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 好玩

沒人能解釋羅天的疑問,就連羅天自己也很難通過某個方面去思考其究竟,最終只能將這樣的現象也一併歸納到這西北十三鎮的種種詭異現象當中,如果說真的是有一個曾經逆天之人改變了這裡的自然規律,讓其變成了不屬於天道之中的另一個空間,那或許一切就說得通了。

但羅天卻很清楚,而這種逆天之行的可能卻恰恰是說不通的。

在董戀雲的交代下,三人在一經走出峽谷,繼而踏在那覆蓋在死火山之上的熔岩灰上面,雖然腳下是一陣柔軟的感覺,但卻並沒有導致任何地陷,這種感覺就和走在沙漠中沒有太大的區別,而那天空中照射下來的至高溫度也根本無法對人體造成任何危害,又或者那天空中的溫度早已被地表之下的冰山所吸收,形成了自然的相對平衡。

這種感覺是奇妙的,卻同樣也是不可接受的,和炎鐵山、冰鞘山乃至之前在這怪蛇沼澤中所遭遇到的一切非自然環境的變故一樣,每一次這種事件的發生都是對羅天所擁有道心的一種衝擊,雖然說如今羅天的道心包容力更強了,但是再如何強大也總該有一個極限,對於羅天而言,一次次的在死亡邊緣徘徊,遲早有一天他的道心會支撐不住的。

當羅天偶爾瞥向一旁的董戀雲時,發現她的氣色還行,並沒有身體要支撐不住的那種感覺,雖然不曾用規則力去探查過他的身體,那樣她肯定會察覺的,不過她的身體狀況和魔能沒什麼差別,以羅天對魔能身體的檢查,大致就可以判斷出如今董戀雲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

說實話,很糟糕,這一路走來因自然環境的異變和不屬於凡間的危害早已對人類的身體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傷害,無論是炎熱還是嚴寒,又或者是有毒的氣體以及光線的輻射,都會侵蝕人的皮膚,縱使對於釋道者而言,這樣的侵蝕可以依靠規則來保護,但是規則只能保護規則以內的事物,但面對這個因地氣消失的詭異環境,又能夠產生多大的效力呢?

所以,縱使羅天不說,也儘量讓自己不表現出來,但實際上三人走到這個這裡都早已清楚,各自的身體已經是千瘡百孔了,而如今他們的皮膚還沒有潰爛,體內還沒有因爲“病毒”的穿透力而產生任何病變,那是他們的抵抗力強或者是規則對身體的保護,而是他們的身體本就是出在一種病態當中,而外來的病毒侵蝕入體,被他們各自體內原本就有的病毒所扼殺,而並沒有真正駐留下多少。

董戀雲和羅天就不說了,他們兩人的身上本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而魔能的身體也同樣是依據羅天的魂魄所再生,而羅天的魂魄當中本就帶有他所擁有的漏洞規則乃至於因各種僞天道、僞入魔所遺留下來的種種問題,說到底羅天也算是一名逆天之人,只不過他也只逆了他自己罷了。

剛剛度過了看不到盡頭的峽谷,而如今又踏上了同樣一望無垠的旅途,就連羅天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彙去形容這樣的旅途,走在這上面纔會有那種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太過卑微的感覺,畢竟這樣的平衡是大自然異變過後所形成的獨有的平衡,但這樣的平衡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劇毒,哪怕任何一丁點的再度異變,都會要了任何人的小命。

這種感覺比炎鐵山和冰鞘山而言,對摧毀人心所能夠承受的底線更加強大,畢竟炎鐵山和冰鞘山尚且還有着人能勝天的可能性,比如那雪橇,那眼鏡,但是在這冰雪交加的自然平衡之上,任何的外在手段都是多餘,除了把性命交給上天,還能有任何別的法子嗎?

“羅天,你還好吧?”

僅有的幾次,魔能試圖關心羅天的狀況,對此羅天縱使不說,魔能也能夠猜得到,羅天很不好,他甚至一次次的走在道心崩壞的邊緣,如果說他離開妖界前遭到了煉妖皇的暗算險些在後來後道心崩壞的話,那麼同樣的感覺在踏上這西北十三鎮之後就不斷的重現在羅天的跟前。

“很不好,我擔心的是,就算我能夠走出這片沼澤,去到目的地,但到了枯木林之後的我,還能算是我嗎?”

