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女人的心事

待得衆人平靜下來之後,卻是衍生出了更多的疑問,畢竟在過去,管良並沒有經歷過這種記憶抹除的突發事件,而每一次他在夢裡所經歷的一切,也會以完整的記憶保留的形式回到現實,矛盾的顯現,導致了管良再一次對過往經歷產生了懷疑。

看着管良如今的樣子,堯天的心中倒是很清楚他在想什麼,不過呢,有些話同樣也不方便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尤其是曲念怡,但相對的,以堯天對管良的理解,這個人除了循規蹈矩的成分之外,其實同樣也有着一股寧折不彎的執拗。

畢竟他的身份顯赫,並非一般人可比,生於那樣的高門大派,且一出生就註定了他未來的無上榮耀,這樣的人同樣也不會接受事件的起因和結果事與願違,也正因爲如此,纔會讓他無時無刻都會有一種“主角”的感受。

所以,問題如果不解釋清楚,想必管良也會因此而留下心結,這種心結可輕可重,但無論如何,堯天如今受羅天託付之命來幫助管良調查天之浩劫一案,倘若他帶着這樣的心結去做事,只怕事倍功半都是小事,嚴重的甚至會讓他如夏瑜那般疑神疑鬼,這反倒是對羅天的計劃有所不妙。

想到這裡,堯天當即說道。

“夢是一種潛意識現象,所表現出的也是一種意識空洞,就好似人的影子一樣,會根據人的一舉一動呈現出完全相反的對照,換句話說,夢是由人的潛意識所決定的,而潛意識則是靠真正的意識所控制,潛意識往往能夠在得出疑問的第一時間給出最正確的回答或者做法,但遺憾的是,大多數人並不會按照自己的潛意識來做事,而是會根據現實有所取捨,越是理性之人,便越會保證讓自己的行爲不會顯得偏激,但這恰恰也會掩蓋了人的真性情。”

堯天的這番話讓管良的神態一變,儘管並沒有去看向魏碑然,但也多少猜到了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們之所以會經歷這種記憶抹除,乃是因爲魏碑然的過往記憶受到篡改和壓制的緣故,在刻意的避免被我們察覺出他心中的真相?”

管良的反問並沒有得到蕭何和魏碑然的反駁,或者說此時的他們心中也的確就是這樣想的,雖然堯天的話中所想要表述的並不僅僅只是這樣的一種概念,但也正如同她話中那句“掩蓋了真性情”的說法,即便是到了此時此刻,在管良、蕭何等人的心中也同樣無時無刻在避免被他人猜到自己心中真正想要隱藏的秘密。

聽到管良同樣也是欲蓋彌彰的反問,堯天倒是不繼續解釋下去了,因爲他知道管良其實已經找到了答案,只是以他的性格並不方便把話說的那麼直白罷了,而究其原因,還是在於他和自己乃至羅天都是截然不同的人。

多餘的解釋可以放下,這一刻管良倒是多少明白了,過去自己曾經流連過的基本上都是堯天創造出的夢境,即便也曾經有羅天的夢境世界,但無論是依照不爲人理解的“神性”,還是羅天那種帶有極強目的性的造夢動機,這兩個人都絕非平凡之人,或者說,他們的真性情有可能會被潛意識所埋葬,但他們的行爲卻反倒是會更加趨近於潛意識中所想到的那個唯一正確答案。

很多時候,貫徹真理說的簡單,卻也太難做到了。

疑問得到解答之後,衆人又繼續踏上了新的旅途,不過因爲有了之前的記憶抹除,所以接下來的路就需要堯天全程引領他們前往目的地了,但是在管良的心中,卻也因此而產生了更爲異樣的想法,畢竟這種被他人帶領乃至身不由己的感覺,並非他想要獨立着手查案的初衷。

