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紫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天青色的帳頂,思維停頓了一瞬,視物清晰,亮光充足,可以確定爲白日。
微微側過臉,能隱約看見外面立着的四扇屏,只因有帳幔遮擋,屏風上的圖案看的不甚清晰。
她伸出一隻手準備撥開帳幔,覺得有些吃力,遂試着調動體內巫力,不成想仍是四肢虛軟,她詫異的蹙了眉,即便巫力告竭,但是也不該睡了一覺還沒恢復。
指腹摸到中指的玲瓏戒,擡起看了看,五色皆是黯淡無光,比之普通玉戒毫無二樣。
這是怎麼回事?
算了,還是先不想了,因爲她現在很餓。
巫紫費力的掀開被子,深深吸了兩口氣,拽着帳幔坐了起來,隨即一陣頭暈目眩,過了好一會兒才堪堪適應,動作緩慢的下牀,穿靴,外面一聲北風呼嘯,她看了一眼身上的中衣,來到衣櫃前立足,麻色與玄色整齊擺放。
她笑了笑,取出一套麻色外衣,和之前不同,衣服中間夾了一層棉。
穿好衣服走出屏風時,她這才注意到營帳的不同,不是繁複花紋,而是藍白格相間,帳頂比之前更高了些,頂上一團棗紅色錦簇,她若有所思的扭頭,四扇屏也不是水墨圖,而是金戈畫壁。
這裡不是之前住的營帳。
楚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站在營帳中央背對着他的麻衣女子,長髮烏黑。
她緩緩轉身,一襲墨竹錦袍男子進入視線,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神,“堯哥。”
眉黛眼黑,五官精緻,粉脣彎起弧度,嘴角盪漾出極美的酒窩,是她的傾城絕色。
“阿紫。”
嗓音低沉到撩人心扉。
她鼻子泛酸,腳步微亂,倒下之前已落入他的懷抱。
楚堯將她抱在懷中,旋身來到軟榻,扯過榻上剪絨錦毯覆在她身上,眉宇間擔憂之色明顯,“哪裡不適?”
巫紫喘了兩息,微微搖頭,撫上他撐在軟榻邊的手,小心翼翼的低語,“堯哥,你不生氣了吧?”
她可沒忘記困陣開啓後,他的臉色。
“我怎會與你生氣。”楚堯反手包住她微涼的手,柔聲道,“阿紫,你要多休息,神醫已在路上,不日便到。”
巫紫不解的眨了眨眼,“喬神醫?他來幹什麼?”
楚堯劍眉不展,卻不知如何開口,那晚回來之後她便一直昏迷,他爲她把了脈,確定是受了內傷,於是用內力幫她療傷,可是卻沒有絲毫作用,內力輸於全身暢通無阻,唯有在她的體內一直有一團氣流存於丹田處,平靜又詭異。
他連夜飛鴿傳書至炎息穀,谷中本有暗衛,自會領命帶神醫前來。
第二日晚間再行把脈時,卻發現她的內傷已經好了,人已由昏迷變成沉睡,他想到上一次施行血陣之後,她似乎也是沉睡,於是便按照之前的辦法,每日喂水,輔以精氣丸。
可是唯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她丹田處詭異的氣流。
“堯哥,你在想什麼呢?”
楚堯回神,見她似乎要起身,遂伸手扶起,讓她靠在懷中,從身後將她抱住,“乖,告訴堯哥,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白皙的臉頰透出一抹淡淡的紅暈,巫紫小聲道,“沒有,就是沒力氣,大概是餓了。”
楚堯在她烏黑的頭頂吻了一下,“口渴嗎?要不要喝水?”
“唉。”她連忙抱住他的手臂,“你別走,就這樣抱着我。”
楚堯失笑,“阿紫乖,我只是給你倒杯水。”
巫紫笑着搖了搖頭,“倒水嘛,直接拿過來就好了。”
說着便擡起右手,對着遠處桌子上的水杯伸出了食指,調皮的道,“小杯子,快到我的手裡來。”
小杯子晃了晃就停了下來。
她皺了遠山眉,小聲嘀咕,“奇怪。”
“阿紫。”楚堯柔聲阻止安慰道,“你才睡醒,虛弱是很正常的,乖,你坐好,我去給你倒水來。”
巫紫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倒也不再逞強,只等他端着茶水過來,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
過了一會兒,無塵和無痕走了進來,看到她的時候也是面露欣喜。
“姑娘!”無塵小跑上前,“就知道你今天會醒!”
