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混合着宇宙之力,在管良的體內不斷的激盪,彷彿也在牽引着他的意識靈魂從他的肉體當中產生自我意識,繼而獨立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管良極力的在壓制這兩種他無法理解的渾厚氣息,他覺得只要能夠壓制住那被他稱之爲神力和宇宙之力的東西,將其導氣入體,最終和他自身的靈氣合二爲一,就可以爲自己所用。
但沒過多久,管良就放棄了這種妄想,因爲他發現神力和宇宙之力跟他體內的靈氣根本就不相融,甚至都不是彼此產生排斥和反噬,而是完全毫無任何干系的兩種東西,就像是石頭和水一樣,水或許能夠對石頭產生一定的衝擊力,但水卻絕不會滲透進石頭的裡面,更不會融合成爲另外的一種東西。
所以這一次,管良開始嘗試第二個法子,將神力和宇宙之力強行的壓制在體內,也在自己的體內找尋一處可以貯存這兩種氣息的空間,但結果還是一樣的,他根本控制不了這兩種氣息在自己體內的走勢,反倒是引得這兩種氣息在體內不斷的遊走、衝擊,對他的意識靈魂也造成了一定的損傷,而那種彷彿因爲“失去意識”而無法控制意識的感覺也在越發的變的強烈。
當管良終於是察覺到他根本不可能對這兩股氣息做點什麼的時候,管良便放棄了對其產生的一切佔據心思,而轉爲了開始對自身意識的穩固,換句話說,也就是修心。
雖然管良走的釋道者路子並非練氣修心這條路,但靜心打坐卻是釋道者都會的一門本事,當管良進入到空靈之境,打算讓自己心神合一,繼而進一步探索“忘我”和“無我”兩種他過去曾經探索到的境界時,卻發現,自己的意識竟然在排斥他如今這種想要安定下來的心境。
這時候的管良在幾乎嘗試了所有的法子之後,終於是感到有些心驚了,當他意識到進入自己體內的神力根本就不是衝着想要在這裡安家而來的,根本就是想要鳩佔鵲巢,佔據他的主人格而來的時候,他猛然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也正是自這一刻,讓管良產生出了第一次正確的思考,神力究竟是什麼?
所有被天道創造出來的玩物,無論有形無形都是規則約束的造物,氣體也不例外,天下間的氣體千奇百怪,並不全都是無色無味的,很多氣體都有顏色,甚至有一些還可以通過溫度而轉換爲固體,從而成爲有形之物,釋道者觀測世界,同樣也在探索的過程中逐漸掌控世界。
當管良開始以規則的形式對他體內的神力和宇宙之力進行初步的探查時,很快就發現了端倪,他一開始採取的並不是釋道者在戰鬥時對規則進行剝離和分解的那種形式,畢竟這樣做太激進了,誰也不知道神力被分解之後會變成什麼,而且這神力既然擁有自我意識,甚至想要侵佔自己的身體,那麼一旦遭遇到危險警覺,未必不會對管良的身體造成更大的創傷。
所以,管良用的是他的尋路規則開始順着神力在他體內流動的軌跡來進行探索,而且很快管良就發現,神力和宇宙之力在自己體內所做的並非無規則運動,而是一種讓管良很熟悉的卻又帶一點陌生的“天體運動”。
命天教有很多關於這個世界是如何運行的典籍,這些典籍多半都來自於前人的總結,甚至就連師童本人也曾對此有所興趣,包括羅天,都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探索者。
天體是如何運行的,無需多做贅述,而此時管良一經發現的端倪也很多讓他想到了一些新的法子,只不過當他以尋路規則進一步沿着神力在自己體內運行規律的探索時,又再度發現了問題所在。
神力和宇宙之力雖然是伴生而出,伴生而行,就好像是形影不離又相互交叉以螺旋形態不斷前進的兩條軌跡,如果說將神力和宇宙之力當做是兩條線,那麼這兩條線在不斷纏繞交叉着前進的過程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相互接觸後的點,但是通過管良的觀察,兩條線相互接觸的點並沒有任何的規律,因爲在這條類似天體運行的過程本身就毫無規律,只是說看上去,和典籍中所記載的某種星星移動的軌跡相似罷了。