而這樣的感覺無論對蕭何還是魏碑然來說也都是如此。

衆人一路來到了下一處地方,當堯天停下腳步的時候,衆人也都在觀望四周,同時注意魏碑然的反應,畢竟眼前他們所處的地帶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也不和其他人的記憶有相交的地方,因此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除了堯天的指引外,就只有讓魏碑然自己從記憶中提取出熟悉關聯的部分線索了。

“這裡是……”

隨着魏碑然的目光轉了一圈,最終回到了某個焦點上,同時管良等人也都看向他目光匯聚的那個方向,只見那裡有一間生長在一望無垠的平地上的破房子,房子的老舊程度以及其外置的那種建築格局和裝飾理念,都絕非今天的人所擁有,可以大致想象的出,這樣的建築物至少出現在百年之前,甚至更早,畢竟居住條件和建築風格能夠影響到不止一代人的審美觀念,除非是受到了侵蝕或者倒塌,作爲人類而言,都不會輕易的將自家推翻重建。

那麼眼前的這個舊房子會和魏碑然被深藏的記憶有關嗎?

隨着魏碑然朝着那間舊房子走去,管良等人也緊隨其後,不過堯天和曲念怡去是落於人後,反倒是站在某個不遠處的地方,而在這一刻兩人似乎有了一個單獨對話的空間和機會。

“見到你,我倒是明白了他爲何會這麼久都沒有音信了。”

曲念怡的聲音率先響起,堯天聞言卻是心中早有準備和預料,此時她的嘴角輕揚,似乎帶着一種獨特的優勢,不過很快她在回想起曲念怡和那個人的過去之後,這樣的優勢又再度蕩然無存了。

“據說他過去不是這樣的人,我倒是很好奇那個曾經被萬季安‘綁架’而一路身不由己的他了。”

堯天的話讓曲念怡嘴角流露出一絲不自覺的淺笑,雖然那段日子並不是她此生最快樂的日子,也正因爲羅天的行爲有了動機,讓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存在了一個立場,而這種立場或者動機的由來卻恰恰是曲念怡當年想要逃離家庭的原因。

此時的曲念怡轉身,兩女四目相對,片刻後,曲念怡突然幽幽的說道。

“放心吧,我只剩下一年的性命了,今後他也將會只屬於你了。”

曲念怡的話讓堯天心中一震,一年性命這個秘密從對方口中說出的那一刻,堯天幾乎有些不敢相信,倒不是出於對曲念怡的同情,而是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樣說。

“你應該很明白,即便你離他而去,他也從不屬於任何人。”

“是呀……”

曲念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這種表情的變化似乎也正好透露出她此時也認同了自己之前那種“託付給你”的想法是不對的,但這一刻的堯天卻是恍然一悟,臉上浮現出一縷詭異的笑容後說道。

“差點被你給騙了。”

當堯天突然意識到曲念怡口中的話不過也只是對她的一種試探的時候也隨即反應了過來,臉上稍微有些薄怒的說道,面對她如今的囧樣,曲念怡也收起了心中的一切想法,淡淡的迴應了一句。

“彼此彼此吧。”

兩女接下來不再說話,而是看向了不遠處那三個男人的行動,他們始終在努力的朝着那舊房子走去,卻又像是始終也走不到的樣子,但這時堯天卻並未跟上去,而是說道。

“你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堯天詢問的對象是曲念怡,而對於造夢之神的她而言,這話不像是詢問,倒更像是考驗,或者說另一種形式的針鋒相對。

“他們的心太雜了,或許眼中看到的和我們所看到的並不是同一個樣子。”

曲念怡的回答讓堯天心中一驚,這一刻又再度認真打量了一下曲念怡,似乎是想要看一看她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不過片刻後她就放棄了,因爲她瞭解曲念怡的同時,卻又並非真正瞭解這個女人那細微的心理。

此時堯天終於是朝着前方那三人走了過去,曲念怡也同樣跟了上去,兩人很快就走到了管良三人的跟前,而此時的管良三人似乎仍舊不餘遺力的朝着前方的目的地行進,似乎絲毫也沒有意識到他們之前那種如同原地踏步的詭異舉動。

“是不是怎麼也到不了?”

