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平江城震動。
天還未亮,鑼鼓喧天,香燭鼎盛,嫋嫋青煙升騰數十丈高,鐘鳴聲響徹十里。
如此動靜,讓所有人都恍然覺悟。
龍王祭,開始了!
“今年怎麼提前了?不是還有些日子嗎?”
“別說了,昨晚孽龍江異動,江潮來襲,龍王祭自然也要提前舉行。”
“這不是亂套了嗎?聽說黑市已經開了盤口,壓這次誰能在龍王祭上拔得頭籌,進入龍宮。”
一時間,街談巷議皆是關乎龍王祭。
龍門,洪門,袁門,林家,還有九鼎商會,御妖司,南墟坊黑市……平江城大大小小的勢力全都涌向孽龍江。
諸多暗藏的高手也終於坐不住了。
孽龍江上趕潮,這是龍王祭的重頭戲。
誰能在怒潮中屹立不倒,便能脫穎而出,獲得龍王眷顧,進入那座遺失的古廟之中。
據傳,那座古廟便是通往龍宮的唯一入口。
焚香祭拜,參見龍王。
當天,平江城熱鬧非凡,比起每年年祭更顯喧譁,人聲鼎沸,官道之上,涌來觀禮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三十里外,官道旁的茶寮。
許多客商在此歇息。
角落處,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位乃是黑臉壯漢,滿臉的絡腮鬍子,一身的腱子肉,好似黑熊一般孟浪。
至於另一位,則是位少年,脣紅齒白,眼眸寒光,透着機靈和秀氣。
“龍王大祭,這些人類趨之若鶩,真是諷刺。”黑臉壯漢看着來往的客商,不禁冷笑。
“人類之中的頂尖角色實在太多了,他們香火不絕,代代興盛,你又能如何?”稚嫩少年瞥了一眼,淡淡道。
“既然如此,我們來這裡幹什麼?”黑臉壯漢一臉的不樂意。
他們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若是被人類之中的高手發現,必定會引起不小的波動。
“龍王祭,祭龍王,風雲之中,必出龍虎,人類怕是又要誕生出幾個了不得的小傢伙了……”
稚嫩少年喃喃輕語,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要出手,將這些小雜碎扼殺在搖籃之中?”黑臉壯漢驚疑道。
“廢話!”稚嫩少年狠狠瞪了一眼,沉聲道:“你想要引戰嗎?這種話也敢亂說?”
“那大老遠跑來湊什麼熱鬧?火雲洞那位可是派人來請過我們兩次了。”黑臉壯漢驚疑道。
稚嫩少年略一沉默,方纔道:“我有個冤家,就在平江城,此次龍王祭,他必有劫數……”
說到這裡,稚嫩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站起身來,淡淡道:“我來還他的人情。”
話音落下,稚嫩少年轉身就走,邁步遠去、
“人情?”黑臉壯漢一怔,趕忙追了上去:“赤目,等一等……”
“蠢貨,我現在叫極樂!”
“好的,赤目,你欠誰的人情?”
“一個人類的小鬼!”
“什麼?赤目,你欠一個小鬼的人情?”
……
孽龍江畔,人影竄動,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洶涌的狂潮好似倒掛的雲霄,濁浪排空,與天相連,一浪接着一浪。
可怕的呼嘯聲,好似天雷擊鼓,震動耳膜。
即便御妖司已經佈置人手,將所有圍觀人等壓在了距離江潮敗百丈距離,可是依舊有人感到心驚恐懼。
那嗚咽咆哮的江水似乎被煮沸了一般,可怕的漩渦藏在洶涌的波瀾之中。
遠處的高臺上,香火繚繞,升起了龍王的牌位。
禮祀官在悼念唱誦,禮樂官奏響古琴鐘鳴……
商天河率領御妖司一衆高手坐鎮高臺,俯視着下方。
旁邊,三門一家也早已架起高臺,他們所佔的位置剛好顯現出四大世家在平江城的地位。
每年這些位子都是觀禮看潮的最佳位子,龍王祭開始之前,御妖司便會劃定區域,公開拍賣。
毫無疑問,最佳的四大區域最終都會落入三門一家的手中,四大世家的名號也是由此而來。
“快看,那是洪家的主母洪瞳靈,果然風姿綽約,韻味猶存。”
衆人驚呼,看向洪門所在的看臺。
那裡立着一位美婦,身段婀娜玲瓏,杏目寒光,透着誘人的韻味。
洪瞳靈最爲洪家主母,年芳不過三十。
她父母早亡,唯有一位叔叔,早年入了神霄門參悟道法,神通極強。
洪瞳靈靠着這層關係,很早便挑起洪門大梁,多年來苦心操勞,一直單身。
正因爲如此,洪門在平江城內的呼聲很高,許多勢力都願意給其面子。
原因無他,就因爲洪門之中有着號稱“平江城第一軟飯”的存在。
對於洪瞳靈這碗又香又滑,水分又多的軟飯,誰都想吃到。
這可不是少奮鬥三四十年軟飯。
要知道,洪門可是平江城四大世家之一,誰能吃上這口飯,等於一躍成爲平江城大佬,位高權重,難以想象。
因此,這些年,洪門招攬了許多高手。
不少年輕才俊都願意拜入洪門,因爲很多過來人,甚至家中長輩都曾感嘆“年老才知身體廢,懷抱富婆空流淚”,想要吃上這碗飯,就得趁着身強力壯,不用吃藥。
“要不要這麼誇張?不就長得好看,家裡有錢嗎?”看着如此高的呼聲,有人表示不屑。
“年輕人啊,還是太年輕!”旁邊,一位雙鬢斑白的中年男子搖頭嘆道。
他看着洪門的高臺,炙熱的目光閃爍着晶瑩的淚水。
“年少不知軟飯香,錯把青春插稻秧。如果當初能回頭,子孫三代不用愁……”
那中年男子喃喃輕語,留下了兩行悔恨的清淚。
“洪家的那個丫頭!?”
