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回到宮殿裡面,朱厚照的表情也玩味了起來,前面鹽政的事情被擋了一下,但是結果可以接受,朱厚照現在倒是好奇接下來的這份題本了。按照議程,接下來要議的是通政使沈祿上的題本,內容也很簡單,那就是密奏制度,一個讓大佬們頭疼的題本。
密奏這個東西,東廠錦衣衛有,在場的大佬也不是沒上過,而且他們上更加的秘密,直接親自承給皇帝。
他們有,他們用,他們覺得好用,但是不代表他們希望這東西推廣開來,對於他們來說,這種好東西我們用就行了,你們這些人用什麼用,否則我們還怎麼保持特權?比起地方官,這些大佬其實更害怕,不說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單單是六部尚書。
一旦密奏制度放開,那麼屁股瞬間就坐不穩了,下面的侍郎哪一個不盯着你的位子?翰林院那邊有沒有盯着?各地的督撫有沒有人盯着?
到時候彈劾的密奏估計像雨一樣進入了御前,你連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這怎麼能行?
可是這是還不能直接站出來反對,你不能和陛下說,我是因爲害怕被彈劾而反對密奏的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戴珊的身上,此時的戴珊覺得有些火辣辣的。身爲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戴珊覺得丟人,前些日子他連請罪摺子都上了。
這一次的揚州私鹽案,抓了不少的官員,其中有一個小官鉅貪,這個人就是兩淮巡鹽御史。
這個人被抓了之後,震驚了朝野,這個鍋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是肯定要背起來的,想躲都沒地方躲。
在這樣的情況下,通政司的沈祿弄出來一個密奏制度,這簡直就是在打都察院的臉,可是戴珊還沒辦法,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你們沒辦法,不但監察失職,而且還同流合污,這簡直就是愧對都察院的招牌,現在戴珊根本沒有立場反駁沈祿的密奏制度。
你反對了,你怎麼解釋?爲什麼反對?這話沒法說,一旦說了,陛下那邊不定怎麼嫌棄呢!
“陛下,臣以爲此事可行!”戴珊連忙向前了一步,開口說道:“朝廷施政,首在吏治,吏治首在監察,密奏制度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朝廷的監察力度,這在臣看來是好事情,如此一來,對於朝廷整肅吏治,避免揚州案有很大的好處。”
無論是朱佑樘朱厚照父子,還是其他的大臣,對於戴珊的話都沒什麼反應,因爲早就猜到戴珊會這麼說了。
同時大家也都知道,戴珊這一次可是吃了一個大虧,憋着一口氣,估計這一段時間都察院都會向瘋狗一樣到處咬,大家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陛下,臣以爲此策或可斟酌一二!“
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人站了出來,聲音渾厚的說道,這個也沒出乎朱厚照的預料,這要是沒人出來亂搞,直接通過了,那纔是自己想多了,想的太美了。朱厚照順着聲音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古怪,他沒想到站出來的居然是他,兵部尚書劉大夏。
劉大夏與戴珊是同年,這個朱厚照知道,兩個人的關係也很好,這個朱厚照也知道。
可是戴珊臉已經丟了,這個時候幫助戴珊出頭已經沒意義了,那麼劉大夏想說什麼呢?
“陛下,臣以爲此事需斟酌!“劉大夏見到朱佑樘點頭,便開口繼續說道:”密奏爲監察天下官吏而設立,可是難免會讓人用來相互攻訐,一旦官員攻訐之先例被打開,那麼朝廷上下怕是會無寧日,臣以爲是不是從長計議,先從三品以上大員開始。“
朱厚照看了一眼劉大夏,眉頭一皺,他實在是想不到爲什麼劉大夏會出來說這樣一番話。
事實上朱厚照對劉大夏的感官還不錯,當然了,這也是從日常接觸之中來看的,而不是歷史上的劉大夏。
歷史上的劉大夏說起來有一件讓所有人都恨得牙齒癢癢的事情,那就是他藏匿或者焚燬了鄭和下西洋的海圖。事情大概就是汪直聽說越南和老撾打仗,還打輸了,就向皇帝進言說:“安南之地,秦人闢之,漢人復之,唐設交管,宋伐升龍,就是本朝,也有張國公南征偉績。如今聖天子在上,他們國中生亂,我們應該趁機去打回來,打下來後,把不聽話的人小腳趾砍掉,從此以後,就沒有交趾,只有交州!“
成化皇帝說:”好!“
汪直就趾高氣揚的來到兵部,要調取永樂年間對安南用兵的紀錄,以作參考。可劉大夏堅決的把檔案扣了起來,就是不給,還說服了當時的兵部尚書,終於把這件事平息下來了。
這事一直都是野史記載,可是這裡面就沒有鄭和海圖什麼事情,不知道怎麼就傳成了後來的樣子,朱厚照一直是不相信的,何況劉大夏當時只是一個兵部的六品郎中,還藏匿,還不給,還硬頂汪直,作死也不是這麼作的,直接抓起來吊着打了。
所以朱厚照一直覺得這事就是扯淡,朱厚照此時也有些擔心了,萬一是真的呢?
之前一直忙着,這個事情還真的是忘記了,回去之後得趕快去找一找,把鄭和下西洋的檔案找到,那裡面可不光有海圖,還有寶船的建造方法,鄭和寶船啊!想到這裡,朱厚照連眼前的事情都顧不得了,他走神了,不過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而是非常短,因爲朱厚照被一個聲音給驚了過來。
“臣以爲劉尚書之言荒謬至極!”
這個人聲音很大,而且語氣非常的不善,這麼大的聲音直接將朱厚照從走神之中拉了回來,轉頭看過去,朱厚照發現居然是沈祿。雖然臉上沒什麼表現,但是朱厚照卻在心裡面暗笑,顯然沈祿這是憋不住了,如果密奏之事被劉大夏給擋回去,他就徹底完蛋了。
三品大員試行,那有個屁用,一旦有一段時間密奏沒有成效,陛下會覺得此策也就那麼回事,那自己豈會不完蛋,這件事情必須推下去,拼命也得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