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聽到朱厚照的要求頓時一愣,隨即便開口問道:“你要楊鵬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背鍋唄!”朱厚照在心裡面暗自道,當然了,這種想法只能在心裡面想一想,那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朱厚照笑着說道:“有些事情兒臣不方便去做,讓楊鵬去正合適。”
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朱佑樘哪裡不知道兒子這話的意思,這顯然就是讓楊鵬去頂雷的。
自從鹽政的事情開始,朱佑樘就發現了,自己的兒子無論做什麼事情,全都喜歡找一個人,說白了就是出事了找人頂着。無論是壽寧侯張鶴齡,還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要知道牟斌現在還在家裡面閉門思過呢!
顯然這一次兒子又看了上東廠的楊鵬,不過朱佑樘倒也沒覺得不妥,他們替太子背鍋,這不是應該的嗎?
“你自己注意分寸,別到時候收不了場!”朱佑樘囑咐了兒子一句,但是也算是答應了兒子的請求。
朱厚照點了點頭,事實上他將楊鵬要過來,背鍋自然是要背過的,同時也是想借用一下東廠的力量,當然了,更爲重要的則是朱厚照想通過楊鵬傳遞一些消息,傳遞給誰呢?當然是自己的老爹了。雖然自己這個太子之位穩固,但是朱厚照也不想讓老爹隨時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擺平了自己的老爹,朱厚照直接回到了咸陽宮,朱厚照也明白,老爹對自己的話未見得真的全都相信。
對於自己要做的事情,老爹也未見得真的覺得行得通,但是作爲一個父親,作爲一個皇帝,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自己的繼承人,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尤其是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哪怕失敗了也沒關係,自己活着的時候還能幫着照看。
後世的富豪培養子女基本上也都是這樣,更極端的則是給孩子錢,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哪怕失敗了沒關係。
回到了咸陽宮,天色也不早了,朱厚照在劉瑾的伺候下休息了,他要準備的第二天出宮。
讓人沒料到的是後半夜居然下起了雪,一早出門的時候雪還沒停,雖然下的不大了,但是依舊在下着。劉瑾從外面走了進來,表親略微有些嚴肅:“殿下,外面還在下雪而且似乎沒有停的意思,不如改日吧?”
朱厚照擺了擺手,笑着說道:“這樣的天氣百姓不一樣在討生活,本宮連門都能出不得了?讓人準備一下,咱們照舊。”
劉瑾點了點頭,隨後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去安排出行事宜了。
穿上厚皮靴,外面披上一件皮大氅,戴上帽子,朱厚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帽子與大氅是一體的,看向更像是後世的帽衫。戴上帽子之後,有一種幕後黑手隱藏身形的感覺。出了宮,上了馬車,朱厚照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紫禁城。
朱厚照第一個要去的就是兵仗局,雖然這是內府衙門,但是兵仗局對整個國家來說都非常的重要。
兵仗局設於洪武年間,職掌成造皇帝的各類衛士及錦衣衛所需各式盔甲兵器以及一部分火器。軍器盔甲每三年成造一次,由工部具料,而弓弩火器則“不時成造”。明初火器的成造主要由內府兵仗局負責,正統以後漸由軍器局分造。兵仗局所造盔甲軍器有九十餘種,火器四十多種,其火器主要供給各邊關使用。
比起明初之時,兵仗局其實是沒落了,原本兵仗局是爲了皇帝的天子親軍準備的。
他們工匠嫺熟,製造工藝精湛,可以說是爲了保證天子親軍的裝備優勢。
在最關鍵的火器部分,兵仗局製造,兵部只是負責備料,因爲兵仗局是內府衙門,是皇帝直接管轄,也就代表着火器被皇帝掌握着,優先裝備天子親軍。只不過在英宗正統年間,兵仗局被奪權了,火器製造權被軍器局給分出了。
朱厚照這些日子研究親軍,研究八局,朱厚照就發現土木堡之變是大明由盛轉衰的關鍵,這真的不是說說的。
一場土木堡,加上一次奪門之變,皇權喪失之嚴重,簡直就是無與倫比,怪不得英宗非要砍了于謙。
朱厚照也知道,軍器局歸兵部掌管,大明的軍械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無論是用料還是工藝,全都是倒退的。其中貪腐之風盛行,偷工減料就更別提了,官員接私活,讓工匠給他們幹。造出來的火銃不合格,動不動就炸膛。
邊軍寧可使用自己衛所軍器局造的大刀長矛也不願意兵部製造的火銃,往往沒等殺敵,火銃炸膛先把人炸死了。
以前是兵部備料,兵仗局負責製造,原材料不合格,兵仗局不會簽收,因爲製造出來的東西不好,他們是會被追着的。內府太監管理,造不好皇帝砍了他們也不會有人求情。鍛造的火器和兵器交付下去,如果不合格五軍都督府那邊也不回收。
可是現在由兵部自己供料,自己鍛造,然後自己交付,兵部交付的兵器,你敢不收?
