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童安心會心的笑了笑說。
君默默看了一會兒童安心,不再說話。轉過身,繼續向前走。那決絕的姿態,讓童安心不禁錯覺君默默隨時可能會墜入河中,隨着水流消失不見。
然後,她們就再也不見,一如之前再也看不見紅色,那是鮮血的證明。
……
看不見的水流在波瀾起伏的水面下衝撞着、排斥着,使得童安心險些穩不住身。那樣,或許會好一些吧!這種突然而來的,消極得豁達的心思,又開始浮現出來了。
一瞬間,心裡閃現了這樣的想法。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會覺得“會好一些”呢?失去平衡的話,會跌入水中。說不定會真正的如先前的錯覺,隨着水流消失不見!
如果真的不見了的話,君默默會……
“‘我想死在這裡’,不時的,我會忍不住這麼想。”
童安心怔愣一下,似乎踩到什麼未知物體,腳下傳來錐心之痛。君默默就平靜的站在童安心眼前,說着讓人戰慄的話。那是她心裡此刻最爲真實的想法。
明明是很困難的事,無論是讓人高興的,還是使人驚恐不安的,爲什麼君默默做來就讓人覺得這麼簡單呢?
“‘抱歉’,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唯獨不想對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想死的話……”
“嗯?”
“想死的話,就死吧!不過,現在多半會被人救起來的吧!”童安心指了指岸邊,許多人如同童安心一般的指向着她們。相互間交頭接耳,不能聽見聲音,卻知道在談論着什麼。“而且,我說過,我會死在你後面,不要認爲我說的話,是在開玩笑。”
君默默默然了片刻,微微勾起脣角,笑容說不出的明媚又憂傷,“……呵,玩笑了。”
說罷,君默默再度向前,突然艱難的行走在水中。
童安心跟在之後,一直在回味君默默脣邊的那一抹笑。那一抹笑給她的錯覺比先前的決絕姿態更爲嚴重,以至於一時間,童安心以爲君默默很悲傷。
對,童安心從來都沒有見過君默默的悲傷。她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子,讓人以爲,沒有任何存在會讓她折下腰。以至於,有時候連童安心擅自斷定君默默是不會悲傷的。那麼好的君默默,無論是很多事情對於君默默來說都很簡單,怎麼會悲傷?
童安心就是這樣認爲的,一直以來。
現在,終於能夠明白的一點是,“我是在嫉妒,所以童安心擅自的下了定論”。
然而,不明白的事情仍然有許多,使得已然明瞭的嫉妒也變得不明不白。
過了許久,終於成功的跨越了這一趟危險的旅程。她們沒有死掉,除了受了一點點傷,別無大礙。
到了河的對岸,全身已經溼透。好在夏日炎熱,穿着溼衣服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有難得的涼爽。
君默默站在河邊,望向河的對岸。溼透的長髮黏在臉上,久久的不肯下來。俶爾,童安心發現君默默腳上布上了幾道傷口,以讓人難以察覺的緩慢速度滲出血液。緋紅、乾澀的液體,在白皙的肌膚上太過刺眼,以至於緊隨其後的童安心久久沒能發現。
君默默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幾瓶灌裝啤酒,丟給童安心一瓶,剩餘的放在身邊。就這樣,坐在沙灘上,喝着冰涼的啤酒。一口又一口,說出的愜意。
水,不停地從身體各處流出,浸溼了幹沙。周圍一圈的沙子顏色,比其他的,要深邃了不少。
看着****沙埋葬的水,是河水還是汗水已不能得知。莫名的想到了“活着的證明”,不知爲何。那麼,周遭眼前被溼透了的幹沙以及冰涼的啤酒,是不是她們還活着的證據呢?呵,怎麼會想到這些呢……真是有夠無聊的。
望着天空,童安心心道:人啊,真的是不能想得太多。
“我們還活着,感嘆自己還活着,這種感覺,真是相當奇妙。”君默默說。
“阿。”童安心若有似無的輕哼一聲。一陣風徐徐吹來,夜,將要遲暮。她們居然走了這麼久了啊?時間在忙碌的時候,過得還真是快。
“安心……”君默默喚着童安心。
童安心看向她,舉着酒罐,哼了一聲。
“對不起。”
“……嗯?”
