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李自強馬上大聲說:“弟兄們,注意搜索,鬆井很可能還藏在崖上的某個地方!”
“是!”斷崖上,數十名戰士一起答應着,驚得鬆井心裡一驚,槍口低下來……
“咦,快看呢,那裡有一把手槍!”一個戰士忽然叫了起來,“不好,手槍還在動……”
“小心!”孫羽林驚叫起來!
“叭——”槍響了,斷崖邊沿上升起了一股藍盈盈的硝煙,那名戰士張開兩臂擋在了斷崖上,子彈射進了他的胸膛!戰士的身體猛地一頓,接着,便從崖上栽落下去!掠過崖頂的凹槽時,戰士一把抱住了鬆井的腰!
鬆井“啊——”地一聲驚呼,兩個人一起從斷崖上跌落下去,接着,便聽到“嗵——”地一聲,崖下傳來一聲巨響,此後,再也聽不到什麼動靜了……
那位不知名字的戰士,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他們敬愛的師長李自強,同時,也跟鬆井教官同歸於盡了!
“兄弟!”李自強大叫了一聲,山谷迴盪着,“兄弟——弟——”迴響陣陣,久久不絕!大家不約而同地摘下了帽子,向那位可敬可愛的兄弟默哀、致敬……
一名戰士跑上來,大聲說:“報告師長,負責偵察的戰士說,他們發現了一名鬼子軍官,伏在一匹戰馬上,已經逃出了翠山山區,向蒙陽城方向逃去,追趕也來不及了,怎麼辦?請指示!”
“參謀長,馬上聯繫八路軍一團、二團、蒙陽縣縣大隊,問問他們所在的具體位置!”
“是!”
孫羽林身後,一個揹着發報機的戰士跑了出來,收拾停當之後,“嘀嘀嘀……”地發起了電報……
不一會兒,孫羽林拿着一張電報稿過來報告:“報告師長,八路軍一團已經撤進了蒙山根據地,二團還在兗州一帶阻擊日軍東進,蒙陽縣縣大隊在尼山山區,離這裡都很遠,無法截擊龜川……”
“命令特務團王金山,讓他立刻聯繫地方組織,設法在沿途截擊龜川!”李自強說,“一定不能讓他逃回蒙陽城去!”
“是!”
翠山伏擊戰,獨立五師以一團、特務團兩個團的兵力,全殲龜川大隊,獨獨跑了龜川一個光桿司令!
“據師長說,龜川已經兩處負傷,”特務團團長王金山說,“腿上一處,背上一處!憑着師長的槍法,背上那處槍傷,龜川就是不死,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不錯!”劉東政委說,“我馬上給蒙陽城的地下黨組織發報,讓他們立刻組織人手在去往蒙陽城的路上設下埋伏,截住龜川……”
“好!”
隨着“嘀嘀嘀……”的聲音,電報發射了出去……
“窮寇莫追的原則並不適用於小鬼子!”王金山說,“政委,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是不是派幾個戰士追上去?”
“不錯!我看,就讓偵察班化妝了追上去吧,讓他們也順便偵察一下沿途的有關情況!”劉政委說,“據我估計,師長很快就要着手製定進攻蒙陽城的計劃了,我們也該先去偵察一下……”
“好!”
特務團偵察班只有十個人,他們個個都是精兵強將,班長李大有更是特務團裡有名的神槍手,而且素質高,擒拿、格鬥、器械樣樣在行!年齡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他的作戰經驗豐富,可以應付多種複雜情況下的戰鬥……
“嘩嘩譁……”隨着一陣響亮的馬蹄聲,十匹戰馬載着十名便衣戰士,沿着山間公路,一路追趕了下去……看裝束,顯然,他們扮作了蒙陽城便衣隊的樣子,腰裡個個彆着王八盒子手槍,當然,有的戰士的懷裡,還藏着駁殼槍呢,還是駁殼槍使得順手……
李自強倉促中的一槍,並沒有擊中龜川的要害部位。
李自強的狙擊步槍是改進的三八步槍,這種槍彈穿透能力強,子彈從龜川的右後背射入,從右前胸射出,一槍打了兩個窟窿,傷口不是很大,似乎也沒有傷及到內臟……
龜川緊緊地抱住馬脖子,兩腿夾緊戰馬的肚子,任由戰馬一路飛奔!
