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母樹啓動

距離地下囚牢五里地,一片長勢不是很好的雪松林,簇擁着一座極‘胖大’的建築。

是‘胖大’,不是‘龐大’!

這座建築的外形,倒是中規中矩,高六層的回字形大樓,頂部有一個山坡頂,灰色的花崗岩外牆,灰色的瓦片頂,外表並無任何修飾,用鐵水澆鑄、黏合的外牆,一塊塊碩大的石塊輪廓清晰可見。

大樓給人唯一的感覺,就是‘大’,而且是一種吃撐了的大胖子一般的‘龐大’。

每一層樓層,都有三丈五尺,‘回’字形大樓的每一邊,都有近乎一百丈長寬。

大大的大門,大大的窗戶,就連大門口的石階,都比正常的石階要寬一倍,高出一倍有餘。甚至這棟大樓的正門口,很入鄉隨俗的,杵了兩尊東國風味的石獅子——江東總督府門前的石獅子,也不過一丈高,這裡的兩尊石獅子高有三丈開外!

大,但是建築比例、結構,略有失衡,是以整個建築給人一種‘胖’而‘臃腫’的感覺,就好似一頭灰色的雪原暴熊,正懶散的匍匐在大地上。

這裡就是聖羅斯帝國駐萬國租界總領館。

戰鬥爆發時,總領館頂樓,一間足以容納上百個彪形大漢摔跤的龐大會議室內,雷諾夫正奮力揮動着臂膀,朝着會議桌旁坐着的,包括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國聯盟在內的,各國總領事噴射着口水。

“你們這羣自詡爲文明的蠢貨!”

“用你們那點被金幣、女人、豪宅、駿馬榨乾了的腦子好好想一想!”

“這次的技術資料拍賣,誰沒有參加?誰沒有參加?”

“艾美聯邦,我們不用管他,一個該死的商人聯盟!”

雷諾夫很不屑的往奢華的羊絨地攤上吐了口吐沫,一旁的總領事馬紮雷夫心痛得眉頭一抽,當中掏出一個筆記本,用力而認真的劃拉了幾筆——這筆地毯的清洗費,可得算在雷諾夫頭上。

“艾美聯邦,一個被金錢徹底腐蝕的垃圾國家,他們沒有膽量,沒有力量摻和‘西陸本土’的事情。但是英吉士和聖諾曼,他們爲什麼沒有參與技術資料的拍賣?”

“是他們沒有實力麼?”

“是他們沒有財力麼?”

“用你們那可憐的小腦瓜子想一想吧——或許,他們已經有了更好的技術!”

“起碼,那個叫做瑪利亞的該死的娘們,她當衆承認,那一套戰列艦的圖紙,是從英吉士海軍部竊取而來,那套戰列艦圖紙,是英吉士的!”

“一條顛覆性的新式戰列艦,需要什麼?新的合金,新的動力,新的彈藥!而這一切,瑪利亞那個臭女人拍賣的技術資料裡,全部都有!”

雷諾夫奮力揮手:“所以,我來了,我帶着你們各國大使的全權授命書,來了!”

“我們必須整合起來,我們必須捏成一個拳頭,迎接英吉士、聖諾曼這兩個野心勃勃的國家,對我們的威脅!”

雷諾夫轉身,看向了身後掛着的一塊碩大的黑板。

黑板上,用紅色粉筆,標註了這些天來,萬國租界發生的各種事情,其中一切的開端,就從善德坊半夜冒出的牛頭怪,以及整個善德坊的數萬居民人間蒸發的事件開始!

“細思恐極!”

雷諾夫低沉的嘟囔着:“新的戰艦技術,新的鋼鐵技術,新的彈藥技術,加上聖母教掌握的,讓普通百姓變成可怕的怪物士兵的技術。”

“我們面臨嚴峻的挑戰,夥計們!”

“擁有最強海軍的英吉士,以及擁有最強陸軍的聖諾曼!”

