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柱坊,星坊樓,地下密室。
被捆綁的嚴嚴實實的藍素華,痛苦的張開口,卻連聲音都發不出去。
因爲他的舌頭,早在被關押進來之前,就已經被人割掉了。
但藍素華仍然認爲他很幸運,因爲他曾親眼看到,一起被運送過來的奴隸,被當做誘餌般,丟棄在路上,餵給妖魔當做血肉之食。而他們則因此,獲得活下來的機會,順利抵達了雷霆城。
可惜,作爲奴隸,抵達雷霆城,不是噩夢的結束,而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那塗抹在身上的粘稠藥水,開始逐漸發揮效果,如灼燒般刺痛着他的皮膚。
赤着的上身,彷彿被火辣辣的酷刑折磨,痛苦的他幾乎發瘋,卻連最基本的喊叫,都無法做到。
“12號奴隸,藍素華,後天藥人體質,已被安府預定,三天後交貨……怎麼還落到地上了,一羣沒有眼力勁的東西,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有多昂貴!抓起來繼續塗在他身上,一點一滴都不準浪費!聽到了沒有!”
“是!”
伴隨着一陣呵斥的吼聲,藍素華的意識才些許清醒,頓時怒瞪眼前之人。
“眼神不錯,很有活力,今天的用藥量可以增加一成。”
“是!”
面對老大的吩咐,手下的人全都積極響應。
這種工作氛圍,讓漆瘟很滿意。
他看着藍素華幾乎快把眼珠子瞪出來的表情,甚至感到極爲的快意。
“下一個下一個。”
偌大的牢房裡,可不只是囚禁着這麼一個奴隸,他這一整天,可是很忙的。
漆瘟的身後,跟着六七個人,剛纔他的吩咐,都會被其中一人用筆墨快速記錄下來。
這份記錄,如果灰耀大人親臨,是需要呈上去給灰耀大人過目的。
不過一般只是走個流程,灰耀大人很少仔細觀看記錄上的內容,除非……這間牢房裡出事了,需要盤查。
踏踏踏踏踏踏。
幾個人的腳步聲,略過了正在被藥水折磨的藍素華,來到了隔壁的囚籠前。
堅固的金屬材質,如圓頂的鳥籠般,將人囚禁在小小的空間之中。
“13號奴隸,陀採柳,後天藥人體質,已被如府預定,當做如府小千金的成年禮上送出。老東西運氣不錯,還能活不少日子呢。”
如枯木般乾瘦四肢,自然的垂掛在鳥籠囚牢邊緣,人眼神呆滯而無神,如同行屍走肉。
但,該走的形式,還是要走的。
後天藥人,不比先天藥人,基本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藥物滋潤,才能保持藥人身體的藥物活性。
手下的人,抓起陀老頭枯木般的手掌,幾根木筷子一樣的東西就紮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陀老頭髮出慘叫。
而漆瘟卻在得意洋洋的和身邊的道。
“看到沒,能叫,就說明身體還很硬朗,加大用藥量也能撐得住。不過現在離他‘出籠’的日子還遠着,先繞他這一次。”
啪!
手下的人已經一巴掌打在瘦弱老頭的臉上,抓起他的下巴,就把什麼東西灌入他的口中。
隨着筆墨記錄,漆瘟已經帶人,去往下一個囚籠。
“14號奴隸,富察建……”
漆瘟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就突然湊近,地上案牘資料,低聲打斷道。
“大人,錯了。富察建是之前的14號,前兩日就已經死了。這個是新住進來的14號奴隸,叫卷安。”
漆瘟想起來了,這個囚籠裡的奴隸,好像確實換人了。
這種事,在這裡很常見。
奴隸生生死死,輪換不休,大部分時候,像漆瘟一級的管事人,別說名字長相了,有時候連編號他們都不一定記得住,都得靠記錄的案牘去查資料,纔對得上號。
像漆瘟這樣樂忠於看着奴隸被折磨,喜歡看奴隸被折磨中產生的各種變化的人,纔會特意去記憶牢房裡的各個奴隸的名字,狀態。
“14號奴隸,卷安……哦!還是個有特殊本領的努力啊,擅飛檐走壁,偷盜之術!新來的有前途哦,會有個好買家的。”
言外之意,就是現在沒人要他。
但組織廢了這麼大勁才把人運到雷霆城,肯定是不受廢物的,這人,遲早得賣出個好價,送出去。
而在那之前,得先把人訓練到足夠聽話,免得有反抗買家,或者出逃之事發生。
“大人!大人饒命啊!我就是個偷東西,我哪有什麼特殊本領啊!大人就當發發善心,把我放了吧!我保證什麼都不會說的!我對這裡一切全都不知情!”
