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 了不起的人

“別動,你一動就死。”

在女人意識的警告下,管良不敢動,同樣也不敢說話,他只能靜靜的看着眼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幕,以及用他的腦子去思考整件事到目前爲止的關聯性。

從他在記憶世界看到陸恆的那一刻,不……應該說在更早之前,他從進入那扇漩渦之門見到羅天開始,似乎很多原本既定的事情就發生了改變,而且這種改變是不可逆的,換句話說,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那麼衝動,是否後來這系列的事情也都不會發生了呢?

答案是未知的,畢竟對於現在來說,那都是發生在過去的歷史,歷史成爲了回憶,自然也就無法改變了,但如今,璇兒說她要來漳水找陸恆,那麼陸恆這個存在於過去的“死人”又該如何從歷史中走出來,重新在現在第二次重生呢?

璇兒看着眼前的女子,雖然對她而言,這也是全然陌生的面孔,但心底的聲音絕不會錯,連同那因體內洶涌而出的共鳴力量也不會錯,這件事本身對她而言,就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她,促使她來到漳水這個地方,但唯獨不同的是,她帶上了管良。

是啊,她爲何要帶上管良呢,真是因爲她對管良動了心,也動了情嗎?

兩名女子已經逐漸的平靜下來,她們雖然依舊盯着對方,卻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毀天滅地的壓迫感了,不過即便如此,她們的這種對視當中仍舊充滿了人的肉眼所看不見的刀光劍影,那是任何人一旦置身於她們視線當中都難以存活下來的兇險。

“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再見到你,這些年來,你過的好嗎?”

對面的女人聲音突然軟了下來,竟然開始詢問起了璇兒的過往,這樣的一種詫異,因爲這種感覺像極了還在記憶世界當中被那孤立的記憶和思想所環繞的感覺。

但是,如果說眼前的這名女子也是一個遵循絕對邏輯、絕對規則做事的神,或許也就說得通了,畢竟這種絕對規則,也是一種孤立。

在人間,逐字逐句按照門規教義制定的規章制度去做事的釋道者被稱之爲狂信徒,這樣的人是可怕的,沒人想跟他們在一起,即使平日裡笑呵呵的,但一旦扯上規章制度,就會立馬翻臉無情,對正常人來說,兩面三刀、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叫小人、僞君子,那麼依照絕對規則做事的神又該被稱之爲什麼呢?

璇兒看着對方,熟悉的感覺雖有,但她卻並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而正當她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時,對面的女子忽然點了點頭後說道。

“原來如此,看樣子你沉睡了太長的時間,有些東西就像是塵埃一樣早已被你遺忘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幫你回想起來吧。”

就在她話音落下,一股毫無任何任何來由的恐怖規則力瞬間從她身上發出,而攻擊的對象竟然是管良。

管良避無可避,只能等死,他甚至連抵擋的心都沒有提上來,但他之前分明充滿了警惕,並沒有因爲那女子的輕言細語而有所放鬆,但怎奈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有心無力。

然而,管良雖然抵擋不了,但璇兒卻似乎早已料到了對方的攻勢,甚至就如同她再一次依靠在管良懷裡一樣,在致命的剎那擋住了對方的攻擊,這樣的情形,在管良睜眼的同時,也不禁感到內心種種震撼。

因爲這一刻的璇兒竟然也像極了那遵循絕對規則的神。

“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戰鬥的本能啊,妹妹。”

妹妹?

這令人驚愕的稱呼,讓管良以及璇兒都愣住了,熟悉乃至親和的感覺始終不斷涌上心頭,但是陌生乃至錯愕的感覺也始終不曾散去,矛盾的不僅僅是感覺和立場,還有一種來自於內心深處不斷糾纏的思緒,人的思想、感情,是天地萬物甚至是神都感到費解的存在。

而璇兒也擁有這兩種東西。

驀然間,對方的身影極速後退,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而後她再度擡起手來,衣袖翻飛,露出了皓白一樣的臂彎,但是這一刻卻無人有興致去欣賞她的美和玲瓏,因爲在她的手掌心上正在醞釀一股駭然的規則力,不……那是神力!