雷諾夫的這句話剛剛出口,在場的法璐仕總領事戴高就憤然站起身來:“雷諾夫殿下,請注意,極西百國最強陸軍,是我們法璐仕國防軍!”

雷諾夫轉過身來,緊緊蹙眉,死死的盯着戴高看了好一陣子,然後他冷哼了一聲:“三十年前,或許是,三十年後,我不認爲是這樣。這個問題,並不重要,我們繼續說正經的!”

戴高氣得麪皮通紅,作爲一個標準的法璐仕老兵,他聲嘶力竭的吼道:“這個問題,很重要!”

法璐仕人,用東國人的俗話來說,是極西百國中,最講究‘麪皮’的一個國度。無數年來,他們都號稱極西百國第一陸軍強國,戴高絕對不允許,雷諾夫在這個問題上和他打馬虎眼,更不允許,有人當衆給法璐仕的這份榮耀抹黑!

雷諾夫緊緊咬牙,下意識的看向了會議室角落中,穩穩的杵在一個鋼製兵器架上的隨身佩劍。他很想拔出劍來,將這個腦殼進水的法璐仕老廢物劈成兩片!

紅色的眸子裡絲絲火光緩緩收斂,雷諾夫微笑道:“很好,擁有最強海軍的英吉士,和擁有第二陸軍的聖諾曼。根據黑堡的小燕子們傳回來的消息,英吉士,一個叫做奧古斯的全權特使,和聖母教,一個叫做帝斯的金袍主教,他們關係密切!”

“而大家都知道,聖母教,完全掌控了聖諾曼王國。”

“他們結盟了。”

雷諾夫做出了結論:“他們沒有競拍那些資料,他們擁有同樣,甚至更好的技術。這樣的兩個國家,他們結盟了。如果我們不聯手,我們就會被他們幹掉!”

雷諾夫雙手杵在會議桌上,咬着牙,獰聲道:“我們聖羅斯有一句諺語——當你走夜路的時候,碰到一個持刀人,就搶先給他一斧頭!”

在場一些國家的總領事還想說些什麼。

雷諾夫已經掏出了一份做工精美的全權授命書,上面密密麻麻加蓋了數十個國家駐大玉朝大使的印璽。於是,包括依舊憤憤不平的戴高在內,衆人紛紛起身,向雷諾夫出示的授命書鞠躬行了一禮。

密集的槍聲傳了過來。

雷諾夫等人同時一愣神,雷諾夫大踏步走到了會議室的窗前,皺着眉朝着槍聲傳來處望了一眼,用聖羅斯話極其骯髒的罵了一句。

小街上。

四面八方,盡是倒地慘嚎的聖羅斯漢子。

何鐸、何西揮動長刀,衝在前方,刀光閃爍中,一個個聖羅斯彪形大漢痛呼倒地,幾輛馬車緊跟在他們身後,不斷衝向前方的鐵橋。

刑天鯉輕揮通天妙竹,擋住了那三名審判聖騎。

“異端!”一名審判聖騎眸子裡閃耀着的淡淡紅光,朝刑天鯉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兇殘手勢。

“這裡是神州大地,於我們這些東國子民而言,你們纔是異端!”刑天鯉毫不示弱厲聲反駁。

三名審判聖騎冷哼一聲,看了看已經遠去十幾丈的馬車,齊齊拔出腰間近乎五尺長的重劍,肩並肩齊齊向前,朝着刑天鯉揮出了一劍。

刑天鯉冷笑,通天妙竹蕩起一抹弧線,以極簡單的‘蕩’劍勢,想要震退三人重劍,然後反手刺穿他們的脖頸。

這些天來,刑天鯉和很多洋鬼子打過交道,其中也包括了聖母教的所謂裁決教士,包括了聖諾曼的軍中精英,在刑天鯉的印象中,這些傢伙的‘招法’,只是遵循一個‘速度更快’、‘力量更猛’,講究一個‘大力出奇跡’!

他們連‘劍法’都粗陋得可憐,就不要說‘劍道’了!