那新來的14號還在說,漆瘟已經不耐煩了。
擺擺手。
“拖出來,先打三天的鞭刑……哦,我有印象了,昨天被綁在那和爛泥一樣的傢伙,就是他吧?”
“是,大人,昨天您就賞他三天鞭刑了,再賞三天,那就是六天。”
“嗯,先打着吧。”
卷安頓時露出驚恐之態。昨日的經歷,他已經不想再重複一遍了。
“大人!大人……唔唔唔?!”
他還在叫,就已經被打開囚籠拖出來一頓暴打,先把人打沒力氣了,再拽上刑具架,開始今日的流程。
這種,還是因爲剛進這裡不久,所以還算活潑的。
大部分被囚禁在此的奴隸,都已經是死氣沉沉,如行屍走肉般,面對折磨最多哼哼兩聲,與死無異。
“15號奴隸……其臂極粗,異於常人,已被預定……”
“19號奴隸……天生異相,身形矮小,可僞爲豬狗,供人爲樂,已被預定。”
“35號奴隸……”
當漆瘟走到35號奴隸的囚籠前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35號奴隸,刁瑞年,天生雙心……”
然而他的面前,那沾滿血跡的囚籠,卻……空空如也!
“可惜……可惜啊!”
漆瘟輕輕拍了拍這被血液染紅的囚籠。
身邊的親信,低聲道。
“大人,新的35號奴隸,過些時日應該就會送來,這囚籠不會一直空着的。”
“嗯……”
漆瘟正在再說什麼……
轟隆!
整個地面,忽然一陣劇烈晃動。
什麼情況?!
漆瘟臉色一變。
轟隆隆!!
晃動,驟然加劇!
轟轟轟轟轟!
有什麼東西,他能聽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他們的頭頂,極速往下而來,快速接近他們這邊!
“有動靜!”
“守衛呢?!上面的守衛呢?”
“怎麼可能有人知道我們的隱蔽之所!”
“別說了,要來了!”
他們纔剛剛說完……
轟!!!
這間密室裡,那厚重到幾乎不可攻破的大門,就從衆人的眼前,突然飛馳而過!
咚!!!
一聲巨響,鐵門落地,塵埃四起,瀰漫全場。
“什麼?!”
“那可是號稱樹境武者,都難以撼動的巨門!”
“來人實力不俗,速速掩護大人離開!”
“什麼人!我去會會他!”
衆人紛紛爆喝,卻意見相左。
其中一人,更是如頭蠻牛一般,率先出列,衝向門口煙塵環繞之地。
但緊接着……
轟!!
那人是怎麼衝過去的,就是怎麼吐血飛出來的。
“偶天!?”
“不可能!偶天可是木境武者!”
“一招……僅僅只是一招,就將木境武者的偶天擊敗……”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紛紛變了臉色。
但想到了什麼事,他們全都咬牙,猛地往前衝鋒而去。
唯有漆瘟,是與衆人背道而馳的轉身就逃!
但是,沒有用。
因爲……
“氣爆,天旋。”
轟!!!
恐怖的氣浪,瞬間將衝鋒過去的所有人掀飛而起,重重撞擊在頭頂的厚重牆壁上,如被吸附在頂部一般,竟是久久無法掉落下來,各個吐血重傷!
好強的氣勁手段?!
漆瘟回頭一看,正好看道這一幕,嚇得魂都要飛出去了。
幸好更多人從隔壁房間裡冒出來,衝向來人,讓他有時間繼續轉身逃跑。
“攔住他!攔住他!”
漆瘟一邊跑還一點爆喝。
可令人感到驚悚的是,身後的喊殺聲,卻在響起沒幾秒後,就突然安靜。
而這時候,距離漆瘟跑到秘密出口,還隔着不少距離呢。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再次猛地一個回頭,看向後方。
嗡!!!