管良這一刻很想做點什麼,不管是什麼,總是要行動起來,但是無助感不斷涌上心頭,如果真是兩位神在戰鬥,他又能做什麼呢?

對了,思考!

也許是回過味來了,管良此時的心中急速盤旋,開始進入思考狀態,他相信無論發生了什麼,璇兒都一定會保護自己的,而且是恰到好處的保護,就如同之前的那一擊,無論是快一點還是慢一點,毫釐之差都可能會波及到管良,唯有那貼身的保護,才能用至柔來化解至強,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透,管良也不配成爲命天教下一任繼承人了。

究竟要從哪裡開始思考呢?

是的,那就從見到羅天並且獲得那一枚天悲玉開始吧。

一直以來,管良的心中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羅天所做的事都是對的,畢竟唯有如此,在數次的旅程和挑戰中,他們這一行人才能活着離開,雖然說那是衆人相互扶持的結果,但這樣說也太給管良等人臉上貼金了,說實話沒有羅天,恐怕他們連妖界都不一定能走過來。

羅天是對的,管良一直深信不疑,乃至於很多疑問只要見到羅天就一定會有解答,這樣的一種念頭也根植心中,他相信自己如此,萬季安也是如此。

但是,倘若羅天錯了呢?

回想起當時和羅天的見面,巴海的出現,讓羅天說出了一段被稱之爲“創造的真相”,而在那一段真相當中,管良聽到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那就是玄化九章死於巴海或者煉妖皇之手,但隨後羅天又親口否認了這個事實,而這樣的一個既然非真那就必然是假的結論也同樣的得到了管良的認同。

羅天究竟是對是錯,管良無從去分辨,但如果以此來做一個立場上的假設,假如羅天錯了,當初殺死玄化九章的真是巴海或者煉妖皇,而並不是姜小云以及他手中的血月,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或許到目前爲止一切的事件就能夠說得通了。

是的,姜小云手中的血月早已失去了靈氣,而那部分靈氣也早已進入到了璇兒的體內,就算不是進入璇兒體內,也至少早已流逝掉了絕大多數,所以,在龍祥城的時候,在管良見到那兩位劍靈的時候,才絲毫也察覺不到他們體內有半分令人感到震撼的力量。

但是,這其中有另外的一個疑問,那就是姜小云口中的那句話——神力和神格並無關係。

管良的心中逐漸明朗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了終點,當然這個終點有一個最大的前提,那就是他自己所假設出的一個立場,羅天錯了,但倘若羅天並沒有錯,那麼管良所有的假設都將不成立。

“神力和神格並沒有關係。”

就在現場充斥着璇兒和那名女子規則力和神力的肆虐同時,管良說出了這句話,而當這句熟悉的話送入到兩名女子耳畔的時候,璇兒當即就停止了戰鬥,隨即回到了管良的身旁,而反觀那名女子,卻是臉色蒼白的站在原地,那神情、眼眸就像是忽然間將一個苦思了半輩子的疑問給想通的模樣。

“你……再說一遍!”

女子的聲音並沒有威脅和質問的成分,僅僅只是一種將信將疑的態度而已,而後管良再度複述道。

“神力和神格並沒有直接的關係,而能夠……”

“夠了!”

