定會集中在自己的言語中,防備是最弱的,正方便他出手。
因此當凌展開始緩緩敘述起他的雷道修煉經驗時,孫煉三根本一字未聽,只是凝神觀察凌展渾身的狀態,隨時準備出手。
就在凌展說道一句“雷,雖凌厲霸道,但若天雷一過,此地必生出勃勃生氣,孕育萬物…”時,他忽然出手了。
只見那方錦帕忽然變大,化作一重天幕罩下,將凌展的身形整個籠罩其中。
孫煉三心中大喜,想不到對方全無防備,竟被他如此輕易得手。
但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到後方傳來一陣危險的氣息,憑藉多年的爭鬥經驗,他毫不遲疑的向前一躍,腳在空中已然踏住了自己的飛劍,衝身而起向上方飛去。
但還未飛出三丈高,他四周的空氣中忽然浮現出數十個閃亮的符號來,一閃之間向他圍攏過來。
孫煉三眼神一凝,這種符號他大約識得,是一種叫做禁制的東西,與尋常的法術不同,又並非陣法,乃是一種非常神妙的法門。
但是時間容不得他多想,此時那方巨大的錦帕已飄落在地,下方沒有半點起伏,顯然是根本沒擒到目標。孫煉三也顧不得許多,招手將那錦帕收回,向着身週一裹,想要憑藉着法寶的威力衝出禁制包圍。
但是奈何這件法寶本非他所有,雖然這錦帕確有防禦之能,但那玉簡中只記載了一種擒拿的變化,這時卻發揮不出全部效用,竟然被那些禁符一穿而過,沒起到半分作用。
眨眼間,數十道禁符貼上孫煉三的身體,空氣中生出一陣波動,似乎有一重重無形的枷鎖捆縛上來。
孫煉三體內的法力驀然凝固下來,似乎半分也運轉不得,身下的飛劍一陣顫抖,帶着他一同跌落塵埃。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甘之意,自己的運氣怎地如此之差,本以爲此次任務不會出半點紕漏,大功告成後正可洗刷在商會中的名聲,但何曾想到,對方竟有這般算計,而且掩飾的功夫比自己還深,居然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一來恐怕不單單是名聲,只怕性命也要一起丟掉了。
就在他一邊心中懊惱,一邊努力催動法力試圖掙脫枷鎖的時候,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張年輕的男子面龐。
見了這面龐,他不禁一怔,原來先前的感覺沒錯,這個喬裝打扮自稱周賢的人,其面容確實有些似曾相識,但此人他並非十分熟識,當是許多年前偶然見過罷了。
正在他思索的當口,卻聽一旁傳來個女子的聲音:“凌展,抓住了這人,怎麼處理?”
孫煉三心中一跳,原來面前這人不叫“周賢”,可是“凌展”這個名字他雖然有些熟悉,卻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聽過。
他一邊想着,口中不禁低聲唸了出來:“凌展,凌展…好像在哪裡聽過呢?凌展…到底是誰呢?”
凌展見他似乎記不起自己是誰,不禁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全名叫做孫煉三,你師父童林現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