在魔能乃至四名宿主的跟前,羅天從不隱瞞任何秘密,在過去他們本就是一體的,無論羅天想什麼,宿主都可以聽得見,而如今也是同樣。

羅天的話讓魔能一陣沉默,他知道羅天這話說的嚴重但卻是事實,生而爲人的堅持,魔能雖然不懂,但他畢竟見識的多了,也能夠明白人生的意義幾何,這種意義不屬於魔,因爲魔並沒有人對感情的那種執着,當然如果說偏執也算是一種感情的話,那麼魔的偏執確實要強過人類。

但是讓魔能很不能理解的是,明明已經知道人性換神性不可能成功的羅天,卻爲何還要讓自己重新恢復人性,成仙其實就是一個放棄做人的過程,而故老相傳的神那更是天地間一切擁有或未曾擁有名字的名詞具象化之後的客觀表現,而這種客觀表現毫無意義,因爲神根本就沒有靈魂,或者說他們本就是沒有實體的元靈,自然也就不需要擁有任何實際意義了。

羅天如今所遭受的苦難說到底就是因爲他想要守着這份人性所導致的,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卻爲何偏偏還要讓自己陷入這樣的難關,而且魔能還能夠感受到,羅天的道心一天比一天衰弱,這甚至要比因外力施加而導致道心一夕之間崩毀的情況更加嚴重。

“你說如果這西北十三鎮真是被人爲製造出來的,那他製造這樣一個世界到底有啥意思?”

漫無目的的行程似乎永遠也看不到盡頭,對身體的折磨以及對道心的折磨,最後還要加上對心理的折磨,如果說這西北十三鎮是某種試煉,那的確是達到了完美的效果,連羅天都會感到力不從心,何況其他人。

“爲了好玩。”

羅天的回答很簡單,但話語中的內容卻不簡單,雖然說這個答覆早在幾個月前他們剛剛踏上冰鞘山的時候就已經得出來了,但此時魔能和董戀雲聽到卻仍舊覺得好笑。

“只是因爲好玩,就要將世界變成這樣子麼?”

董戀雲不解的問道,畢竟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天底下竟然會有人單純是出於好玩會去改變世界,而持有這種心態之人恐怕也根本沒有足以改變世界的能力吧。

“我聽說,那莫邪城的城主胡途的確是一名糊塗之人,如果想要解決問題,恐怕只能找到他來幫我們解答了。”

羅天的回答將問題轉到了那莫邪城城主身上,對此董戀雲在得到了某種答覆後,卻讓一旁的魔能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難不成會覺得那胡途就是曾經逆天的三人之一?”

“我可從沒這樣說過,況且憑感覺他不是,如果他真的有這種身份,那他身居中天界七大城主之一可真是委屈他了。”

羅天的這句話連一點替那胡途辯白的意思都沒有,純粹就是一種諷刺的意味,魔能和董戀雲聞言最終也不再多說什麼了,他們知道羅天其實已經有了某些判斷,只是彙總而得來的線索還不足以勾勒出一條完整的線索,但是如果能夠經歷的更多,或許羅天也會有更多的結論,只是他的道心……能堅持到他找到真相麼?

這種擔心不僅僅是魔能和董戀雲的擔心,連羅天自己也很擔心,其實相比起中天界的其他釋道者,他的這顆道心確實也太脆弱了一些,遭受到的限制也更多,或許這跟他修煉的漏洞規則有關,或者說這也是天道平衡的一種表現,漏洞規則雖然能夠洞悉天下間一切的漏洞,但是天下間一切規則本身所具有的本源效果同樣也是漏洞規則的剋星,而羅天的這顆道心,同樣也無法遭受任何來自於本源的衝擊力。

炎鐵山、冰鞘山的溫度是否達到了本源,羅天並不知道,但可以感受到的是,羅天的道心的確是在一天天衰弱,在他一經發現這種狀況後就想過要停下來,但董戀雲的身體狀況卻是比起自己來說更加的糟糕,儘管外表看不出來,甚至身體內部也沒有太大的傷痕,但她隨時都會倒下,會因爲任何突發的病變而死亡。