刑天鯉這簡簡單單的‘蕩’劍勢,卻是《通天劍典·無量劍經》中的精妙劍路,看似簡單,卻蘊藏無窮變化。三個鐵罐頭審判聖騎嘛,說真的,刑天鯉沒把他們當回事!

下一瞬,刑天鯉差點沒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這三個傢伙出劍的時候,還是簡簡單單的向前猛劈的洋鬼子標準套路,但是劍鋒劈出半尺,他們的整個意境,整個劍招,徹底變了。

最左那人,劍勢恢弘浩蕩,如烈日初生。

中間那人,劍勢皎潔清朗,如明月普照。

最右那人,劍勢靈動繁複,如漫天繁星。

三套劍勢路子迥然不同,卻有生生契合了‘天有三寶日月星’的道家妙韻,三柄重劍默契配合,森森劍意縱橫交錯,生生在刑天鯉面前組成了一幅氣勢恢宏的日月星辰變幻的劍圖。

也就是這三個傢伙只是用純粹的肉體力量催動劍勢,沒有配合法力甚至是神魂之力。

如果是的話,這就不是劍勢、劍路或者劍圖,乾脆就是一座擁有可怕殺傷力的劍陣!

如此傳承!

怎可能是以野蠻、粗鄙聞名極西百國的聖羅斯人擁有的?

刑天鯉措手不及,簡單的‘蕩’劍勢被對方劍圖生生迫回,通天妙竹和三柄重劍劇烈震盪,刺耳的金鐵交錯聲震得四周人耳膜劇痛,好些聖羅斯漢子嘶吼着丟下手上兵器,雙手捂着耳朵,在地上拼命打滾。

刑天鯉手腕劇痛。

三個審判聖騎的劍路融合,他們的力量相互牽引,三人的力量本來就只比刑天鯉略弱了一等,三股巨力交融之下,居然硬生生比刑天鯉的肉體力量強出了五倍有餘的恐怖巨力!

五指震盪,不受控的張開,通天妙竹猛地脫手飛出,刑天鯉神魂之力一卷,身體急退的同時,二十四節通天妙竹上,血色符印驟然閃爍,一抹寒芒從從頭到尾一閃而過,細細的竹竿凌空一陣,就是二十二條劍芒灑落。

自從得了通天妙竹,自從參悟了《無量劍經》,刑天鯉還是第一次以正經的道家飛劍法門,駕馭通天妙竹施展劍訣。

兩口小鼎中,金光急速燃燒,五彩氤氳法力鼓盪。

通天妙竹輕聲震盪,每一次震盪,都是二十二條凌厲的劍芒當頭灑下。

《通天劍典》的劍道蘊意,又比這三個審判聖騎的劍道要高妙何止千百倍,簡直高出了萬倍不止——劍芒灑落,定住了大日,禁錮了朗月,森森劍芒凌空,將變換靈動的點點星光悉數斬破!

‘嗆琅’!

三名審判聖騎齊聲驚呼,他們只覺眼前劍光亂閃,手中重劍突然失了目標,亂了章法,劍路被破,手腕差點被自己揮出的力道扭斷,點點寒光如飛鴻掠空,渾然無從防範的,就突然迫近身前。

大片火星閃爍,三人身上重甲同時冒出了數十道顯眼的劃痕。

沉重的步伐聲中,三人踉蹌後退,駭然看向了自己身上幽光隱現的甲冑,身體莫名的顫抖着。

刑天鯉也肅然看着他們身上的重甲。

這些甲冑的防禦力,有點超乎常理。

以通天妙竹的威能,就算是一尺厚的鋼板,剛剛那一陣劍芒,也被輕鬆破開了。而這三人身上的甲冑,大概也就是半寸不到的厚度,卻只被通天妙竹劃拉出了淺淺的痕跡!