袁秋一將洪門的人氣看在眼中,臉上卻是不屑一顧。
此次龍王祭便是他們袁門崛起的最佳時機。
他要一舉將其他三大世家全部壓下去。
“鎮魔司……你想要利用袁門,卻不知道我只是藉助你的力量而已。”袁秋一心中冷笑。
袁少卿死後,那位鎮魔司的神秘高手便找上了袁門。
這些日子以來,袁秋一不過是虛與委蛇,互相利用而已。
龍王祭纔是他真正的目標,一旦袁門大放異彩,鎮魔司的那些人便再也沒有了利用價值。
“嘿嘿,都等着吧。”袁秋一心中暗笑。
此刻,商天河看着江浪疊起的孽龍江,卻不見有任何人出手。
他目光微移,看向龍門所在的高臺。
龍門的老爺子老神在在,臉上不顯息怒,悠悠地觀看江潮。
這位龍門的太上皇是平江城中,除了商天河之外,唯一的九變高手,地位之高,足以和商天河平起平坐。
龍門之所以能夠穩坐平江城第一把交椅,便是因爲這個老傢伙。
“嘖嘖,這次龍王祭可比往年熱鬧多了。”龍門的老爺子微微笑道。
龍千尋心頭一動,掃視着各方。
作爲龍門家主,他對於此次龍王祭無比重視。
“既然無人出手,我先來拔個頭籌!”
就在此時,一聲暴喝驚起,豪邁濤濤,蓋壓江浪。
緊接着,一道人影從御妖司的高臺上衝了出來。
衆人循聲望去,見到來人,不禁肅然起敬。
這一刻,厲山濤出手了。
御妖司指揮使,厲山濤。
對於他而言,這一年是命運轉折的一年。
尤其是近四個月來,他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淨妖鏟】到【平江剖腹鏟】,厲山濤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那彪悍的人生開始越來越不對味,回首看來,早已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我若出手,無妖可生……”
曾經何時,這句豪言壯語對於平江城域內的妖物有着致命的威懾力,一言既出,就連御妖司內的斬妖衛都會感到無比的心安。
可是如今,昔日的【淨妖鏟】彷彿陷入到了如魔咒般的怪圈之中,他的腹部似乎就沒有徹底痊癒過,那一道道猙獰的疤痕彷彿裂開的嘴,無情地嘲弄着厲山濤偏移的人生。
“我要爲自己正名!”
厲山濤雙拳緊握,心中好像有一道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吶喊着。
他信心滿滿,充滿了期待。
在這舉城狂歡的盛大之日,當着所有人的面,厲山濤要宣告世人,自己依舊是那個霸氣無敵,受人敬仰的【淨妖鏟】。
平江城的未來,必有他一席之地。
“看着吧,全都看着吧!”
厲山濤豪氣頓生,他一步踏出,躍入滾滾江水之中。
轟隆隆……
孽龍江,浪打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洶涌的江潮足有十丈,猛地掀起,彷彿一隻巨大的手掌,拍向了厲害山濤。
“給我破!”
厲山濤踏浪而行,他一聲驚吼,震動水波,雄渾的血氣沖天而起,似如真火獵獵,抵擋着席捲而至的江潮。
江河之力,非人力可以抵擋。
然而修行之道,本就是於虛無假身之中孕育出真如的力量,這種力量修煉到極致,可以移山填海,無所不能。
轟隆隆……
厲山濤的血氣好似一團火球,與江潮碰撞,水氣升騰,他身形閃爍,硬是衝出了巨浪,屹立江中不倒。
“好,不愧是御妖司的高手!”
頓時,江岸之上,一陣叫好聲響起。
御妖司內更是一片歡騰。
昔日的【淨妖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