巫紫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手上提着的食盒,“你來的正好,我太餓了。”
擺菜,吃飯,撤桌。
午時之後,楚堯於案後處理軍報,無痕無塵立在案前看着帳中的麻衣女子,不厭其煩的來回走動,美名其曰,散步消食。
“姑娘。”無塵忍不住小聲道,“你已經走了兩柱香了,歇息歇息吧?”
她腳步不停笑嘻嘻的擺了擺手,“這就不懂了吧,睡得久了就要多活動,你看我現在,渾身舒坦啊!”
楚堯眉眼不擡,好似沒聽見,但那薄脣卻是漾起笑意。
“姑娘還是休息休息吧。”無痕亦出聲勸道。
巫紫點了點頭,“好吧。”
然後來到椅子上坐着休息,無塵自倒了一杯茶水予她解渴。
直到她放下杯盞,無塵纔開口問起當晚之事。
“我也是想不到她竟然和黑暗女巫走到了一起。”巫紫輕聲嘆息,“她已和我情斷義絕。”
無痕接着問出心中疑惑,“那姑娘怎會遇上修羅使?”
“修羅使......”巫紫想到了狼山一事,於是將跟蹤他上了狼山之後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無痕恍然大悟,“原來當時是姑娘救的屬下。”
無塵面露不解,“姑娘的能耐,我們都知道,如何會傷成這樣?”
說起這個還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巫紫一拍桌子,力道有些大,杯盞的杯蓋都震偏了,楚堯側目。
看她從椅子上站起,憤憤的叉腰道,“還不是那個叫什麼夜叉使的臭和尚!”
“夜叉使?”無痕疑惑道,“王爺,那不是永印方丈嗎?”
巫紫皺着眉頭擺着手,“我不知道你們說的什麼永什麼丈,但是提婆使和修羅使的確叫他夜叉。”
“哎呀,說也說不清楚......”她眼睛一亮,“讓你們看看當時的情況不就好了!”
巫紫再次試着調動巫力,身體一熱,她笑嘻嘻的道,“人是鐵,飯是鋼!果然吃了飯纔有力氣嘛!”
然後,在三人的注視下,她雙手探出各兩指按上太陽穴,唸了一段咒語,於半空中形成一片五彩光幕,光幕上顯出一副畫面,儼然正是看到修羅使和提婆使出現的場面。
巫紫氣息微喘坐到椅子上休息,僅僅是施了一個回憶咒,她就感覺全身疲憊,暗道奇怪。
楚堯已從案後來到帳中,近距離的看着眼前光幕中的景象。
光幕中出現她的聲音,‘你們別過來!我不知道什麼不死秘術!’
巫紫摸了摸鼻尖,“這是我的視角,所以只能看到我所經歷的。”
三人不語,認真的看着光幕中的情況。
‘好久不見...現在,我們來算算帳...’
......
‘你們不是要取不死秘術嗎?退什麼?’
......
直到看到她似乎是被人偷襲,動作敏捷的傷了提婆,整個過程不過是在眨眼間。
她吐了血,呼吸粗重,由此可以看出她受了很嚴重的內傷,視線擡起,那走過來的不正是和尚嗎?
“居然真的是永印!”無塵氣的臉上通紅,“卑鄙無恥!”
巫紫噗嗤一聲笑了,大概是沒控制好氣息,劇烈的咳了起來。
楚堯臉色凝重的扶着她,給她順氣,“不看了,你上牀休息。”
“沒事。”巫紫勉強的笑了笑,緊跟着眉頭一皺,胸腔氣血翻涌,控制不住吐了一口血。
“阿紫!”
“姑娘!”
楚堯將她打橫抱起,快步來到牀榻讓她身體躺平,“阿紫,阿紫。”
巫紫擰着遠山眉,一臉愁苦,“堯哥,我怎麼老吐血啊?”
“姑娘,你沒事吧!”
“王爺,是不是姑娘的內傷尚未好全?”無痕道。
楚堯肯定的搖了頭,她說過,任何傷勢她都可以自愈。
如今這樣,恐怕並不是受傷問題。
“阿紫,先別睡。”他輕拍她的臉,“告訴我,你確定只受了一掌?”
她眼皮沉重,昏昏欲睡,“確定,那個臭和尚......他說我中了他的......銷聲......”
“銷聲匿跡掌!”無塵腳底發寒,凡中此掌,內力必封,強行使用,必遭十倍反噬。
楚堯指尖冰涼,看她已沉沉睡去,雖她的巫力與內力不同,但她的情況明顯堪憂。
“速尋清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