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兒一聽到有好吃的,眼睛就亮了。興沖沖地跑了過來,道:“不論什麼都可以嗎?”
“……當然。”
林雨兒絲毫不懂得客氣二字是如何寫的。她立刻報了一長串菜名,讓蔓雪和童雅都目瞪口呆。這麼多東西,她有幾個肚子裝?
事實上,她們完全估算錯了林雨兒的食量。一桌子菜,幾乎三分之二都入了她的肚子,還不見她有吃撐的跡象。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晚上九點時,明家又迎來了第二個客人。
一個身着白色深衣、文雅如玉的男子前來拜訪,他說他是來接他走失的妹妹。
等男子走進客廳,林雨兒立刻衝了過去,直接撲入了他的懷裡。一直笑得很讓人舒心卻疏離的男子,立刻流露出寵溺深情。他抱着林雨兒,對蔓雪和童雅道:“多謝二位的照顧,林墨之在此道謝。”
“哪裡哪裡,今天要不是林小姐,恐怕得換我們去找人了。”
林墨之挑了挑眉,也沒具體問,就匆匆告辭,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在林墨之與林雨兒剛出別墅門時,恰好遇見一同回來的明辰浩和成勳。三個男人相對而立,相互注視。目光各異,眼色幽深。
最後,不知道他們三人到底用眼神交流了什麼,竟然一句話也沒說,彼此頷首算是示意後,就擦肩而過。該離開的離開,該進門的進門。
明辰浩進屋後問了怎麼回事,蔓雪簡略說了後,明辰浩微微蹙起眉頭,交代他們最近出門,多帶點人。不論是她們,還是孩子。
童雅的肚子越來越顯了,平日裡不折騰到十二點就不睡覺的人,不到九點半就犯困了。
成勳將連連打着哈欠的童雅帶了回去,客廳裡就只剩下蔓雪和明辰浩。尷尬的氣氛,又詭異的升起。
良久後,蔓雪道:“吃過了嗎?我去給你做點麪條。”
明辰浩搖搖頭,道:“不用了。剛纔和成勳在外面吃了一點。你們呢,今天吃的什麼?”
蔓雪將晚餐內容說了一遍說,忍不住笑道:“那林小姐,看起來嬌小玲瓏的,卻比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還能吃。”
明辰浩想了想,似乎是在回想“林小姐”是誰。須臾後,他頷首道:“的確沒看出來。”
“公司裡最近還好吧?”
明辰浩揉了揉眉頭,道:“還能應付得過來。你那邊如何?王黎生沒有要過來看看?”
“王先生說,這裡一切他很放心,最近也很忙,等他忙過來後,就會過來看看。”蔓雪道。
“那就好。最近我很忙,家裡照應不了,你那邊我估計也幫不上多少忙。一切辛苦你了。”
明辰浩這話,完全是謙虛。要在公事上幫蔓雪,只需要他一句話的功夫。但也因如此,顯得客套而生疏,讓蔓雪原本就不甚明亮的眼,又黯然了幾分。
思緒萬轉,沉默了一會兒後,蔓雪勉強打起笑容,道:“嗯,沒事的,我能應付得來。先去休息吧,你看看你,累得都快張皺紋了。我先上去給你放水。”
蔓雪上樓而去,等身影消失在門後時,明辰浩才收回目光。揉捏了一下有些發疼的頭,沉沉嘆息……
雷藍慢慢的走着,挺拔的身子竟然給人脆弱的感覺。恍惚擎天柱已經坍塌,如今支撐天地的,是他這個七尺男兒。
很勉強,卻倔強着。
最近的天氣十分善變,方纔還是晴空萬里,此刻已經陰霾多雲。微涼的風捲起世間的枯葉落花,拂過衣袂翻飛,青絲飄揚。或許是四月就意味着,春天即將離開,再眷戀,再喜歡,也留不住。
他頓下腳步,看着走廊盡頭前佇立的女子。
她依舊一身白色,如她始終不曾紅潤過的廉價。
“笑笑,許久不見。”雷藍輕輕說。聲音十分好聽,卻帶着幾分飄渺。
她遞給雷藍一個文件,說是讓雷藍轉交給蘇凜。
雷藍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也沒有解釋,雷藍也不會去問,他們一向如此。只是奇怪爲什麼她人在這裡,爲何不親自送過來?
還是說,她的心中,已經有了什麼定斷?他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結論。
一想到這裡,不由得的暗自苦笑,並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儘管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妄想,卻仍然每天每次的重複的妄想着,什麼時候,莫笑笑才能對他們徹底的打開心扉,不要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孤獨又黑暗的世界裡?
