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周怡的話,韓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韓泰沒想到周怡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爲他們都知道,如果真的去認罪的話,後果可能會非常的難看,自己肯定沒有辦法控制下場了,最終的結果怎麼樣全都要看太子殿下怎麼處理自己兩個人了。
這是到最後沒有辦法的時候纔會採取的辦法,沒想到周怡在這個時候就說出來了。
韓泰看着周怡,似乎想看看周怡說的是不是真的。
韓泰很想從周怡的臉上看到了開玩笑的表情,可是他失望了,周怡的表情十分嚴肅認真。
顯然這並不是開玩笑說出來的話,周怡是認真的。
在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韓泰的表情瞬間就變得非常難看了。
見到韓泰盯着自己不放,周怡面無表情的說道:“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嗎?如果你有的話不妨現在說出來,我想看看你想怎麼辦。”
韓泰漠然,他也知道現在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不過讓他這麼去認罪,韓泰真的不甘心。
因爲一旦去認罪了,那麼下場就是太子殿下說的算了。即便是最好的下場,估計也是罷官回家,還要把自己這些年經營的家產全都交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放下很難。人生在世,最難的便是舍與得,可是有的時候必須要有取捨。
周怡沉聲說道:“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其他的選擇都是死路一條。”
沉默了半晌,韓泰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話了,“那就聽你的吧。”
韓泰和周怡兩人一起離開了浙江布政使衙門,向着朱厚照的住處而去。
一路上韓泰二人看到了不少士兵,同時也看到了不少官差在抓人。
平日裡在杭州城內赫赫有名的大戶,此時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他們被成羣結隊的押出來、被驅趕着,哭嚎聲響徹了整個杭州城。
看到這一幕之後,韓泰二人可以說是肝膽俱裂。
太子殿下對待這些大戶都是如此,那他對待自己兩個人會是什麼手段?
韓泰二人有些不太敢想。
韓泰看向周怡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慶幸,幸虧周怡提出了這樣的選擇。
在西湖旁邊的住所。
朱厚照面無表情的喝着茶。
說起來在西湖旁邊喝茶還是挺享受的,尤其一邊喝茶一邊眺望着不遠處西湖的景色。
看了一眼旁邊坐立不安的張憲,朱厚照笑着說道:“你好像很擔心?”
張憲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臣確實有些擔心。杭州城這麼大,臣擔心會出亂子。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亂子,那麼事情就嚴重了。”
“另外臣也擔心牽連到臣,雖然臣剛到杭州城不久。但是他們爲了拉臣下水,用了不少辦法,可以說是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臣雖然全部都抵抗住了,可是依舊擔心他們用什麼陰招。”
朱厚照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擺了擺手說道:“天下人做天下事,這個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不是什麼大事情,你也不用擔心。你的忠心本宮看到了,比起外邊那些被抓的人強多了。”
這算是給張憲吃了一顆定心丸。用來安他的心。
只不過也算不上什麼保證,如果張憲真的沒有問題,那朱厚照這番話自然就是承諾了。
如果張憲有問題的話,那麼自己這話就什麼都算不上。
張憲的心裡邊也明白,不過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因爲他自己本來就沒什麼問題,他有信心自己能夠經得住查,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
張憲站起身子對着朱厚照行禮說道:“臣起於微末,深受皇恩,忠心自然是有的。雖然臣不能夠滌盪浙江。可是不與他們同流合污還是能做到的。”
“如此就最好了。”朱厚照笑着說道。
事實上,朱厚照知道張憲言不由衷。如果放在以前,這種說法還是合適的;可是放到現在卻不合適了,因爲大明朝現在有個密奏。
張憲雖然沒有能力滌盪浙江,但是他可以上奏摺,把這件事情上報到朝廷,讓朝堂上面去管。
如果朝堂上不管,那麼和張憲沒什麼關係。他也算是盡到了一個臣子的責任。
可是張憲卻沒有這麼做,那就說明他心裡邊不是這麼想的。他有很多顧忌,不想在浙江搞出什麼大事情來。
朱厚照心裡邊很清楚,不過他沒有選擇拆穿張憲,因爲他知道這種拆穿沒有意義。
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朱厚照早就領悟了。這一次自己是來辦大事的,不可能把所有的官員全部清洗一遍。即便是事後算賬。也不會現在就動。
何況比起其他的官員,張憲真的好了不少,這樣的官員已經是難得了。
雖然說起來很悲哀,可這就是事實,朱厚照也沒有辦法改變。或許以後能改,但不是現在。
浙江那邊的官場不宜有大動作,因爲朱厚照需要他們爲自己穩定地方。
一旦把浙江的官場上下全部清洗一遍,到時候誰來幫自己管理浙江?
那就真的亂套了。
朱厚照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他決定留着張憲,即便他有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瞞着自己。
“太子殿下,浙江布政使韓泰、浙江按察使周怡在外面求見。”劉瑾來到朱厚照的身邊,恭敬的開口說道。
“他們兩個來了?”朱厚照有些沒想到似的說道。
朱厚照轉頭看見一邊的張憲,見他也是一臉的疑惑。
顯然張憲也不知道韓泰這兩個人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到這裡來。
於是朱厚照就轉回了頭,對劉瑾說道:“那就讓他們兩個進來吧。”
“是,太子殿下。”劉瑾答應了一聲之後,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時間不長,韓泰兩個人就被帶了進來。
見到朱厚照之後,韓泰兩個人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伸手將自己的官帽子摘了下來,然後開口說道:“臣等有罪。”
看到這一幕之後,朱厚照笑了,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韓泰兩個人當然不會以爲朱厚照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不過是想讓他們自己說罷了。
於是韓泰兩個人開口說道:“臣是來請罪的。”
“請罪的?這話從何說起?說說看吧。”朱厚照笑着說道。
於是韓泰先開口了,畢竟他是上官。
這一開口就是掏心掏肺的,把自己到了浙江之後乾的那些事全都說了一遍,如何勾結當地的士紳,如何侵吞朝廷的屯田,如何勾結奇異齋,一共收了多少錢,全部都說了一遍。
這一席話不但讓朱厚照沒想到,讓一邊的張憲也沒想到。
一來是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做了這麼多事情;二來是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如此坦誠,這真的是什麼都往外說。
他們難道就不怕太子殿下把他們的腦袋砍了嗎?
