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朝堂上,疆皇果然如蕭之夭所想的那樣於滿朝文武面前可一通賣慘。
說當年他也是被騙了,才造成了那樣無可挽回的慘劇。自打國師的真面目暴露之後,他也是後悔的夜夜不得寐,華髮層層生。他真心想彌補,真心想自己大侄子回宮的,可是大侄子看起來不想原諒他啊!好,不原諒他他也能理解,只是不回皇宮的話,他要如何往未來國君的方面教導大侄子,如何在未來的某一天將本該屬於大侄子的皇位還給他?
疆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已經知錯求不得原諒也沒關係只想讓一切事情重回軌道的大義形象渲染得入木三分。
朝中是有一半人站在蕭江灼方面的,但站在國家的角度,他們也不會希望蕭江灼需要動用武力強行收回政權。疆皇這樣的表現對他們來說很滿意,如果疆皇願意主動退位給蕭江灼,那麼不失爲一種最好的政權交接方式。
朝堂上一改蕭江灼回來之前一分爲二的對立局面,頭一次和諧的如春風早來。
一方安慰了一下疆皇的情緒,保證會勸導蕭江灼屏棄前嫌,一切以祖國大局利益出發,堅決不會允許蕭江灼意氣用事。
另一方則保證,此前的任何衝突都不傷和氣,大家都是爲了西疆越來越好,前皇子隨時都可以入主朝堂,他們都願做輔佐明君的股肱之臣。
頭戴“政”字大帽,業績先不說做得好與不好,但這臉面功夫卻是個頂個的出神入化。
一派閤家歡樂共創美好明天的握手和好之後,雙方都滿意地下朝了。
首輔方敬孝單獨留了下來,疆皇擦乾了臉上的淚。
方敬孝拱手道,“爲了穩定內局,皇上受苦了。”
哭也是力氣活啊,疆皇有點喘,斜靠在龍椅上慢慢緩着氣。
“你確定這樣真的有用?”疆皇覺得自己在一干大臣面前這麼一通哭,太丟龍臉了。
方敬孝一臉堅定,“前皇子手下有黑眼睛異能者們,如今那些藍眼睛異能者們也全部歸到了前皇子隊伍中,這麼長時間的暗中對峙我們也並未佔到上風。綜合來看,暫時示好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至少今天的朝堂氣氛已經較之以前緩和不少了不是嗎?皇上,您的決策是對的,最終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您的!”
“那是當然!”疆皇重重地抓住了龍座扶手的龍頭上,眼中是熊熊恨意,“待到那一天到來,朕要親手剮了他!”
一雙女兒因他而死,一個國家因他而動盪,自己的皇位幾乎不保,這些一樁樁一件件都讓疆皇恨得咬牙切齒。結果自己還要因着形勢的逼迫而不得不暫時低頭示弱,疆皇憋氣憋得整個胸腔都隱隱發疼。
疆皇強自忍住,“你下去吧,繼續按計劃行事。”
他會忍,他一定會忍到最後勝利到來的那一天。
方敬孝行禮退下,皇后隨後出現。
本該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現在卻枯槁如臨終老婦。她是一左一右兩個宮女架着進來的,如果沒有那兩個宮女,她連走都走不了。
一雙女兒的離世讓她痛不欲生,是恨意才支撐着她沒有痛苦地死過去。
“皇上,您真要接那小畜生回宮嗎?”
小畜生指的自然是蕭江灼。
“是,朕也是迫不得已,他……”
不等疆皇說完,皇后就急急向前搶了兩步吼道,“皇上!您忘了兩女兒是怎麼死的了?他一點不顧血脈親情說把人殺了就把人殺了,結果你現在還要向他低頭?皇上,您這樣做,女兒的在天之靈都不會安息的!”
“你給朕閉嘴!”疆皇本來就在憋着氣,被皇后這麼一埋怨不由都發泄了出來,“女兒女兒,你眼裡如果只有女兒,你還活着做什麼?你乾脆死了去陪她們吧!”