“這是什麼?”
“……一封信而已。”
“爲什麼自己不去送?”雷藍問道:“你最近的情況,很不好。”
她看了雷藍一眼,眼神甚是冷漠。
雷藍是明白的,說她的眼神冷漠是因自身的幻覺所導致。那真正的意義,卻是比冷漠更讓他和他們心疼的枯寂。
不管多少日子,無論什麼都在重複着,有些事情,彷彿是註定了一般,怎麼樣都無法更改。他多麼希望,在這些重複的日常裡,流逝的歲月中,她不再是一個人。
之前的某一天,他偶然發現莫笑笑的檔案。那是她大學時代的。那時候,現在經常一個人的她和一些人在一起,表情不如以往那麼冷漠,柔和溫暖,如同冬日陽光。看樣子應該是與她很是友好且親密的朋友。當風再如風鈴一樣響起時,她們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走過。那時的她在與一個身着長相俊朗的男子交談着,臉上浮出如陽光般的笑容。
這個笑容,比雷藍第一次見到她以前的模樣更讓他觸動,那是多麼美麗的微笑。
看到此番情景,原本平緩的心跳變得有點急促,胸口有點疼痛難受。雷藍撇開視線,望着願望的斜陽,久久不語……
莫笑笑現在習慣一個人的日子。
只是……爲什麼非要如此折騰自己?
雷藍不是不明白她的痛,卻不能理解她爲何這麼多年了還不放過自己。
以前,雷藍試圖去詢問,可以發現可以詢問的人,每一個都沒有答案。雷藍不知道該問誰,更不知道問了之後,又如何。他不能去問莫笑笑本人,因爲,得不到答案。
浮沉萬里,世事滄桑,雷藍很清楚,有時候,知道真相和不知道沒什麼差別,因爲改變不了事實。如此是那樣,又何必去浪費力氣。
從前,蘇凜問雷藍,如果她也遭遇了莫笑笑這等事情,她是不是也會如同莫笑笑一般?
雷藍看着她,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怎麼可能呢……
蘇凜不是莫笑笑,莫笑笑也不會是蘇凜。他完全想象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更是無法想象蘇凜也會遭遇這種殘忍痛苦的事情。
……
吃過晚飯之後,雷藍慢慢的踱步回自己的房間。在路過那條走廊時,倏然駐足,沉默的看着。
不知道呆滯的站在那裡多久了,等回過神來時,已天晚。再次的打量了周圍一切,忽然有一種,一切明明在咫尺之間,卻又那麼的遙不可及。
就好像是他們和莫笑笑之間的距離。
翌日,他們都出去辦事了,只有雷藍一個人無所事事,就留在了總部。
雷藍站在窗前,望着自己原先的位置,心裡不禁黯然。沉思了許久,不禁苦笑,是不是換季的原因,才讓他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
“在英國還好吧?藍斯他們有好好照顧你?”
莫笑笑沉默的點頭,好一會兒後,道:“還行。”
“還行?還行的意思就是,將你照顧得比離開我們之前,還要瘦弱蒼白,甚至生了重病,險些去見那些該死的神佛?”蘇凜一瞬間就怒了。她暴躁的抓了抓頭,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決定的,但是莫笑笑,我告訴你,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你的人生是我給你的。你是我的,在我沒有允許之前,你沒有虐待你自己的權利!”
瞬時,莫笑笑表情一變,幾乎像是要哭了。那種明顯的悲傷,由一貫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莫笑笑做出,不禁讓蘇凜心一抽,也跟着痛了起來。
如果可以,她願意爲她分擔這足以讓她死去的痛苦。這份心越是強烈,對那些讓莫笑笑變成這般要死不活的模樣的人越是憎恨。她是第一次如此想要殺一個人。而這份殺意,因爲莫笑笑而忍耐了七八年了!
蘇凜心裡暗暗發誓,等忍無可忍的時候,她絕對不會管莫笑笑的醫院,她絕對讓那些人深切感受到,什麼是“生不如死”!!!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抱歉,我不該這麼說。”蘇凜妥協了。不過,她以爲自己樂意在她傷口上撒鹽嗎?“笑笑,我們真的很擔心你!我怎麼也沒想到,回來後的你,變成了紙片人。”
之前莫笑笑本就瘦弱,不管怎麼滋補,都沒有張過一斤一兩的肉。他們所做的一切,彷彿只是爲了不讓她“減肥”。如今可好,去了一趟英國,他們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費了。
莫笑笑沉默。
半響後,莫笑笑靜靜的問了一句,“凜,若換做是你,你又如何?”
蘇凜一愣,有些愕然的看着莫笑笑。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