翠山山區,離蒙陽城七八十里路的光景,戰馬疾馳幾個小時就能趕到……龜川用腳夾着馬肚子的時候,戰馬在疾馳;可是,隨着血液的流失,龜川越來越沒有力氣了,漸漸的,他的意識模糊起來……
戰馬由疾馳變成了碎步跑,再由碎步跑變成了慢步走,最後乾脆完全停了下來,低着頭,在路邊啃着草皮……
龜川頭一低,骨碌一下子從馬上滾落下來,可是,他的右腳還套在馬鞍上,右腿被高高地吊了起來,腦袋和軀幹卻平放在地上……
這是一片山間平地,公路旁有一個小村莊。一個老農揹着糞箕子走過來,一見龜川的樣子,不由地吃了一驚:“我的老天爺,渾身是血……這是哪支隊伍裡的兵啊……”
善良的老農想:不管他是什麼人,我都得救一下他!見死不救可不行!祖祖輩輩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行善積德,善莫大焉……
老農是個多年的車把式,很熟悉馬的脾氣。他拍了拍那匹戰馬,戰馬趴下來,老農抱着龜川的身體,把他重新扶上了馬……看看龜川手裡拿的那個黑黝黝的傢伙一晃一晃的,好像就要掉下來的樣子……老農猶豫了一下,把那東西接過來,放進了他的糞箕子裡……
接着,老農抓住繮繩,牽着戰馬,向他家的茅屋走去……
“老頭子,你這是從哪裡牽來的大洋馬?”一個老婆婆在茅屋前叫着,“從哪裡牽來的,快牽回去,你這個惹事精……咱可不搶人家的東西……”
“你說的啥呀,老婆子,我什麼時候偷過搶過人家的東西了?!這匹大洋馬,又不是我偷的,你怕什麼?!”老頭說,“老婆子,你快來看看,大洋馬是這個當兵的騎來的!這個當兵的負傷了!”
“哦?是這麼回事?”老婆子一雙小腳“咚咚咚……”地敲擊着地面,一溜小跑地奔了過來,擡頭一看,“哎呀,我的娘,這孩子這是怎麼了?老頭子,還不快點把馬牽回家?”
“中!中!”老頭一溜小跑地向茅屋奔去,老婆子在後面慌慌張張地用手攙扶着“傷兵”,生平龜川從馬上跌下來……
“快!老頭子,”老婆子低聲叫着,“快把這孩子抱進屋裡去,燒點熱水,先給他擦把臉,洗洗身子,我看看還能不能救活……”
“好咧……”老頭爽快地答應着,趕緊出去忙活去了……
“哎——俺可曾經救過好幾個傷員了!還有一個是八路軍的大幹部呢!”老婆子絮絮叨叨地說,“我看這孩子也不錯!一定是八路軍的一個幹部!孩子,你放心,到了大娘家,就等於到了自己的家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也要把你救活過來……”
龜川的命運會怎麼樣?偵察班能不能抓住龜川?請看下一節。
第511圍捕龜川
蒙陽城地下黨組織,接到特務團的通知之後,立刻派交通員飛速通知沿途各村的黨組織,讓他們務必全力以赴,密切觀察過往的行人,尤其是從翠山山區騎着馬奔向蒙陽城的人……
很快,通往蒙陽城的公路上便多了一些推着木輪車趕路的人,公路兩側有在大樹下歇息的人,有在茶棚裡喝茶拉大呱的人,還有揹着糞箕子閒逛、拾糞的老頭,也有趕着牛羊放牧的年輕人……
可惜,大家瞪大了眼睛,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也沒有等到要等的人!
大家正在心焦的時候,西面的公路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踏踏……”公路上,揚起一股股煙塵!一隊戰馬飛奔而來,馬上的人個個年輕力壯,膀大腰圓,他們頭戴禮帽,一身黑色的便衣,腰裡彆着王八盒子手槍,腳踏薄地布鞋……一看這行頭,就知道是蒙陽城的便衣特務隊!不知道這幫害人精又出城幹什麼勾當去了!
路上的人們連忙躲到了一側,喝茶的閒談的,也都停了下來,躲躲閃閃地察看着這幫如狼似虎、凶神惡煞一般的人們,幾個身上暗藏着駁殼槍的地下黨員們,將手伸進了懷裡……如果這幫惡徒膽敢上來挑釁,就解決他們幾個!
在路上埋伏的地下黨的總負責人叫龔虎龍,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他正坐在茶棚裡,慢條斯理地喝着茶,冷冷地觀察着這一行人的到來……龔虎龍向跟前正向懷裡摸槍的兩個戰士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那一隊便衣縱馬奔了過來,直到茶棚前,才勒馬停住了腳步。
“弟兄們,下馬,喝碗茶再走!”領頭的漢子大聲說。
“是!老大!”十個人一起跳下了戰馬。
領頭的漢子大大咧咧地跨進了茶棚,茶棚裡只有兩張桌子,而且已經有三個茶客了,他們都進去根本坐不開了。
“各位老哥,我們趕路口渴了,還請各位行個方便!”領頭的漢子向龔虎龍抱了抱拳。
龔虎龍幾個人楞了一下:蒙陽城裡的便衣特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不對頭啊……
“好說,好說!我們正要離開了!”龔虎龍三個人站起了身,剛走出茶棚,他忽然回頭笑着說:“各位兄弟,你們這是從哪裡來?”
“從來處來!”
“到哪裡去?”
“到去處去!”