疆皇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沒看皇后聽了這話後是如何大受打擊的表情。
“皇上……皇上是讓我去死?”皇后哆嗦着手指向自己問宮女。
宮女哪敢回答,莫不低頭裝死。
皇后突然跳起來就向外衝,看樣子是想去追皇上,可惜將近一年的喪女之痛早就讓她的身體倍加虛弱,她沒跑了三步就摔倒在地。
兩女兒沒死之前,皇后和皇上絕對是一條心的,他們滿心都想着如何利用這次機會把西疆推上全天下的最高位,讓自己在史冊上名垂千古受後人景仰。
皇后不是沒想過有可能會犧牲女兒的性命,但她那時覺得,別說女兒了,就是她,如果能在史冊上留下一筆,那麼都是值得的。
可當兩女兒先後死去,她發現事情不那麼簡單了。疆皇是膝下無子,可是女兒卻是還有的,雖然還小。都沒生出兒子的前提下,自然是誰生了女兒誰受寵。皇后那時獨有雙胞胎女兒,孃家也給力,她的眼光也同疆皇一樣長遠,這皇后之位自然穩穩的。
然而她的女兒死了,別的妃嬪的女兒卻日漸長大了。疆皇這一年來也是遭心的事太多,誰也安慰不了的情況下,小女兒們上前撒個嬌倒成了他最放鬆的時刻。
疆皇一開始也心痛於兩個大女兒的突然離世,看到皇后垂淚的時候也知道安慰安慰。可來一次就這樣一回,來一次就這樣一回,久而久之,他怎麼可能還會有這耐心?他的煩惱事只多不少啊!漸漸地,疆皇很少到皇后宮了。
西疆內亂,後宮一樣不太平。曾經有皇上的看重,皇后的位置一直很穩妥。但現在皇上的重心明顯有了偏移,大家一看就明白了,皇后正在失寵中。有公主的讓小公主加勁兒往皇上膝下討好,沒公主的就自己努力往皇上面前折騰。疆皇的世界太大,他早就沒時間去心痛女兒的死什麼的了。
但皇后呢,女兒死了,男人靠不住,曾經的志同道合如今就像鏡花水月一般虛無飄渺,看不清,也抓不住。
快一年了,她天天以淚洗面,沉浸在後悔和恨意的自我情緒裡拔不出來。今天突然聽聞皇上居然派了人想接蕭江灼回宮,她這才衝出了皇后宮。
可惜,除了確定了消息的真實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哈哈哈,你們聽到沒?他讓我去死!他不給女兒報仇,他居然讓我去死!”皇后以手捶地,痛哭失聲。
一衆太監宮女們繼續跪地裝死中,誰也不敢應聲,倒是有幾個機靈的先跑過去把大殿的門關上了。
皇后這話如果傳出去的話,只怕在這後宮,皇后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皇后又哭又笑的聲音就像突然起來一樣又突然停止了。
“讓我死?我憑什麼先死?你們都好好活着,就我可憐的女兒們先死了。現在還想讓我死?做夢!我就是死,也會拉幾個墊背的去見女兒!”皇后的眼淚落在緊握的拳頭上,拳頭的指縫間已經滲出了血絲,可她卻好像沒有感覺。
……
蕭之夭初以爲入住江家只要不時的忍受一下阿卜亞的存在就行,後來她才發現,她還是太天真了。
李依莎也來了。
就是曾經在第一次進皇宮參加異能展示時有過一面之緣的水系異能者。
還是蕭江灼親自請來的,因爲李依莎的精神力之水有治癒異能。
這事兒還得謝一下烏里提,是烏里提在蕭之夭走後重新組織了藍眼睛異能者們,李依莎也在其中。烏里提給蕭之夭的那塊能管理異能隊伍的墨綠色玉牌被蕭之夭給了阿卜熱,蕭江灼問到阿卜熱的時候,阿卜熱直接介紹了李依莎。
再見蕭之夭,李依莎的感覺很複雜。
當年蕭之夭做男裝打扮時,她就妒嫉得不行;現在一看,蕭之夭不僅是前皇子兩孩子的親孃,還比她漂亮,比她精神力高,李依莎是又羨慕又妒嫉,還有點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狂躁。
但她同時也理智,因爲她足夠聰明。她沒有理由地相信着最後的勝者會是蕭江灼,所以蕭江灼的這條大腿她必須抱住。
於是無論她見到蕭之夭後心裡多麼的風雲變幻,見到蕭江灼後多麼的小鹿亂撞少女心騷動,她都咬緊着牙關忍下了。
李依莎被請到江家的時候,表現的特別優雅大氣。
對蕭江灼見禮,不卑不亢;給蕭之夭請安,恭敬溫順;向老兩口問好,既不過於熱情又沒端着少有的治癒異能者的架子;最後和阿卜亞打招呼的時候,她都笑得親切一副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形象。
但女人的戰場女人天生就有接收笑容和言語之下的信息的雷達,且根根分明。
鬱悶的蕭之夭偷偷掐了一把蕭江灼,眼神傳達了對於禍水最大的鄙視。
蕭江灼:抓着蕭之夭的手塞進了衣襟裡,眼神迴應--娘子,來裡邊掐嘛!掐嘛掐嘛!
