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放下茶盞,鮮紅欲滴的紅脣微張,嘴角笑意越來越深,眼中彷彿也散發着一種神秘的光彩,說道:“那是自然,妾身與尊上一見如故,又怎會有所隱瞞。”
她頓了一頓,道:“不瞞尊上,帝君復活於您,實是爲時機到來,再將您殺死。”
楚長歌皺眉,有些沒聽明白,訝異道:“這豈非多此一舉?”
帝后緩緩搖頭,似是被他的咄咄目光看的頗不自在,起身走向窗邊,拿起剪刀修剪起水晶盆中的花朵,這花朵鮮豔美麗,如她一般,令人一眼便難以忘懷。
“帝君雄圖大略,智謀深遠,實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又豈會做多此一舉之事。”她握動剪刀,竟是沒有修剪多餘枝葉,而是將一片片赤紅鮮豔的花瓣剪成兩半。
彷彿隨着花瓣的破碎,她身上的氣質也從嫵媚誘惑,變作冷漠淡然,拒人於千里之外,令人只敢遠觀,而不可褻玩。話語也變得冷淡起來,彷彿先前只不過是逢場作戲,假裝熱情,而此刻卻是不欲再以臉譜遮掩,直接流露本來面貌。
她淡然說道:“話已至此,妾身也就明說了,其實,本來應是帝君見你,只是他臨時有事,故而吩咐妾身,將實情全部告知於您。所以即便楚尊上不問,妾身也會說的。”
見這所謂的帝后不似作僞,楚長歌饒有興致的道:“洗耳恭聽。”
“楚尊上可知,黑帝是何許人?”帝后並沒有直接說出實情,反而問道。
楚長歌道:“不知,但楚某曾於他人口中聽說,黑帝修爲已臻不朽。”
帝后搖頭冷笑,默然半晌後,才道:“黑帝此人,雄才大略,智謀深遠,實是曠古以來第一人,無論是誰,倘若落入他的算計之中,都絕無可能有脫身之機。所以,他根本不怕你得知事實真相,因爲他已將你認作爲掌心玩物,必然會遂他的心意而行,而且壓根難以逃脫出去。”
楚長歌一愣,這位帝后,說起其夫君,爲何竟是突然如此冷漠,彷彿在說一個陌生人般?
難道這所謂的“帝后”,並非是那黑帝的夫人,是自己理解錯了?
他訝然不解,不過倒也沒有糾結,而是對帝后所說的話頗感興趣,笑吟吟改口說道:“帝后與楚某交淺言深,楚某着實感動不已。”
帝后冷哼一聲,道:“沒曾想楚尊上這般絕世人物,竟也如此虛僞。”
楚長歌笑而不語。
“楚尊上莫以爲妾身是在恫嚇於你,帝君的可怕,你未見過,永遠都無法想象。”帝后轉身,看向楚長歌,腳下已是落滿了殘破花朵,說道:“我知楚尊上曾修爲蓋世,幾近無敵,可在帝君面前,終究還是要黯然失色三分。楚尊上莫以爲妾身是在說笑,帝君將你復活,確確實實是爲再度將您殺死。”
“這一切,都因爲一個局,他設計萬古的局!而尊上你,便是他這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帝后說着,眸子裡竟是隱隱透露着一絲恐懼,似乎是想到了黑帝的可怕之處,連她也難免心生敬畏,深吸一口氣,她接着說道:“帝君早就已經注意到了尊上,他需要你,需要你爲他所佈的萬古大局獻身。”
“獻身?”楚長歌疑惑更深。
帝后點頭道:“不錯。只可惜,帝君也有棋差一招之時,強大如他,亦不能算盡萬事。尊上突然在泰山自殺,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楚長歌搖頭道:“我還是不明白,既然黑帝終究是要我死,自殺,還是他殺,難道有什麼不同?”
“不同。”帝后道:“你的命,從黑帝注意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然歸屬於他,什麼時候死,得他說了算。”
楚長歌怔了一怔,旋即大笑道:“黑帝未免也太霸道了。”
帝后冷冷道:“他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可又能怎樣?沒有人能脫離他的掌控,他纔是這個世間未來永恆的主宰。”
楚長歌止住笑聲,道:“接着說。”
“你自殺死後,帝君勃然大怒,後來遍尋天下,也着實尋不到如你一般強大之人,於是他思來想去,決定將你復活。”
“當初你自化肉身魂魄,於世間再無一絲痕跡,帝君耗費數百年光陰,纔在你曾執握的那柄碧落劍上,尋到了一絲你的氣息。”
“帝君通過你那一絲微弱的氣息,以大法力將你早已泯滅的意識復原,甚至是你那具本來的軀體,也被他塑造出來。可惜的是,饒是帝君,也無法令你復活之後,仍舊身懷巔峰時的力量。”
帝后說着,忽然一頓,展顏一笑,彷彿又恢復到方纔那般的風情嫵媚,說道:“帝君要的是全盛時期的你,而你重生之後,竟是千方百計的想要尋死,所以帝君派淮陰子那個狗東西強行逼你吃下道果參嬰,雖然修爲才恢復至洞玄境,但也算聊勝於無了。”
楚長歌聽罷,心中不禁涌起軒然大波,雖然早就料到不朽的黑帝,必然已經強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可怕境地,可到底還是低估他了,通過一絲氣息竟然就能將自己復活過來,這般手段,簡直是駭人聽聞!
魂飛魄散,意味着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與這個世間徹底斷了因果,可即便如此,那黑帝竟仍能將自己這個已然不存在的人復活過來……
太可怕了!
前世今生,楚長歌從未對任何事物心生過恐懼,哪怕是被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降下天劫,恨不能置他於死地,他也是淡然自若,雖是驚奇,卻也沒有一絲恐懼之意。
然而此刻,即便是他,得知黑帝如此手段,終究亦是不由得心中震動,只覺毛骨悚然。
雖然,這恐懼之意,僅僅片刻,便即消逝。
“黑帝欲要再度殺我,卻要借你之口,而告知於我,卻是爲何?”他習慣性的手指輕輕釦着桌面,口中相問,心裡也在計較,既要殺自己,還不隱瞞自己,那黑帝究竟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