朱厚照看了一眼韓泰,然後又轉頭看向了周怡,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呢?”
韓泰都已經說了,周怡自然不可能有所隱瞞,於是他把自己的事情也全部都說了一遍,他如何勾結士紳,如何幫助他們欺壓百姓,如何幫助他們放高利貸,全部都說了一遍。
朱厚照看着這兩個人,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事實上對於這兩個人,朱厚照早就有所安排了。
韓泰他們不像張憲,壞事做了那麼多,自然不可能饒了他們。
朱厚照準備拿他們殺雞儆猴,沒想到這兩個人自己跑了出來。
看了一眼韓泰二人,朱厚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開口說道:“真沒想到。原本在出京城之前,父皇還和本宮說,不要大膽妄爲,天下的官員非常多,即便有幾個敗類,但也無傷大雅。畢竟官員們都是讀聖賢書的人,再壞也不至於壞到哪裡去。”
“可是現在看到你們兩個,聽你們兩個說的這些事情,本宮都替你們害臊。你們辜負了陛下的信任,辜負了你們讀的那些聖賢書。現在跑到本宮這裡來,你們想做什麼?想讓本宮饒了你們?還是想讓本宮殺了你們?”
聽了朱厚照的這句話,韓泰頓時就慌了,結巴的不知道說什麼,“臣……”
反倒是一邊的周怡直接開口說道:“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太子殿下寬宥。臣只請太子殿下看在臣認罪的份上,給臣留一個全屍。另外臣願意指證那些人,算是臣死前爲大明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用以贖罪。”
韓泰聽了周怡的話,臉上閃過了一抹不敢置信。
韓泰是真的沒想到周怡會說這些話,在來之前周怡根本就沒告訴自己。
如果周怡和自己說了,自己說什麼都不來!可是事到如今,再想這些也已經晚了。
咬了咬牙,韓泰也開口說道:“臣也願意。”
雖然跟着周怡一起說了,可是韓泰在心裡面卻把周怡罵的要死,恨不得直接站起來打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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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已經這麼說了,如果自己不這麼說,會發生什麼?
不怕自己不如周怡,就怕一比。所以韓泰也是硬着頭皮莽了。
朱厚照看着兩個人,轉頭看向了張憲,微笑着開口說道:“愛卿,他們兩個把自己的罪過都說了。你是他們的上司,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張憲看着笑容嫣然的朱厚照,臉上的表情有一些尷尬,卻不是因爲自己的手下出了兩個這樣的人。
他們這些人乾的這些事情自己並不知道,所以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尷尬的。即便是追究責任,也追究不到自己身上來。所以他別說尷尬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張憲難受的是太子殿下問他的這個問題,顯然太子殿下是在給他挖坑。
這個問題讓張憲怎麼回答?
難道說饒了韓泰他們兩人?
張憲根本不敢這麼說,因爲這是毫無原則的說法。本身自己和他們兩個就沒什麼牽扯,如果這麼說了的話,那麼自己就和他們有牽扯了。所以自己的說法只能夠是殺了他們兩個。
可是張憲也看明白了,太子殿下並不想殺了他們兩個,尤其是他們兩個到這裡認罪之後。
所以這個惡人要自己來當,太子殿下要當好人。可是這個惡人自己能不當嗎?
肯定是不能的,太子殿下根本就沒給他老張選擇。
當然自己也可以故意求情,到時候就直接能把韓泰他們兩個弄死了。
張憲感覺到只要自己開口求情,這兩個人的命就肯定沒了,可是自己也就到頭了。
韓泰和周怡兩個人則是滿臉希冀的看着張憲。
既然太子殿下問出了這個問題,那麼就證明太子殿下並不是想殺自己兩個人,否則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會這麼問。
要知道自己兩個人之前對張憲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這個時候誰都不敢保證張憲會不會落井下石。
所以兩個人心中忐忑不安。
朱厚照對三個人的眼神交流視若無睹,只是端起茶杯又開始喝茶了。
並沒有耽擱太長時間,張憲直接站起了身子,然後開口說道,“回太子殿下,這兩個人罪大惡極、作惡多端,臣以爲當抄沒家產,全家發配遼東。至於他們兩個人,臣以爲可以留他們的一個全屍,看着他們認罪伏法的份上。”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厚照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你們兩個雖然罪大惡極,不過本宮覺得也不能全怪你們。畢竟奇異齋是本宮的人,你們也算是受了本宮的牽連。如果真要是論個是非對錯,那麼也是本宮的錯。”
聽了朱厚照的這句話,張憲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張憲知道太子殿下這是在報復,或者說是在給自己警告。
至於原因,應該就是因爲自己之前賣乖了。
這位太子殿下眼睛裡邊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沙子。
張憲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韓泰和周怡的臉色卻都好看了起來。
兩個人知道太子殿下既然這樣說,那麼自己兩個人的命可能保住了。
這對兩個人來說是一個大驚喜,怎麼可能不高興?
原本必死的局面,現在有了轉機,同時周怡也證明自己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