在這個找尋規律並且進一步試圖掌握住其中規律的過程中,管良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繫,彷彿連同自己的外在五感也完全的“龜縮”在了體內,從對外面世界的感官變成了對體內世界的感覺,這種感覺雖不說在過去從未有過,但如此長時間的封閉外物卻還是管良的頭一次。
觀察許久的管良,卻始終無法掌握其交叉前進過程中的任何規律,應該說,雖然這兩種氣息的確是在自己的體內不斷的前進、繞圈,但事實上毫無規律,這讓管良感到費解的同時,不由得又進一步思考起了第二個正確的念頭。
是的,之前管良的想法是找尋到規律,或許可以以道心與天道共振的方式截獲住這兩股氣息前進中的某個方向,雖然這也是一種極爲大膽的嘗試,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兩股氣息被截獲後是否會進行反撲,但管良相信,不管是什麼氣體,是否擁有意識,都是天道的造物之一,而其能夠成爲本源,最終迴歸到天道懷抱當中的法子便是這種共振之法。
但是,當這種想法失敗之後,管良繼而轉向了第二種方法,那便是釋道者在戰鬥中對規則進行剝離和分解。
由於這個剝離和分解的想法是在管良體內完成的,這無疑非常的大膽,畢竟這是將釋道者彼此間的戰場直接轉移到了管良自己的體內,人都是趨吉避凶的造物,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任誰也不會將未知的危險帶到自己的身旁,更別說還要將這個危險的過程放入自己的體內進行了。
所以,這一次,管良知道,自己必須要在進行這個步驟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也正因爲他有了這種想法之後,終於是對這兩股氣息產生了第二個正確的疑問,那就是神力的目的是什麼。
既然神力有自己的意識,不是完全被釋道者所吸納的靈氣那麼單純,那麼其在管良體內運行必將有一個目的,但目前來看這個目的是管良難以洞察的,畢竟神力始終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雖然管良並不能從其大致的軌跡上判斷出神力是在自己的體內繞了一圈又一圈,畢竟神力和宇宙之力的軌跡完全就是毫無規律,有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在畫圈,而是在剛運行到一定弧線後就瞬間折返,讓管良難以摸清其來路。
如果說捕捉其規律和軌跡行不通的話,那麼管良能否自己來製造一條迴路,導引這兩股氣息的交叉前行到自己想要前往的地方呢?
之前管良也有這樣的想法,但卻並非是通過製造路徑的方式而是單純的以釋道者對靈氣的吸收和控制能力來進行引導,但很顯然神力根本就不接受管良的引導,在管良的體內——一個還算開闊的場地當中,一股不受控制、不受脅迫的氣體,管良還真的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但是,人體可絕非一個空曠的場地,人體複雜、精密的程度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工具都難以比擬的,也是釋道者最爲驚歎的天道造物,能夠創造出人這種完美造物,可想而知天道該是如何的完美,但是無數的釋道者終其一生,想要通過讓自身變得完美,繼而接觸到天道的法子卻終究還是失敗了。
回到眼前來,讓自己的體內形成某種迴路,來捕捉甚至是截獲這兩股氣體?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管良的腦海中醞釀而生,他思前想後,考慮種種可能會發生的危險,也在繼續監視着體內兩股氣息的走勢,而在一段時間後,管良的心中一動,似乎是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法子,而當他有了決定之後,立刻就開始行動起來了。
想要在自己的體內製造一個特殊的迴路,雖然是直接作用於自己的身體,但仍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畢竟對於釋道者來說,他們雖然精通導氣、運氣之術,但這其實是任何人都會的一種“呼吸”工作,包括通過閉氣來讓嘴巴來“代替”呼吸,都只是簡單的工作。