金色的閃光,竟如瞬息而至般,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別動。”
對方平靜的語氣,彷彿掌控着全場。
而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在場之中,除了他還在站着外,其他不是昏迷,就是當場身死。
混亂的場面,在這時候才迎來些許的平靜。
可以說,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漆瘟甚至感覺上一秒,他都還在對其他發號施令,對着奴隸們進行折磨。
結果下一秒,他們就突然被一窩端了!
連他本人,都一下子變得生死難料。
冷汗從額頭不斷冒出,漆瘟吞了口唾沫,忐忑且緊張的開口問道。
“這位大人,突然闖入此地,不知所爲何事啊?”
這是他唯一自救的方向,滿足來人的需求,尋得一線生機。
但,來人並未理他,而是對着已經被破壞房門口喊道。
“可以進來了。”
接着,就是一陣女子被灰塵嗆到的咳嗽聲,從門外接近而來。
一進來,女子就將現場掃視一圈,皺眉道。
“怎麼還留着這麼多活口?”
漆瘟心中咯噔一聲,頓時亡魂大冒,好在……
“不是你說要留幾個問話嗎?”
“太多了,留兩三個聽話的就行,職位最好高一點的。”
說着,那女人就來到倒了一地,還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那羣手下面前,蹲下去道。
“你們這管事的人是誰?”
“我!!”
漆瘟如抓住僅有的活命機會一樣,連忙大喊。
“我爲星坊樓掌櫃,兼顧此地星坊囚牢的獄長!”
丁惠從地上站起來了。
“不錯,很識時務。就他了,拖過來。”
拖過來?
漆瘟還沒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人就突然如失衡般,被重重砸在了地上,然後一路貼地被拖了過去。
這一刻,漆瘟倒是有點體會到了奴隸們被折磨的痛苦。
不過這種體驗,是很短暫的。
砰!
他被扔了丁惠的面前。
他還沒開口,丁惠就已經拿出一顆黑色的丹藥。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漆瘟看看那可黑色丹藥,誠實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啪!
下巴被人拿捏住,丁惠將黑色丹藥,推入了漆瘟的口中。
“吞下去,或者現在就死。”
漆瘟露出了慘笑,並老老實實的吞下了丹藥。
丹藥入口,頓時像是有一萬隻細小的蟲子,從那可入腹的丹藥裡分離出來,遊走在全身上下各個部位。
全身上下頓時如抽筋般,全身經脈凸起,痛苦的苦不堪言,讓他當場在地上扭曲掙扎了起來。
“大,大人……饒命……!!”
劇烈的痛楚,讓他毫無尊嚴的求饒。
然而痛苦來得快,去的也快。
忽然,那活躍在身體各處,鑽了鑽去的小蟲子,一動不動了。
漆瘟對生存還抱有希望。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開口道。
“大人,大人想要知道什麼?”
“我們在找一個人。”
這次,是方羽開的口。
他來到漆瘟的面前,冷冷的道。
“一個來自天圓鎮的男人,叫做刁瑞年,應該是被你們當做奴隸,拐至此地了。”
刁瑞年?
漆瘟有印象。
因爲今日剛好就是清點囚籠奴隸情況的日子。
但……
漆瘟緊張的吞了口唾沫,看向兩人,低聲道。
“兩位,兩位來晚一步,他,他已經死了。”
什麼?!
方羽愣在了原地,大腦嗡嗡作響。
就算是丁惠,也明顯神色停頓了一下,才恢復如常。
“……怎麼死的?你確定死的是刁瑞年嗎?天圓鎮的刁瑞年!”
丁惠的逼問,沒有任何作用。
因爲他們這裡,是有案牘記載的。
而刁瑞年的死亡記錄……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
“天生雙心之人,能承受更強的藥物反應。我們聽從上面的命令,應客人的要求,稍微……稍微激進了一點……”
一點?
一點!!
啪!
毫無徵兆的,方羽忽然發飆,一巴掌將漆瘟的頭拍了個稀巴爛。
就連繫統提示音,他都沒有心情去聽。
糟透了。
糟糕透了!
刁瑞年,竟在半月前就已經死了!
他們這些日子的努力都是爲了什麼……
怎麼……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