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麪條,喝了兩口湯,樓成放下碗筷,左手掏出枚硬幣翻轉,壓低聲音吐槽起史密斯:
“蜘蛛那貨真是的,我剛開始就那麼隨口一提,覺得光靠自己比較冒險,不如不去,結果他直接就答應了,還興致勃勃地完善計劃,討論收尾,害我以爲他不愧是特工頭子,心理素質爆表,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誰知道事後蔫得就跟小綿羊似的,一個勁跟我嘮叨這有悖他的理念,不配再做蜘蛛俠了,早怎麼不拒絕?”
嚴喆珂單手托腮,靜靜聽着,漆黑如寶石的眸子打量了樓成一眼,落到了他飛快翻轉硬幣的左手之上,沉吟片刻後,用不太確定的語氣道:
“橙子,其實你心裡也不太平靜吧?”
啊?樓成一下怔住,本能想要否定,可目光掃過翻滾跳躍的硬幣,就像看見了自己處於同樣狀態的心湖。
它看似幽靜緩和,只得微波盪漾,實則深處緊繃,暗藏翻騰。
是啊,“拜訪”約瑟夫後,我也是控制不住地“虐待”礦泉水瓶,冰了又熱,再冰再熱,直到看見珂珂,才勉強安寧下來……
作爲一名遵紀守法十幾二十年的學生,自己根本不像剛纔敷衍史密斯時說的那樣,法律意識淡薄,是天生的亡命之徒,渴求的從來都不是提心吊膽的生活。
雖然也經歷了殺暗部九品等事件,提升了生死邊緣的適應能力,錘鍊了心境,但要麼被動捲入,要麼不涉及生命,且有師門處理手尾,無需擔憂,與在異國他鄉突襲“屠夫”,清除馬耶夫斯基等有着本質的區別。
說到底,在這方面,我也只是個雛鳥,而且不是太喜歡做類似的事情。
被女孩彷彿看透心靈的目光一瞧,樓成念頭紛涌,最終化作了一聲嘆息:
“珂珂,過來,讓我抱一下吧。”
“嗯。”嚴喆珂離開座位,走到樓成身前,仍由他站了起來,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了自己。
熟悉的味道絲絲縷縷鑽入鼻端,縈繞於腦海,美好的嬌軀纖細溫暖,彼此的呼吸似有共振,樓成的心慢慢平靜,“看着”忐忑、不安和緊繃等感受一點點歸於幽湖,不再暗流洶涌。
這個過程裡,嚴喆珂笨拙而生疏地安撫着他的後背,一如他溫柔地撫摸女孩的秀髮。
“除掉了屠夫和馬耶夫斯基,康城其他罪犯要麼不可能牽涉你,要麼屬於杜姨可以應對的範圍,嗯,只剩下帕維爾一個,他躲在聖頂大教堂,不避幾個月的風頭,應該不敢再偷摸出來,而且他的目標主要是未成年的孩子,反正我應該沒什麼要做的了,可以放鬆地享受生活……”樓成嗓音低沉,沒怎麼組織語言地想到什麼說什麼。
嚴喆珂安撫的動作逐漸熟稔和順暢,埋頭樓成肩膀,低聲回答道:
“這樣挺好,這樣挺好……”
相擁許久,兩人分了開來,樓成拿起碗筷,身心皆是輕鬆地笑道:
“你好,你的洗碗工已經上線!”
“說得就跟我吃的一樣……”嚴喆珂鄙視地看了樓成一眼,輕笑調侃道,“某人回來的時候,簡直雲淡風輕,一副我就是出去買了個菜的樣子,肚子餓弄麪條比‘超級英雄’的事情更重要,結果,都是裝出來的!”
說到這裡,她轉眸一笑,低聲自語般道:
“這樣我就放心了……”
洗完碗筷,小兩口分別洗了澡,並排躺到了牀上,背依靠枕,合蓋薄被,刷着手機。
“咦,我們留學生的羣裡在說,馬耶夫斯基的案子涉及了珍妮弗學姐。”嚴喆珂交疊的雙腳搖晃了一下,側過了身體。
“這麼快就有消息傳出了啊?”樓成還沒刷出新聞。
至於歪果仁的論壇交流區等地方,他暫時還一頭霧水,找不着北,沒去研究。
“有個同學的舅舅很早就移民到康城做生意,他表哥正巧在警察局做事。”嚴喆珂解釋了一句,將手機和人都湊向了樓成,與他共看後續。
按照那位同學的描述,珍妮弗這位康城大學的活躍人物很早就被馬耶夫斯基控制,幫助他尋覓不錯的女孩,一般的手段是邀請參加派對,等到共同玩了幾次,熟悉起來後,就引誘對方服食“秘藥”,尋求更高級的享受,接着慢慢加重劑量,形成癮頭,最終介紹入“狂歡派對”,放縱身心,墮落精神,成爲靈脩的“道具”或馬耶夫斯基拉攏上流社會人士的工具。
等到玩膩,若沒這方面的天賦,則會被丟給底層,控制賺錢。
這個過程裡,受到引誘的女孩反過來也會變成類似珍妮弗的人,拉來更多的、沒戒備的姑娘,讓受害者滾雪球般變多,不過,並非每個人都會沉淪,應該說,大部分女孩參加幾次,發覺不對後,都會理智拒絕,不願再來,當然,也有被強行下藥的可憐受害者。
“怎麼能這樣?”嚴喆珂看得瞠目結舌,氣憤得聲音都有點發顫。
不比約瑟夫殘殺的女孩與她素不相識,沒有關係,這次案子涉及的受害者有不少康大的學生。
嚴喆珂對米國的派對風氣並無歧視,只是單純覺得浪費時間,且容易引出緋聞,纔不樂意參加,誰知道有些派對竟潛藏着危險,像是一條看似斑斕實在可怕的毒蛇。
樓成一陣慶幸,對之前的行動再無疑慮。
欺負女孩子算什麼本事!