“但是……”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童安心扯了扯嘴角,好幾次試圖如平日一般笑着,但怎麼也沒有成功。“我們彼此的存在,是相互聯絡着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啊,你不要爲你自己的任性覺得對我抱歉。”但是,童安心知道,君默默不會原諒她。
因爲,童安心傷害了她最愛的人,破滅了她的初戀,也踐踏了她的尊嚴……雖然,這一切都非她本意,是一切太過偶然。但不管是偶然,還是必然,一切,都成了定局。
在君默默沒有約童安心來此之前,童安心還妄想,一句“對不起”,一句“我原諒你”,她們就能回到從前。可……童安心還是太天真的,就如肖然之說的那樣。
只是,天真,真的是一件愚蠢而不該有的東西麼?
童安心是童安心,你以爲感情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麼?你太天真了!也太可笑了!
而君默默之所以單獨邀約童安心的原因,其實非常簡單。她不打算原諒童安心,卻想和童安心維持表面的和平,因爲,這是別人的渴望,他們的期望……
真的太貪心了!好貪心阿君默默!
……
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是窗外的夕陽,如血染楓葉一般的顏色,流連在周圍的光暈襯托出那如嬰孩一般純淨的顏色。也好似不忍分手的戀人一般猶豫着要不要離開天邊,墜落到另外一個看不見的地方,最好,去一個日永不落的地方,那樣的話,他們就不必分開,能夠一直一直的繼續在一起……
和君默默分開後,童安心直接回了家,直接睡了。等睡醒後,已經是黃昏落幕時。
看着窗外夕陽,一瞬間感覺,好像每次醒來都是那樣的景色,亙古不變。這一幕,雖然很是美麗,但是美得太過悽慘。讓人不免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隻存在那一種景色!那麼美麗,卻也如此殘忍。如同決絕的希望一般,卻又是掙扎着的絕望。
她們認識多久了?童安心自問。好像,從小就認識吧?記得有一次,童安心問君默默這一個問題。她笑着回答童安心說:“這個問題重要嗎。”
君默默似乎從來不驚訝童安心不時問的很抽風的問題,甚至就算是應該是問句的問句也用陳述的語氣來表達。
安心就如她的名,總是很溫柔,溫柔得軟弱。她總是這樣的……雖然,有時候也有點神經兮兮的。
其實,童安心不是想知道她們究竟認識了多久了。事實上,童安心只是想知道她和她還能在一起多久……
人啊,總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感情就疏離了,然後分開了。從此,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君默默的決定,讓童安心的心空缺了一塊。那一塊是被人用刀狠狠的剜下來的。沒有什麼可以彌補。即便原來被剜去的東西回來了,傷口依舊存在,以及會流血。
她們是一起長大的她們,青梅竹馬。從幼時的嬉笑玩耍,到成長的求學問知。幾乎形影不離,未曾想過彼此會漸行漸遠,更不曾料想到,會有那麼狗血的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只是因爲在某一天,童安心終於察覺到君默默莫名的對她的疏離。想不到理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然後,絞盡腦汁,前前後後的思索着。哪怕是走路,也在回想異樣出現前後的種種。當那些場景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裡倒帶,猜忌、懷疑、困擾隨之而來。終於,童安心沒能忍住的想要去質問她,卻發現卻不再理會童安心了……
等有機會說話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週末假期,君默默去了她們幼時的地方。童安心從君媽媽口中得知了她的去向後,才匆匆的趕赴到她去的地方——那是她們曾經一起長大的小村莊。
村莊不存高科技社會發達後的繁華,仍然帶着讓人驚訝而羨慕的淳樸和純淨。她來不及歇息就去找尋,君默默去了哪裡?她找了許久,仍然沒有找到。
一起長大後,沒有分開所以不懂分開的寂寞。彼此彷彿是一個人,當真正分開的時候,才瞭解到那種失魂落魄是何種感受,好像失去了半身。
該用何去形容這種感覺?童安心不知道,她只曉得,一定要找到她。如果要離開的話,阿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可以說服她,讓她放棄的理由。即使是心不甘,情不願……
即使,那麼的荒唐,荒謬。
終於,當在那片翠綠的草坪上,兒時他們常常在這個地方相互追逐打鬧,開心的玩耍着。在此,尋覓到了她的身影。她卻只是沉默的看着前方樹影,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