但想要在體內製造出一條道路,可就並非容易的事情了,加上管良也並未修煉過類似縮骨功這一類的功法,所以他採用的是另一種法子。
假死。
想要製造出自己假死的跡象,並不困難,但難的卻是讓體內的各種器官也一併呈現出假死之態,隨着管良心念一定,突然間的雙目無神,繼而整個人開始癱軟,連同全身肌肉也逐漸呈現出枯萎之象。
這個過程發生的很快,甚至就連一直在管良體內的那兩股氣息也在察覺到了變故突生的瞬間,也展現出了某種驚詫的跡象,它們似乎放緩了行動的腳步,畢竟他們如果真的是以侵佔管良的身體繼而取代意識爲目的,那麼必然不希望侵佔的乃是一具屍體,而是活生生的人。
但遺憾的是,管良倘若想死,那絕對是由不得任何外力做主的,隨着管良的氣息瞬間消失,那一直在他體內做着有規律行動的靈氣也一併失去了可以運行的軌跡和空間,僅憑着腦海中一道淡淡的靈識還勉強微弱的存活着的時候,隱約中,管良察覺到原本在做着無規則運動的兩股氣息,竟然開始在試圖代替他原本運轉周身的靈氣的運行,在試圖重新“激活”這具正在快速死亡當中的身體。
這樣的反應不僅僅讓管良那僅存的一道靈識感到震驚,卻也同樣驚喜萬分,畢竟這就是他的目的,讓原本無規則、無目的行動的兩股氣息進行有規律的運動,只是他同樣也沒有想到,這兩股氣息竟然擁有着類似起死回生的功效。
當神力代替了靈氣,當原本毫無規律的運行規律開始逐漸的變得有規律的時候,管良重新又活了過來,一瞬間生命特徵的恢復,在管良重新睜開那一直密切注意體內動向的眼睛的瞬間,一股宛若新生的意識瞬間的躥升至他的腦海之中。
“你是誰!”
管良的意識發出了強有力的質問,得來的卻是毫無迴應,雖然他可以很清楚的察覺到,的確是有一股陌生的意識在試圖侵佔自己的思想,在那個原本被“他”以爲已經死了的軀殼當中,想要以一種不費吹灰之力就想要佔據原本的意識空間的外來客的目的。
但是,管良畢竟無法控制這名外來客,所以當外來客一經察覺到自己上當受騙的時候,猛地回縮想要重新自管良的意識當中回到他的身體當中,繼續之前那種好似漫無目的的運動軌跡。
但是此時的管良又哪能讓他輕易的回去呢?
隨着一聲冷笑,管良所擁有的尋路規則全面展開,讓自己這三十年來所修煉而成的規則力瞬間就躥升至了極點,連同他對自己這具身體的適應和了解程度,那想要奪路而逃的神力終於是被管良捕捉到,繼而控制在了自己的意識空間當中。
“哼,別以爲你這樣就算贏了!”
突然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在管良的意識當中響起,這個聲音像極了那玄化九章的聲音,但語氣卻帶有一絲陌生的感覺,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管良終於是逼得她無所遁形了。
管良沒有去搭理她,進一步的緊縮心神,原本不自覺散發開來的意識突然回收,逐漸的縮小到一個狹窄的範圍,這種封閉心神繼而將自身完全孤立出來的跡象讓神力所產生的意識再度察覺到了危險,但是似乎此時的察覺已經來不及了。
“你竟然能夠孤立意識?”
女人的聲音中有了一絲驚慌失措,顯然是對管良能夠將意識困閉到這種程度而感到震驚,畢竟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閉鎖自己的心神,人的記憶、思想乃至靈魂和意識本來就是不自覺的對外開放的,越是想要忽視和閉鎖自己內心之人,就越會因爲外面的聲音而讓自己的感覺變得清晰。
就好像是那時的管良在覺得這個世界可笑的同時,最終他清楚的明白真正感到可笑的只是自己而已。
但是,女人的意識卻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從生下來就沒有自己的秘密,始終暴露在另一個人的洞察之下的卑微靈魂,是如何經過了三十年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的,而管良就是這樣的人,他對意識的孤立和閉鎖甚至成爲了一種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