蕭之夭:……
人家前邊給你姥姥進行嚴肅的看診流程呢,你丫的耍流氓能不能看一下場合先?
其實關於被人覬覦一事,蕭江灼表現的足夠立場堅定--絕不迴應,絕不給機會,絕不做那隻讓蒼蠅叮上的裂縫蛋!但就因爲這樣蕭之夭才憋氣的更厲害,她家男人明明乖的很好啊,這些一個個未婚女子到底哪來的自信認定只要堅持下去就能美男入懷?
偶爾她也寬慰自己,別往心裡去,你看,男人不一點沒動歪心思嗎?那些人就是妒嫉你有這麼多的男人!就像你今天終於到手了那款全球限量僅一的絕版包包,你這麼一拎上大街,還能阻止的了別人向你發射羨慕妒嫉恨的目光?這事兒咱得驕傲啊!
寬慰到這兒的時候她又寬慰不下去了,她驕傲的起來嘛!你羨慕妒嫉恨歸羨慕妒嫉恨的,你離我遠點的自己偷摸的羨慕妒嫉恨得了,你還非得上我面前刷存在感來,一副生怕我看不出你那點小心思似的樣子,這不上趕着添堵着呢嘛。
她怎麼就不憋氣了!
蕭之夭恨恨地就着蕭江灼的手再重掐了一把,惹來了蕭江灼湊到她耳邊低啞的哼哼聲,還引來了阿卜亞又委屈又心疼的一瞥。
她先是虛榮心奮起小快感了一把,隨後又變得更加憋氣了。
她爲什麼要這麼幼稚的跟毫不相干的女人打這種眼神官司啊!西疆統一大業尚未完成,她的目標是星辰和大海啊!
蕭之夭再次憋氣一回合鄙視了一把自己。
那邊李依莎的初步診斷也出來了。
但她既沒有跟就守在旁邊的江老爺子稟話,也沒有跟一臉等着結果的阿卜熱吱聲,人家非得退後幾步來到蕭江灼的面前一福禮,“稟殿下,老夫人的眼睛可以治好。”
李依莎靜等蕭江灼的感謝和讚歎。
蕭江灼一手攬着蕭之夭的腰,開口只有威嚴,“條件呢?”
李依莎愣了一下,他怎麼知道自己有條件?
蕭之夭也斜着眼,目光有趣地看向了蕭江灼,喲喝,最近智商一直在線呢。
這樣的目光蕭江灼很受用,他當即湊頭過去表示,“娘子,我的表現是不是很好?都是書上教噠!書上說……”
“打住!”現在蕭之夭一聽蕭江灼說什麼書上說就腦袋無窮大,並且充滿了黃色,“先辦正事。”
“哦。”蕭江灼只得看回李依莎,“說出你的條件吧。”
要說李依莎最妒嫉什麼,那絕對是蕭江灼和蕭之夭兩人無時不自然的秀恩愛。找一個帥男人簡單,找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也不難,難的是找到一個又帥又有錢又有勢還對你一顆紅心的男人。
李依莎最妒嫉這個,她自問樣樣不差,她憑什麼不能得到這樣的男人!
