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仙

這是一條河,一條清澈水流緩緩流淌,蜿蜒流入大海的河流。

一頁書咱在一艘烏篷小船上,船上無人操舟,卻如利箭般打破河面平靜的倒影,劃開兩線漣漪,朝着遠方激射而去。

一頁書靜靜地站在烏篷船的船頭上,望着前方像是火燒一般的楓林,

身後的夕陽已沒入沉沉暮靄之中,映照得天邊一片殷紅。

夕陽如血,楓林也紅如血。

一頁書靜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烏篷船在無人操持之下,緩緩靠岸。

一陣大風颳來,片片火紅的楓葉自空中緩緩飄落,恰似下了一場火紅的大雨,落在潺潺碧波上,蕩起陣陣漣漪。

離岸二三十丈處火紅的楓林中,立着一方古碑,碑上文字已然於風雨中斑駁難辨。

石碑之後,建着一間簡易的草廬。

已是傍晚,清河上不知何時泛起一層薄霧,隨着風的吹動,霧氣如若實質般縈繞流瀉,飄進了林子了。

整個鮮豔火紅的楓林之中,頓時被這一層霧氣遮蔽,那間草廬在霧氣的遮掩下,顯得愈發的模糊界限,虛虛渺渺,奼紫嫣紅,彷彿置身於人間仙境一般。

一頁書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就靜靜得站在烏篷小船上,好似要站到天荒地老。

深邃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重重大霧,看到了草廬外忽明忽滅的微弱火光。

火光漸漸升起,映照出了草廬前的景象。

蕭蕭木葉之下,正坐着一個人。

青斗笠,綠蓑衣,饅頭白髮如霜雪。

這樣的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生命就像腳下搖曳的火光,冷風一錘,隨時都可能熄滅。

他拿着一柄小刀,可是開始削木頭,那是一柄用竹子做成的刀子,但卻比世間任何武器都要來得鋒利。

一筆一劃,一鉤一勒,樸素得好似老農,但卻又充滿着圓潤無暇的神機,就彷彿與這天地自然融爲了一體。

楓林紅如血,整個人都好似化入了這漫天血色之中,鋪天蓋地般渲染開來。

烏篷船上的一頁書面上忽然露出懷念之色,昔年的猙獰歲月,金戈鐵馬江湖夜雨中尤自像是發生在昨夜。

正是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回憶那些過去的一幕幕,甘甜苦澀,恩怨情仇,又或者是往昔的遺憾,只是縱然有更多的不甘與抱憾,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劍非劍,

當年最要好的好友,站在天下武林中最頂峰的劍客,沒有之一。

昔年三人闖蕩江湖,經歷種種大事,功成後最終決議退隱,

別時三人喝了三天三夜的酒,哂然說男子漢大丈夫不矯情,約定日後再不相見,一別永別,卻是沒想到第一個打破這個約定的卻是自己。

一幕幕心酸苦辣浮現在眼前,一頁書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他不說話,草廬前的老人也不說話,一筆一劃,用木刀削着他的木劍,好像他的世界裡,只有眼前的木劍。

時間靜靜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楓林夜晚,劍非劍最後一刀落下,手中木劍終於成型。

那是一柄樸素的木劍,沒有精緻華美的花紋,用的材料也只是這楓林中乾枯下來的樹枝。

但就是這樣的一柄劍,在成型的那一刻,整個天地恍惚間彷彿都被斬裂成了兩半!

“非劍老兄,三十年未見,喝上一杯如何?”

一頁書飄然而起,凌空點在水面上朝着草廬飛去,同時右手一招,烏篷船內埋藏了三十年的老酒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凌空飛入他的掌心。

“轉眼之間,三十春秋已過,卻不知最先看到的卻是酸秀才你,不知當年的桃花是否依舊燦爛........”

斗笠老人長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手中木劍往後一拋,木劍旋轉着倒插在草廬後的楓林上,

剎那間,整個紅楓林好似活了過來,鋪天蓋地的氣機沖天而起,

整個天地被渲染得殷紅如血!

三十年再次相見,兩人對座而談,聊起當年的江湖夜雨,說起當初兄弟情誼,再到如今修爲武道感悟靜靜,但若是有人在此將其記錄下來的話,必將是研究這數十年江湖武林最爲重要的史料,甚至於對於修爲進境的感悟,更是無數武人求之不得的珍寶。

然而這廣闊的天地之中,唯有他二人,聲音隨風消逝在這莽莽血色楓林之中,再無人知道兩人具體談了些什麼。

皚皚楓林中,楓葉飄飄然落下,

兩人對飲相酌,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又談了一天一夜的話。

到了第三日,劍非劍從竹海之中挖出了一柄埋在竹林之中三十年卻仍舊光潔如新的劍,與一頁書一同離開了楓林草屋。

......

第六日,距離最後的期限還有一天,整個藥王谷已是聚集了大量的江湖人,紛紛企首盼望着那一日的到來。

而此時,經過數日的趕路,一頁書以及劍非劍來到了一處幽谷竹林。

幽谷竹林,碧海森森,清風拂過,一望無際的竹海隨風搖曳。

絲絲縷縷的煙霧瀰漫在竹林間,溪水激盪岩石傳來的聲音,宛如一片人間仙境。

兩人皆是武功超凡入聖的境界,身如清光電掣,渺渺雲霧之中,身法飄逸乳腺,足不沾塵,如若仙神降世。

“就是這裡了嗎?”

一頁書猶如一片鴻毛輕盈無重量地高高站在一根竹子頂上,眼望着下方這莽莽竹林,出聲嘆道,語氣之中卻是百感交集。

分隔三十年,今日武林三仙卻是終於再次會首,只是他並不想是因爲這樣的原因而見面就是了。

“沒錯了,吾等雖然不再相見,但至少老友的下落還是清楚的,而起.......一來就感受到那個混蛋那種讓人嫌棄的氣味了........”

一旁的劍非劍站在一旁,也是感嘆道,只是他話還沒說完,林海之中便是響起道道清音,迴盪在天地之間:

“哼,兩個老混蛋,看到你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想要進來,先聽過我的琴音再說!”

話音剛落,便聞一縷琴音蕩起。

這一縷清音,似是從無窮無盡的竹海之中緩緩升起,然後保留在那不可觸摸的距離,彷彿在一瞬間,整個世界化作了空間靈境,世外桃源,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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