所以羅天不能停下來,他只能繼續前進,哪怕是以道心崩毀爲代價也要前進,而在過去這是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象的,爲何今天的自己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難道說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可以肯定的是,這西北十三鎮在羅天從孟百生那裡得到地圖之後又發生過一次巨大的變化,不但讓怪蛇沼澤變成了怪蛇沙漠,還出現了一條無盡的深淵和一座高聳的峽谷,而且羅天有種感覺,這種自然環境的變化極有可能就是在羅天等人踏上炎鐵山後才發生的,那麼究竟是他們的一些非正常的舉動打破了這裡的相對平衡,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呢?

關於這個問題,羅天沒有說,他一貫如此的“自私”,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大地又開始震動了起來。

“不好!”

魔能大叫一聲,畢竟他們如今還行走在熔岩灰之上,一旦地震導致底下的冰山露頭,那麼天地間極熱和極寒的平衡被打破,羅天三人的下場可見一斑。

“別擔心,我早有預料!”

然而,相比起魔能的震驚,羅天卻是表現的很從容,看着他如此從容,連同魔能和董戀雲也一併鎮定了下來。

此時,由於時間緊迫,分秒必爭,羅天此時也不去解釋什麼,帶着兩人小心翼翼的躲避地上裂開的縫隙,卻仍舊朝着地裂最深的方向前進。

在不斷前進的過程中,地震導致的地裂程度越發的明顯,但是當董戀雲偶爾回頭去看向來時道路的時候卻發現,原本產生地裂的地帶卻有明顯變弱的勢頭,這樣的發現讓她大吃一驚,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由於附着在地表的並非平地,也不是沙漠,而是火山岩漿被極寒溫度冷卻過後所形成的熔岩灰,這種熔岩灰在魔界很常見,因爲魔界就有很多火山的存在,而這種熔岩灰在經歷了漫長時間後會形成特有的岩漿岩,這種岩漿岩非常堅硬,但一旦活化過後會變得再度鬆軟,而那些鬆軟的地方便是受到地熱的影響所致,一旦人踩踏上去,恐怕會瞬間被融化。

羅天所朝向的方向雖然地裂的程度非常嚴重,但卻是正確的方位,也唯有這個方向的岩漿岩還並沒有開裂融化,這是保命的唯一途徑。

三人動作迅速,利用輕巧的身法快速避開裂縫,三人一路奔馳數裡之遙,一段時間後,地震的頻率有所減弱,直到最終完全消失,而當他們再度回頭的時候,發現原本出現裂縫的地帶雖然已經再度被熔岩灰所覆蓋,但是覆蓋的地表卻因此而升起了一根根直入雲霄的煙柱,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煙柱所形成的位置必然是極熱的高溫地帶,任何人都難以倖免。

“我們的方向好像發生了偏離。”

此時董戀雲忽然開口說道,但是她的話音剛落,頓時就醒悟了過來,既然這西北十三鎮根本就沒有方向,只有方位,換句話說,他們無論往哪邊走,其實都是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繼續前進吧。”

羅天並沒有去糾正董戀雲的口誤,畢竟他知道那也只不過是董戀雲在驚慌失措下的一種本能反應,而她所修煉的清微妙法可以很輕易的讓她發現錯誤繼而避免錯誤,而如今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走出這片“沙漠”,而且經歷了這麼多突發事件,羅天有一種感覺,他們距離目的地已經非常接近了。

就在羅天等人離開之後的不久,此時在那來時的峽谷附近,突然又出現了一隊人馬,而這羣人的裝束和羅天等人相似,都是鼻樑上架着眼鏡,而身上揹着厚重的包袱,打算前進的人類,只不過比起羅天等人來說,他們的手中更是多了一物,這種看上去有點像是指南針的東西,不停的在他們手中劃出一個又一個圈,那始終不曾停下來的指針彷彿沒有指向任何的方向,但那旋轉的並不規律的指針卻仍舊能夠爲常年居住在這裡的人“指明”一條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