“天一黑就要下雨了,你們都做好準備了嗎?”
“不管颳風下雨,一切準備就緒!”
暗語對的完全正確!龔虎龍激動地抓住了對方的手,不斷地搖晃着:“同志!原來你們都是我們的同志!”
那人笑着說:“呵呵……是啊!一過來,看看你們這些人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是當地的地下黨……”
“同志,我是蒙陽縣西區負責人龔虎龍!”
“龔書記,我是特務團偵察班班長李大有!”
“同志!”兩雙大手使勁地握在一起,不斷地搖晃着,就像一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龔書記,你們有沒有發現龜川那個小鬼子騎着馬逃過去?”
“沒有!”龔虎龍肯定地說,“我們接到通知之後,在第一時間內,就趕到了這裡守着,沒有發現任何人騎着戰馬經過!”
“咦,那就奇怪了!”李大有皺起了眉頭。
“龜川會不會跑到另一條路上去了?”龔虎龍說。
“不可能!”李大有說,“通往蒙陽城的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其他的路根本不通!”
“路通不通,小鬼子可不知道,所以,龜川也有可能會走上岔路……”
“不錯!”李大有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似的說,“還有一點,龜川負了重傷,說不定早就昏迷不醒了,根本無法控制戰馬,所以,他的戰馬不可能一直快速地向蒙陽城趕路,說不定早就跑進了岔路口……”
“對啊!”龔虎龍也恍然大悟起來,“我馬上通知各村各站的黨小組,立刻組織人手搜尋這一帶的村子,絕不能讓這個傢伙逃跑了!”
“好!我們偵察班積極配合!”李大有說,“龔書記,天就要黑了,搜尋龜川一定要注意安全!這個傢伙雖然負了傷,但仍然很危險!”
“你放心!各村都有跟敵人鬥爭的經驗!”龔虎龍笑着說,“不管是什麼人,只要發現了,誰也休想逃得掉……”
“這樣吧,爲了安全起見,我們偵察班跟你們密切配合!”李大有說,“龔書記,這一帶你最熟悉,你說一下,哪幾個村子是重點,我們也好立刻趕過去!”
“白石、山寨、婁山、周村、杜溝這五個村子是重點,它們都坐落在公路的兩側,那個小鬼子最有可能去這幾個村子裡去落腳……”龔虎龍分析說,“我們重點去查一查這五個村子吧!”
“好!我們十個戰士分成五組,跟着你們的人去五個村子!”李大有說,“龔書記,另外,在各條路上,都要設好崗哨,絕不能讓龜川再次成了漏網之魚!”
“放心!他跑不了!”
……
天黑了下來,夜色籠罩着整個大地。
當龜川再次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赤身地躺在炕上:粗布的被單洗得乾乾淨淨,土坯的牆壁薰得黑油油的泛着光亮,就連房樑、檁子、屋頂全都薰得黑油油的……顯然,這是一個住了許多年的小茅屋。
茅屋裡的大方桌上,亮着一盞自制的小油燈,傢俱十分簡陋,只有方桌、凳子是木質的,其他的全都是泥坯砌成的,就連這炕也是用泥坯砌的……
門外,傳來一陣小米飯的香氣。龜川的肚子咕嚕嚕地一陣叫喚,他這纔想起來,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吱扭——”一聲,房門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走了進來,一見龜川醒了,不由地喜出望外:“同志,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龜川會說的漢語不多,但許多中國話他都能聽得懂。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是,話到嘴脣,又被他嚥了下去!是啊,只怕一張嘴,就會完全暴露他的日本人的身份,還是不說爲好!聽這個老婆婆的口氣,叫他同志,似乎已經把他當成了八路軍了!
龜川欠了欠身,張了張嘴吧,算是跟她打了招呼。
“同志,你別動,也別說話!小心牽動傷口……”老婆婆說,“你傷得不輕啊,我剛剛替你洗了把臉,洗了下傷口!我家老頭子有采摘的消炎止疼的草藥,我已經幫你敷上了……希望你福大、命大、造化大,早一天康復!”
多麼善良的老人,龜川想起了他老家裡的奶奶……
老婆婆繼續絮絮叨叨地說着:“孩子,下半晌,我聽到西面的翠山山套裡,響起了一陣接着一陣的槍聲,想必一定是你們在打日本鬼子吧!這些天殺的小鬼子,一個個不得好死!我兒子當了八路軍,就是被他們給害死了,我閨女一家五口人,也全被他們害死了!嗚嗚……哪一天,如果讓我見到了真的小鬼子,我一定要揭了他們的皮,喝了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
龜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這個老太太照料我,原來是把我錯當成了中人!否則,在我昏迷中,就被他們一棍子打死了!如果死在一箇中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手裡,那實在是太窩囊了!哎,敵對的國家,敵對的軍民,什麼時候,都無法改變這種命運……
哼,想殺我?嘿嘿,恐怕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