手一招,通天妙竹飛回手中。

刑天鯉肅然看着三人甲冑上,被劃開的痕跡中,那一縷縷彎曲如蚯蚓的黯淡紋路——那是巫紋,極其典型的巫紋。無數巫紋組成了防禦力極強的巫陣,細細密密的附着在甲冑的內部,和整套甲冑完美的融爲一體!

這是三套威能絕強的巫甲!

奈何,天地末法,這三套甲冑就和在織造處見到的,刑天青書那混賬東西,從刑天氏宗祠下掏出來的大斧頭一般,靈性全部流逝,只剩下了當年巫陣殘餘的一點點印痕,一如枯涸的河道上,無數年流水打磨礁石,所留下的那點水痕。

就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印痕,讓這三套巫甲,依舊擁有超乎尋常的防禦力!

靈臺紫府中,七口大鼎虛影齊齊震盪,無數巫紋如煙花一般噴涌,巫紋再次組成了《原始巫經》,隨後,一篇篇巫道煉器法門從經文中絡繹飛出,繞着刑天鯉的神魂一陣盤旋飛舞,逐次的融入了他的神魂。

刑天鯉對於巫器的理解,就迅速從近乎於零,一點點的迅速加深。

從那三套甲冑露出的巫紋痕跡,刑天鯉判斷出,這三套巫甲完好時,內部加持了一千二百九十六重《九獄天火印》。這是三套火屬性的巫甲,不僅防禦力極強,而且被攻擊時,還能自行放出九重高溫天火,凝成護體火幢攻擊敵人!

而《九獄天火印》,對其掌握最完整,運用最純熟的,是‘祝融氏’!

傳說中,火神祝融。

傳說中,人皇帝嚳分設五行之官,五行火正之祝融!

刑天鯉看向了三個審判聖騎,那淡紅色的眼眸,以及瞳孔深處若有若無的火光!

他舉起了通天妙竹,深吸一口氣,身邊就有一縷極凌厲的沙場征伐殺戮之氣縈繞,更有一縷縷極鋒利的五行金氣若隱若現,身後河風吹來,微風拂過身邊,隱隱可聽到數十柄極薄的利器迎風震盪的劍鳴聲。

沒吭聲。

但是刑天鯉已經用巫民特有的方式,展示了自家血脈的獨特力量屬性。

這種沙場煞氣,這種五行金氣,這種昂揚、高亢,勢不屈服的無盡戰意,獨屬於刑天氏,是刑天鯉從自身血脈中激發出的獨有血脈印記。

三名審判聖騎的臉色驟變。

他們咬着牙,低聲的用聖羅斯話罵了一句髒話。然後,考慮到刑天鯉或許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中間那漢子極怨恨的,用大玉朝官話冷哼道:“愚蠢,貪婪,殘暴,無能的廢物!”

刑天鯉瞪大了眼睛。

‘愚蠢、貪婪、殘暴、無能’,這話是說自己麼?

三人同時舉起長劍,他們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的眼眸中,森森火光驟然亮起,眼眸的紅色猛地濃郁,紅光從瞳孔中擴散開來,頃刻間將他們的整個眼球都染成了紅色。

“至高的聖父!”三人齊聲吶喊,他們拋棄了剛纔那精妙的劍路,通體噴涌着高溫,極蠻橫的團身向前,三柄重劍隱隱泛紅,重重的斬向了刑天鯉。

刑天鯉好似看到三顆燃燒着烈焰的隕石從高空墜落。

雖然沒有了剛纔的精妙變化,但是這一輪的攻擊,狂野,狂暴,蘊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癲狂氣息——要麼摧毀我們,要麼被我們摧毀,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刑天鯉一聲長嘯,兩口小鼎中金光驟然燃盡。

五彩氤氳之氣瀰漫全身,雄厚法力震盪劍勢,‘劍二十二’如暴風驟雨一般轟出,彈指間,他出劍三十三輪,將體內法力徹底消耗。

七百二十六條劍芒凌空飛旋,如無數流星天降,彈跳飛掠,靈動非常。

劍芒包裹住三道宛如飛火流星的劍光,密集的劍鳴聲不絕於耳,沉重的撞擊爆開一團團恐怖的氣浪。小小的街道被炸出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窟窿,無數破碎的石板混雜着泥土,向四周噴出十幾丈遠。