而且比自身預料得更容易牽涉珂珂!
馬耶夫斯基死得好,那些靈脩也是可惡,只恨當時沒機會對他們做出懲戒。
嚴喆珂憤憤不平地說了一陣,對派對竟有了幾分心理陰影,而警察局那邊爲受害者考慮,並未透露都有誰誰誰。
“橙子,你這次做得真棒!”宣泄完畢,女孩眼眸晶亮地擡頭看向自家老公。
樓成本想習慣性打情罵俏一句,問有什麼獎勵,可他的心情正處於亢奮後的沉澱,看到珂小珂同學認真的表情和璀璨的眸光後,頓時感覺一切有了回報。
“我喜歡這獎勵!”他輕笑低語。
“啊?”嚴喆珂一臉呆愣,不知自家橙子又扯到了哪根神經。
我什麼時候獎勵他了?
稍微平復,女孩又刷起新聞,終於發現了報道,一連好幾條:
“‘外賣俠’再現!”
“惡名昭著的馬耶夫斯基被‘處刑’,‘外賣俠’不是守序英雄。”
“狂歡派對,致命派對!”
嚴喆珂仗着英文閱讀能力強過樓成很多,飛快瀏覽,做出了翻譯:
“……根據現場勘查,‘外賣俠’有厲害的同夥幫助,這或許就是他們能幹掉馬耶夫斯基,而其他英雄不行的原因……”
“……現場監控裝置受到破壞,未能記錄關鍵部分,但我們終於能提取出畫面,直觀地看到‘外賣俠’,他身高不到一米七,做常見的外賣小子打扮,戴一頂棒球帽和很大的黑框眼鏡,膚色無法分辨,屬於臉頰瘦削的類型,他確實擅長製造爆炸,手部有火焰覆蓋,因此未留下指紋……這與科爾簡單口供裡的描述基本一致。”
“基本一致?”嚴喆珂笑了出聲,翻眸看向樓成。
自家橙子都二次發育到一米七八了,長得不算帥,但也是線條分明,肌肉飽滿,輪廓陽剛的好青年!
“要是真一致了,那我就該頭疼了。”樓成笑了一聲,深覺縮骨功好用。
說笑了兩句,嚴喆珂翻譯起新聞下的評論,米國羣衆們粗略分成了陣營不同的兩撥。
一撥認爲“外賣俠”不經法律審判,做出處刑,不是“超級英雄”,而是偏邪惡的人士,今天能殺死臭名昭著但沒有證據的馬耶夫斯基,明天就可能憑自由心證自我判斷幹掉別人,或許無辜的別人,這將是社會不安定的因素,必須強力管制,希望儘早抓到“外賣俠”。
另外一撥則認爲米國的體制已經腐敗沒救,司法成爲有權有錢者和律師們的玩具,不再能維護正義,這個時候,就需要勇於承擔的騎士進行審判,懲治壞人。
他們激進地宣稱“外賣俠”是心目中的偶像,是真正的騎士。
翻譯完最熱門的幾條評論,嚴喆珂低笑道:
“別的我不知道,但米國那些叛逆青年肯定都很崇拜你。”
“每個人都戴副黑框眼鏡來模仿,這感覺有點不對啊……”樓成浮想聯翩。
小兩口討論說笑了很久,一直到生物鐘來臨,彼此睡去。
睡到半夜,嚴喆珂悠悠醒轉,想要翻個身,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人緊緊拽着,無法掙脫。
她支起腦袋,看向身旁,只見樓成雖然睡得很熟,但手掌卻牢牢握住自己,不肯有絲毫地鬆開,他的眉眼褪去了溫潤,褪去了沉靜,變得像個孩子。
…………
翌日清晨,小兩口準時起牀,進行錘鍊,因爲有練成其他幾“字”的經驗,嚴喆珂的“鬥”字訣經過好些天的修行,終於初步摸到了門檻,這讓她很是高興,早飯都多吃了五口。
校園外分別,樓成往“梅賽斯”格鬥場慢跑而去,沿途果真看見不少頭戴棒球帽,架着黑框眼鏡的模仿者,對此,他只能抽搐嘴角。
之後一週,因爲帕維爾始終未曾離開聖頂教堂,樓成過得安分守己,甚至爲了避開風頭,沒像計劃的那樣,找機會挑戰“格魯卡”流派的格鬥家。
轉眼間,時光接近月底,到了樓成該返回的日子。
奧里昂機場大廳,通過監控看着依依不捨的小情侶,史密斯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這段時間雖然認清了心靈,明白自己從約瑟夫具備重大嫌疑卻無法申請到搜查令開始,就偏離了蜘蛛俠的軌道,有了正義審判的想法,所以,纔會在樓提議聯手清除馬耶夫斯基這惡棍時答應他,但是,樓是個危險人物,老在康城,很容易惹出事端,讓自己疲於奔命和處理後續。
呼,感謝上帝,他終於要走了……史密斯虔誠地畫了個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