管良本想將那女人意識對於天道、自然和人的補充也說出來的時候,卻被那女子給打斷了,而後就看到她擡起頭來,第一次眸子裡除了璇兒,竟然還有了那麼一點管良的餘光。

“妹妹,看來你找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人呀。”

女子的感嘆聲中,璇兒的臉上逐漸的洋溢起了笑容,那是自豪的微笑,笑容中夾雜着一份情,當這種態度傳遞給了對面的那名女子後,她此時微微點頭,隨即側過身看向了身後那在大戰過後仍舊是一片平靜的漳水,而這樣的平靜就和管良所看到的那被沙塵暴肆虐過後的沙漠一模一樣,單純的自然之力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人爲的力量也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唯有天道的規律才能將人和自然的力量以及這個世界聯繫起來,失去了這種聯繫,人和自然永遠都只是孤立的兩個東西。

隨即只見她擡起手,隨即漳水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湖水之中,一個微不起眼的事物正在緩緩的浮出水面,直到那個東西出現在三人跟前的時候,管良幾乎是脫口而出道。

“天悲玉!”

天悲玉的名字發出的同時,璇兒和那女子卻絲毫毫無所查,她們的眼睛仍舊定格在那枚天悲玉上,直到那女子伸手將天悲玉拿在手中,凝視了一眼後,繼而將其緩緩的送至了璇兒的手中。

“你們此番前來,爲的便是這個東西吧。”

當天悲玉拿在璇兒手中,璇兒此時回頭看了管良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柔情愜意,隨即她將天悲玉交給了管良,轉過頭來說道。

“謝謝你。”

這一聲謝雖然說的誠懇,但其中的生疏和生硬的味道卻顯露無疑,對面的女子聞言,卻是淡淡的一笑後,說道。

“還是不肯叫我一聲姐姐嗎?”

這個問題讓璇兒一怔,她想了又想,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轉頭看向管良,似乎是在徵求管良的意見,對此管良微笑着點了點頭,很快璇兒就回過頭去,說道。

“姐姐。”

這一聲姐姐當中蘊含着一絲親情的味道,雖然很淡,卻還是足以被聽得出來,對面的女子此時也笑了,隨即她的身影漸漸的化爲一團露水消失,待得一切又重回平靜之後,管良攤開手掌看向了手中的這一枚“新的”天悲玉,說道。

“這東西該怎麼使用?”

璇兒伸出手,慢慢的將管良攤開的手掌充滿握上,然後說道。

“等它見到了它的主人,自然就會發揮出它的功效。”

它的主人?

聽到這話,管良不禁一怔,心中還在思索璇兒口中的主人是誰的時候,卻見璇兒已經脫離了管良的懷抱,朝着來時的道路走去。

管良回過神來,心知璇兒已經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但一想起顧往昔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陣躊躇,不過很快他就問道。

“我們接下來去哪?”

璇兒停下腳步,繼而回頭,臉上逐漸又洋溢起了笑容,說道。

“管大哥不是要去辦正事了嗎,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就在管良這邊準備前往歲月城的當口,此時的羅天還在那記憶的世界當中,或者說……是“另一個”記憶的世界,畢竟管良曾經去過那座閣樓,並沒有見到肉山和羅天。

通道口已經不再有鬼族出現,看樣子要麼是鬼族已經察覺到了通道的另一頭有危險,要麼就是下面已經沒有了鬼族出沒,而奈西也已經恢復了正常。

從奈西那裡,羅天並不能瞭解到更多有關於當初那名神醫的事情,雖然這讓羅天有些失望,但是時隔這麼久,卻再度聽到了有關於此的消息,對羅天而言,這其中絕非巧合。

“我聽說,你曾經創造了一個完美的生命體?”

羅天的話讓奈西淡淡的一笑,他當然知道羅天所指的對象是誰,也知道羅天是聽誰說的,此時奈西伸手入懷,隨即掏出了一個東西,在兩雙眼睛的凝視之下,赫然便是一枚星型物品,看着這枚星型物品,羅天的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說道。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是天悲玉,是用來記錄和放逐一段歷史的。”

這個答案羅天也知道,不過他想知道的卻並不止於這膚淺的一面,隨即羅天也從自己身上掏出了原本屬於姜小云的那一刻,說道。

“記錄和放逐是人爲的一種手段,那麼又是誰想要去記錄並且加以放逐一段歷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