刑天鯉手腕劇痛,手臂劇痛。

他悶哼着向後倒退了數十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已經傾盡全力,面對三名審判聖騎的聯手狂攻,他連發三十三道‘劍二十二’,依舊無法完美破碎對方的劍勢。

有兩柄重劍被他順利攔截,但是還有一柄重劍,最終還是在同伴的配合下,破碎了刑天鯉劍芒組成的天羅地網,重重的劈在了他胸膛上。

紫綬道衣紫氣升騰。

一縷縷柔韌無比的雲霞,層層迭迭,綿綿密密,完美抵消了重劍的衝擊。

刑天鯉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他微微顫抖的左手伸進袖子裡,緊握着一塊金錠,快速的吞噬黃金,不斷將其轉化爲太初之炁,極速的恢復剛剛消耗的法力。

更有一滴精血燃燒,熱流涌入劇痛的右臂。

巫民精血效力何其強大,何等神奇,幾乎折斷的右臂呼吸間就已經恢復,一切傷痛就好似沒有出現過一般。不僅如此,這一滴精血的消耗,更是讓刑天鯉的肉體力量,在原本的基礎上,又悄然的提升了一分。

三名審判聖騎同樣是手臂微微戰慄,額頭上滿是汗水。

他們大口喘着氣,噴出的熱氣席捲方圓數丈,面頰更是燒得通紅,一副風寒重感冒的架勢。

他們看着刑天鯉在頃刻間就恢復如初,三人對視一眼,咬咬牙,一跺腳,他們七竅噴涌的熱浪迅速內斂,額頭上冷汗頃刻消散,就連顫抖的手臂,也都恢復了平靜。

很顯然,這三個傢伙,也燃燒了精血,將實力恢復到了巔峰!

刑天鯉一聲長嘯,衝了上去。

劍芒再起。

凌厲的劍芒縱橫交錯,和三條散發出可怕高溫的劍光瘋狂交錯。

伴隨着沉悶的巨響聲,附近的好幾座店鋪都被劍芒撞擊爆發的衝擊震得崩塌,刑天鯉和三個審判聖騎一次次的後退,稍作整修,再一次次的全力出擊。

如此九次!

刑天鯉呼出一口熱氣,再次舉起通天妙竹。

三名審判聖騎則是渾身哆嗦着,麪皮燒得通紅,整個面孔好似塗抹了顏值一般殷紅的他們看了看迅速恢復狀態的刑天鯉,齊齊一聲吶喊,然後轉身就走。

這些傢伙牛高馬大的,雖然耗盡了體力,但是他們撒腿狂奔,逃跑的速度卻也不慢。

刑天鯉肅然看着三人的背影——吶,他們的續航力,就只有九滴精血的水準嘛?看來,他們平日裡積蓄的精血,也不多嘛。

不過,可以理解。

末法時代,巫民想要積攢一滴精血,不知道要吃多少肉食,吃多少藥材,耗費多少時間才能辛苦積攢一滴。

他們可不像刑天鯉,擁有在末法時代還能繼續修持的根本法!

掌心金錠吞噬一空。

兩口小鼎中,燃燒殆盡的兩縷金光,又搖曳着重新變回了一寸長短。

清氣上升。

濁氣下降。

中和之氣瀰漫全身,滋養五臟六腑,滋潤血脈骨髓,剛剛消耗了幾滴精血,隨着這塊金錠的徹底消耗,已然有五滴精純的新生精血冉冉滲出。

手掌一翻,又是一塊金錠握在手中,刑天鯉將通天妙竹夾在腋下,轉身朝着已經快到橋頭的何鐸等人追去。他右手掏出一柄轉輪手槍,衝着路邊探頭探腦的幾個聖羅斯漢子就是幾槍,將他們全都嚇得縮了回去。

該耗費法力精血的時候,就耗費。

該節省的時候,還是節省一點罷!