站在管良身旁的堯天突然開口問道,管良一怔,當即打住了他正在和蕭何的交流,三人轉頭看向了堯天以及腳步稍稍慢了半拍纔跟上來的曲念怡後,三人面面相覷,隨即管良說道。

“爲何這樣說?”

之前的管良三人心中並沒有“自己到不了”這樣的想法,他們在走,而且有那種隨着每一步踏出都距離目的地更接近了一分的感覺,他們很清楚這種距離拉近的感覺絕非是錯覺,如果是錯覺的話,他們早就有所懷疑了,但並不是。

“如果是記憶中真實存在的或者現實中曾經經歷過的,如今的你們應該早就已經到了,而不是還站在這裡,你們知道剛纔已經過去了多久了嗎?”

堯天再度提問,但這個問題卻是讓管良三人難以回答,之前究竟過去了多久,三人心中卻絲毫沒有任何的時間概念,難道說他們忘記了時間?

不對,管良此時很快就意識到,並非自己等人遺忘了時間,而是身處夢中的他們心中早已被各種心緒填滿,根本就沒有時間觀念了。

“在夢中流連需要注意的第一個要素,不要讓自己的思想被任何一種單一想法填滿,任何時候都必須保留一線。”

堯天的話讓管良三人一怔,各自對此思索了一番之後,蕭何皺起了眉頭,說道。

“這是何故?”

“因爲我怕你們會因此而迷失在這裡。”

堯天的回答讓管良三人感到很震驚,雖然他們並不是羅天這種目的性極強之人,但相對的他們卻也同樣是當時罕見的人傑,不說管良和蕭何,即便是魏碑然,能夠成就百年前尊者之名,他這一生同樣也有着非凡的際遇以及堅定的信念,在勘破天道的這條路上有着足夠豐富的人生閱歷,斷不至於在困境中迷失了自我。

然而這一刻,魏碑然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隨即說道。

“我明白了,難怪你之前曾說,夢是由人的潛意識所決定的。”

魏碑然的話也讓管良和蕭何在這一刻有所明悟,但同時這也是令他兩感到匪夷所思的也難以接受的,畢竟潛意識就是人在看到聽到想到任何人事物的第一時間便會產生的念頭,這種念頭的產生甚至都不被人自己所控制,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如果想要徹底屏蔽這樣的下意識反應,或許真的只有神才能做得到。

“那我們該如何做?”

管良問道,他知道憑藉自己的能力,恐怕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潛意識萌生,無論他是否會選擇正視自己真正的心聲去做某件事。

而這時,一旁的曲念怡突然插嘴說道。

“很簡單啊,只要讓自己開心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曲念怡的話讓管良和蕭何同時看向了她,堯天則是在一旁抿嘴微笑,從之前兩人的對話,堯天大致可以感受的出曲念怡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對那個人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懷,而如今她的這番話也同樣可以說明很多問題,甚至包含了在曲念怡心中,又是如何耐得住這長久以來不和他見面的寂寞的。

“只要讓自己開心就好,就這麼簡單嗎?”

蕭何苦笑了一聲,倒不是說這是多麼難做到的一件事,而是如今他們早已身在局中,雖然不是身不由己,但現狀乃至眼前夢境的雙重加持,卻也明顯讓他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身不由己,而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心無旁騖避免分神已經很困難了,而曲念怡反倒是要他們放棄那種信念,甚至是放棄爲人的堅持,把這一趟行程單純當成是一次旅行,這可能嗎?

管良此時的心中卻有些明悟,應該說他是在場唯一一個和這兩女都有關係的人,因此他此時透過這兩女的話,也多少能夠聽明白他們的弦外之音究竟在表達什麼,但是這同樣也是讓他最難以接受的,就算他再不懂神的感情,也再不理解爲何曲念怡會愛上羅天那樣的人,可這也不能成其爲他和這兩位女性走到今天這種地步的理由。

而羅天,同樣也可以說是他管良心中某個角落處的夢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