“殿下,倒不是民女有什麼條件,而是民女的異能水準不夠,民女需要皇子妃的幫助才能達到治癒老夫人的條件。”
曾經得到過蕭之夭精神力刺激的阿卜熱和烏里提二人的異能,現在放到藍眼睛異能者隊伍中絕對是最厲害的。藍眼睛異能者們之所以願意投奔到烏里提那裡,也是因爲除去他們無法攀上的阿卜家,也只有烏里提能成爲他們攀上蕭之夭的橋樑。
黑眼睛異能者們的異能比藍眼睛們的卓越太多,聽說就是因爲其中有一個精神系在不時的刺激他們大腦。別看黑眼睛們張嘴閉嘴說什麼黑眼睛藍眼睛都是西疆人,就該事事平等。可當他們藍眼睛異能者希望也讓精神系的異能者刺激一下他們的大腦時,立馬就得到了拒絕。
理由其實很好想,再平等也是競爭的關係,自己人還忙不過來,哪裡還顧得上外人。再說了,這也不是人多了多添碗水多做口飯的簡單事情,精神系的異能也不是永不枯竭的。他們都得省着用,外人還想來沾光?做夢去吧。
蕭之夭這一回來,藍眼睛異能者們絕對是最興奮的人羣之一。李依莎亦然。
她的治癒異能是後來才覺醒不久的,只給外人治療一點外傷什麼的現在走在烏齊街上都能得到讚譽無數。
以她現在的程度要是慢慢治癒老太太的眼睛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她怎麼可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提升異能的機會。
她要利用蕭之夭的精神激發再上一層樓,她想重建西宮,她想成爲下一任國師,她要與蕭江灼並肩站在西疆的皇宮裡!
李依莎將這些目標深藏在心底,卻壓不住對第一個目標即將實現的興奮。老天都幫她,蕭之夭絕對拒絕不了。
江老爺子拉着老太太的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也是耳聞過蕭之夭異能之強大的,所以李依莎的話聽到他的耳朵裡那就宣佈老太太的眼睛已經好了沒區別。
老太太也激動的直踮腳,“我很快就能看到我重孫子長什麼樣了吧?太好了,等再過幾年,我再去見月兒的時候總算不至於說不出具體來了。”
阿卜亞和阿卜熱兄妹對看,亦是各自高興。
唯有蕭江灼謹慎地看着蕭之夭小聲問道,“會有危險嗎?你有沒有把握?不會累着吧?”
在精神力方面,蕭江灼是完全的外行,那種看不見摸不着卻真真實實存在的東西總是讓他戒備緊張。
尤其是在他被閃着腦子之後。
蕭之夭起身,“沒事兒,那就現在來吧。”
沒人看得到精神力的存在,包括正在被精神力刺激大腦的李依莎本人。她只覺得腦袋裡有點熱,又忽然有點冷。冷熱交替有點讓人不舒服,但又不至於難受。她沒有經驗,不知道別人被這樣時會不會也是這樣的感覺。
李依莎忍不住睜開了一點眼去打量對面的蕭之夭,在看到蕭之夭一臉面無表情,就睜着兩大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時,她不知爲什麼就是心頭一寒。
蕭之夭可不是個好惹的,她太清楚了,難道蕭之夭會藉此做什麼手腳嗎?李依莎瑟縮了一下萌生出了退意,可就在此時蕭之夭收了手,“成了。”
成了?成了什麼?什麼成了?就這麼簡單?
李依莎不敢相信,然後下一刻她就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周身正在縈繞出一股無形的水流,比她原來能掌控的分支更細更密,掌控卻更加隨心所欲。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異能的話,她可以保證老太太經過一個回合的治療就能重新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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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土匪的票票~話說你來都來了也不露一面呢?要我只能在夢中懷念你的音容笑貌麼?壞孩子~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