畢竟是末法時代了,這黃金、白銀的,也不是這麼容易收集的!

像暗語森林和東雲總領館這樣的冤大頭,又能有幾個呢?

剛剛追上何鐸等人,身後沉重的蹄聲響起。

刑天鯉猛地回頭,就看到身穿黑色元帥服,披着猩猩紅大斗篷的雷諾夫,騎着一頭高頭大馬,身後跟着近百名審判聖騎,氣勢洶洶的追了過來。

刑天鯉深吸了一口氣,厲聲道:“加速,快!”

單單那上百名審判聖騎,只要裡面有超過六個實力和剛纔那三位相當的,刑天鯉就會被打得很狼狽。

而衝在最前面的雷諾夫,單單他釋放出的氣息,刑天鯉就感到心臟一陣陣的抽搐,渾身汗毛莫名的豎起——不是對手,絕對不是對手!

這傢伙給刑天鯉的壓力,甚至堪比奧古斯和帝斯!

嗯,比起相柳白蝰,或許還稍微有一點點的差距。

刑天鯉渾身肌肉繃緊,厲聲催促何鐸等人加快速度,更是掏出了十幾顆手榴彈亂丟,將擋在鐵橋前方的最後一小撮聖羅斯漢子炸得慘嚎崩散。

何鐸等人衝上了鐵橋,馬澤爾艱難的從馬車上擡起了半截身軀,用聖諾曼語高聲尖叫着什麼。

鐵橋的另外一端,大羣聖諾曼士兵聞風而動,狂奔而來。

稍遠處,兩處沙袋圍成的掩體後方,‘轟’的一聲炮響,炮彈帶着尖嘯聲,落在了刑天鯉前方兩裡許的街道上,炸開了一道煙柱,嚇得雷諾夫座下的戰馬猛地擡起前蹄,不斷髮出驚嚇的馬嘶聲。

雷諾夫順勢騰空,跳下戰馬,徑直從爆炸造成的煙柱中穿過,宛如發怒的暴熊,大踏步直追了過來。

聖諾曼這邊,馬澤爾厲聲呼喝。

又是連續三聲炮響。

兩發炮彈落得稍遠一些,阻攔了後方那些審判聖騎的衝鋒路線。

而第三發炮彈,真不知道是聖諾曼炮手太厲害,還是雷諾夫太倒黴,三寸口徑的迫擊炮彈帶着尖嘯聲,居然直奔他腦袋端端正正砸下。

雷諾夫頭也不擡,猛地舉起左手,掌心擋住了炮彈。

‘轟’!

炮彈就在雷諾夫掌心爆開,火光四射,彈片亂噴,雷諾夫的身體穩若泰山,無形的熱浪包裹全身,炮彈的衝擊波,甚至沒能讓他身上的斗篷稍稍晃一晃。

刑天鯉的眼角劇烈抽搐。

他莫名想起了,自己在小龍湫鎮,被小口徑艦炮炸得五勞七傷的狼狽場景。

就算如今修爲提升了一大截,刑天鯉也依舊不敢讓這些重火器直接命中啊!

而雷諾夫……

刑天鯉緊握通天妙竹,緩緩後撤。

他身邊,聚集了近百名面色難看的聖諾曼士兵,他們緊握槍械,隨着刑天鯉,一併一步一步的不斷後退。沒人想面對這麼一個能夠用一隻手,就擋住一發三寸炮的炮彈,甚至掌心皮膚都沒破損一點的怪物!

刑天鯉身邊,一名掛着上尉軍銜的聖諾曼軍官,因爲過度緊張,不自禁的在喃喃嘟囔:“仁慈的聖母啊,我親愛的父親說的是真的……他們參加的上次戰爭,真的有火炮都無法傷害的怪物參戰!”

