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爺此時才流露出身爲一個商人的敏銳來,微微笑道:“有句古話不是這麼說麼,亂世發橫財,但凡是個商人,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我也是商人,自然不會例外。”
林青薇道:“既然如此,還真有一筆生意想要拜託老爺子。”
“你儘管開口。”
“我想託老爺子,將川中城多餘的藥材幫我運送至戰場交到大夏主將手上,我出三萬兩運送費。”
這筆生意安老爺自然是要接下的。
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這錢他也還是要收的。對於民衆百姓們來說,這安老爺已然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商人,爲了安置難民、平撫百姓,他也着實出了不少人力財力。
這件事說下以後,安老爺的動作便很利落,第二天便把東西裝箱,並僱了一個鏢局的人,把一箱箱藥材押送出城。
約摸大半個月以後,運送的藥材終於日夜兼程地趕到了戰場。大夏的將士們正是急需藥材的時候,聽聞川中有免費運送過來的藥材,都大感意外。
此事大夏和雲南的戰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雲南蠱蟲之厲害,不僅禍害了千千萬萬的百姓,連大夏的士兵也有少數被傳染。
蕭晏身爲大夏主將,不得不下令將傳染的百姓和士兵棄於火海,否則後患無窮。即便形勢對大夏十分不利,但他鐵血手腕,又謀略勝天,數次把雲南士兵擊敗迫使他們節節後退,三軍將士無不服他。
蕭晏雖身爲掛帥主將,但他身邊還有兩個參軍,數名南疆邊境將軍做副將,副將他都是熟知的,陳延之以及他身邊的顧明鳳,還有一名忠直耿烈的將軍,而那兩個參軍則是和蕭晏同從上京南下,是皇上身邊的人。
爲了對付敵人,他們俱聽蕭晏號令,一時間配合也相當合宜。
蕭晏正在軍營裡和各位副將參軍們商議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他一身紫衣輕袍,襯得身量無雙,染墨的髮絲攏在肩後,英眉斜飛,肩系軟甲,正擡手在沙盤中指點比劃,英俊的臉上除了殺伐之氣再無其他,令在場的人無不望而生畏。
這時小齊亦是肩系軟甲身着黑衣,手中握着腰間佩劍,匆匆走了進來,將川中送來藥材的事情及時稟報給了蕭晏。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只要讓軍中的軍醫及時安置便可。但小齊覺得,蕭晏應該比較想聽到這個消息。
當時蕭晏面上冷寂殺伐的神情便頓了頓,回頭來看着小齊,渾身凜冽的氣息有剎那的溫和,聲音低沉悅耳:“川中送來的?”
小齊眉梢微微透露着喜色,道:“是,屬下問過了,是川中的安老爺運送過來的。”
可安老爺不會運送不要錢的東西,他是個商人,而且在這亂世之中走這麼一趟還極有可能有生命危險,得不償失。那到底是誰託安老爺的人送過來的,就不言而喻了。
軍營裡安靜了一陣子。副將參軍們都面面相覷,不知其中緣由。
蕭晏修長的手指微曲,撐在沙盤旁邊的桌面上,兀自回味了一陣。那個時候他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是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燕王,雖然依舊清清冷冷的,可那微微眯起的一雙鳳眸裡卻可見愜意,脣邊也若有若無地挑起一抹極爲清淡的弧度,儘管只是轉瞬即逝。
戰爭的殘酷讓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不敢大意。小齊看見自家主子輕鬆這麼短暫一刻,覺得也是好的。
蕭晏道:“甚好。”
隨後蕭晏繼續在營中商討戰事,小齊則退下去,和顧明鳳一起安排軍醫妥善處理這些藥材。
軍醫們高興極了,這就像是一場及時雨啊,能及時治療軍中受傷的戰士們。
小齊和顧明鳳也僅僅是在邊上看着,他倆又幫不上什麼忙。兩人都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以兄弟相稱。顧明鳳的打扮,一身男子軍裝,說不上器宇軒昂,可也英姿颯爽,渾不像個女子。
小齊道:“這些藥固然能解燃眉之急,可最根本的卻起不了作用。”
顧明鳳想了想,道:“你是說南疆的蠱蟲?可是我們沒有解藥,根本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小齊若有所思道:“我想林姑娘一定能夠配出解藥。”
顧明鳳便問:“你是說早前燕王身邊的那位林姑娘?”
“這些藥便是她送過來的。她醫術高明,找到解藥定是早晚的事。”小齊說着不由想到了什麼,轉頭對顧明鳳道,“不如你去川中走一趟,若是能帶回解藥來,自然最好。”
拿到蠱蟲解藥的事情刻不容緩。這會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並在極大的程度下扭轉戰局。只是小齊知道,王爺不可能會准許林青薇千里迢迢奔赴戰場,她送來的藥材只能治療戰士們的傷,若是有解藥,這一趟去川中還能帶回來。
實際上,從安老爺子的人把藥材送出川中城之日起,林青薇便閉門不出,配藥、調製,在心如和安秋尋日夜不息的幫助下,一起配製出盡可能多的解藥。
林青薇想,雲南能夠數以萬計地同時操控那麼多的大夏百姓,不可能是一個一個地種植蠱蟲,那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控制水源。林青薇要想解除蠱蟲,也只能從水源着手。可要是藥效不夠強,起到的效果也達不到預期。
所以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裡製出儘可能多的解藥。
顧明鳳是在八日後馬不停蹄地趕到川中的。她也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路上累死了幾匹快馬,才終於趕到川中城。那風塵僕僕的模樣,倒是有些蒼涼。
到了川中城,顧明鳳頗感吃驚。從南邊戰場到川中,途徑也有兩個郡縣,近十座城鎮,無不有難民充斥,攪得城鎮混亂、動盪不堪。但川中郡不一樣,難民們數量雖然衆多,可是在城外安營紮寨十分井然有序。
她如願見到了林青薇,闊別許久,但見林青薇穿着淡綠色的裙襖從房間裡出來,渾身透着一股子這春寒料峭般的淡漠,又似乎帶着若有若無的藥香。有股喜悅之情在顧明鳳心中縈繞,只是她不善於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