“從上到下,握住權力,我想要什麼就是什麼啊!”朱厚照忍不住感嘆道。
加上天子親軍被裁撤,被荒廢,邊軍和親軍的戰鬥力全都急劇下降,原本歷史上的正德皇帝重新振奮,或許能夠讓人看到希望,可是死的早,嘉靖皇帝上臺之後,看起來權術玩得很好,可是大局觀差的不是一點點。
正德皇帝的那點底子,全都被他給廢掉了,結果就是南邊倭寇,北邊蒙古,誰都打不過,窩窩囊囊。
“兵仗局想要復興,那就要和兵部的軍器局搶生意,可是錢袋子握在戶部的手裡面,他們不會把錢給兵仗局,供料也是問題,命脈全都讓人攥住了。”朱厚照只能苦笑,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要復興兵仗局,談何容易。
正在朱厚照琢磨這些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劉瑾的聲音在朱厚照的耳邊說道:“殿下,到了!”
車簾被掀起來,朱厚照踩着下車蹬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朱厚照來的是兵仗局的工廠,要知道八局下轄的匠戶和他們的家人可不在少數。四下看了看,朱厚照一皺眉頭,因爲他聽到裡面傳來了吵鬧聲,而且還有呵斥聲,似乎很繁雜。
“裡面怎麼了?”朱厚照轉頭對劉瑾問道。
“回殿下,已經問過門口的守衛了,張永在裡面,好像是在訓斥管事的。”劉瑾連忙答道。
朱厚照一愣,這樣的雪天張永居然跑到這裡來了,轉頭看着劉瑾,朱厚照隨意的問道:“你和他說了本宮要來?”
“回殿下,奴婢可不敢泄露殿下的行蹤啊!”劉瑾連忙哭喪着臉說道,同時劉瑾的心裡面也是暗恨,要是讓自己知道是誰泄露了消息,非得弄死丫的。自己恨不得他們這些人全都出紕漏,怎麼會給他們通風報信。
輕輕的點了點頭,朱厚照也就是隨意一問,他也不相信劉瑾會給張永報信。
“咱們進去看看吧!”朱厚照沒再說什麼,當先向着裡面走了進去。
很快朱厚照就到了裡面,越走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漸漸的也能聽到那裡的對話了,好像還能聽到張永的呵斥聲。不時還傳來噼裡啪啦打板子的聲音,甚至還有慘叫聲。周圍裡三層外三層圍着不少人,也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
劉瑾連忙帶着人去開路,其實方法很簡單,大喊一聲“太子駕到”,然後人羣自然而然的就分開了。
張永沒想到朱厚照會來,聽到喊聲連忙分開人羣擠了出來,等到人羣散開一條路,張永已經從外面跑了出來。
見到朱厚照之後,張永連忙跑過來行禮,朱厚照一擺手打斷了他,然後開口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回殿下,奴婢發現有人接私活!”張永略帶幾分憤恨的說道:“奴婢正在收拾他們!”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朱厚照現在喜歡幹事情,掌管八局之後,那更是對八局無比的看重,朱厚照身邊的這些小太監自然是格外的賣力。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朱厚照的看重,才能得到朱厚照的寵信,太監們固寵都烙印到骨子裡面了。
朱厚照身邊的太監也都知道,這個時候不爭寵,到時候就晚了,一旦殿下登基,這個時候最受寵的,那自然就是陛下最信重的,權勢也是最大的。
張永掌管兵仗局,自然是盡心盡力,接管了兵仗局之後,張永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發展自己的眼線,無論是竈戶還是守衛,張永的眼線遍佈整個兵仗局,稍有風吹草動他都知道。聽說有人敢接私活,張永頓時氣不一處來。
在這個爭寵的關鍵時刻,居然有人敢拆老子的擡,於是張永連下雪都顧不得,氣沖沖的就殺了過來。
此時此刻,張永慶幸自己的果決,如果太子殿下發現了,自己沒處置,那就不是爭寵了,而是讓太子殿下失望了,讓太子殿下失望,哪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