“仁慈的聖母啊,謝謝您的憐憫,這樣的怪物並不多。我親愛的老父親,他也只碰到過一次。一次就夠了,一次就夠了!”

“但是爲什麼,會讓我碰到這種傳說中的怪物?”

刑天鯉瞳孔微縮。

他當然知道極西百國三十年前的那一場大戰,那是一場造成了數以億計軍民死傷的慘烈戰爭,甚至法璐仕,就是因爲那一場戰爭,從法璐仕王國,變成了現在的法璐仕共和聯邦。

雷諾夫大步向前,他越跑越近,距離橋頭還有半里地,他拔出了佩劍,雙手持劍,劍尖向前,直指站在衆多士兵正中位置的刑天鯉。

‘嘭,嘭嘭’!

有聖諾曼士兵被雷諾夫可怕的氣場逼迫,不自禁扣動了扳機。

槍聲一響,百多名士兵齊齊開火。

密集的彈雨鋪天蓋地直噴雷諾夫。

雷諾夫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他面前的空氣劇烈震動、鼓盪,無形的氣罩,將撲到面前的子彈悉數震飛,沒有一發子彈能夠碰觸他的身體。

近了,越來越近了。

眼看距離橋頭不到十丈,刑天鯉正準備從袖子裡掏出一整箱炸藥給他一個狠的,雷諾夫突然停下了衝鋒的腳步。刑天鯉身後,‘叮叮’銀鈴聲悄然響起,他回頭看去,就看到十幾名身披白袍的聖母教神職人員,一字兒排開站在了橋上。

“異端!”雷諾夫低聲呵斥。

“異端!”一名袖口有三條銀線的白袍男子緩步上前,手中鑲嵌了十幾枚寶石的華美銀鈴輕輕震盪,一波波奇異的力場席捲四方。

在這些白袍人身後,更多的黑袍、褐袍的聖母教神職人員魚貫而出,他們口誦祈禱經文,身邊空氣劇烈捲動,化爲肉眼可見的渾濁氣流。

在那些聖諾曼士兵中,更混雜有幾個金髮紅眼的男子,以及近百名髮色金黃,但是眼眸呈淡紫色的壯碩青年。

百多名審判聖騎策騎狂奔而來,他們在雷諾夫身後勒停戰馬,紛紛跳下馬來。

在他們身後,更多聖羅斯彪形大漢狂奔而來。

雷諾夫等人的注意焦點,已經不在刑天鯉身上。審判聖騎們和那些聖母教的神職人員相互凝視,目光兇狠,好似見到了殺父仇敵一般。

刑天鯉悄然後退,很快就退入了人羣中。

雷諾夫突然長劍一指刑天鯉:“這小子,也是你們這些異端的人?”

袖口有三條銀線的白袍男子輕輕搖頭:“他是英吉士總領館的人!”

雷諾夫咧嘴怪笑:“那麼,我就沒抓錯人。你們,果然勾結在一起了。那麼,後會有期!”

雷諾夫轉身就走,他身後的衆多聖羅斯人,也隨着他迅速撤離。大量衣衫簡陋的聖羅斯男女涌到了這條街道上,將那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傷員逐個挪走,就連那些屍體也都搬運一空。

聖諾曼士兵的防線後方,奧古斯和喬彼得從一輛汽車中走出。

他們分開人羣,來到刑天鯉身邊。

“李鯉少校,幹得漂亮!”奧古斯眯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蹲在刑天鯉身邊的大黑狗兄弟三個:“真是三條好狗,不是麼?有空,我找幾條可愛的小母狗,讓他們配配種,看看能不能弄幾條出色的狗崽子出來!”

看得出來,奧古斯是一個愛狗的人。

他看向大黑狗兄弟三個的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喜愛之情。

大黑狗兄弟三個的表現很古怪,他們很矜持的坐在刑天鯉身邊,竭力想要表現出身爲一個妖怪應有的莊重和體面。但是兄弟三個的大尾巴,則是極其躁動的在地上拂來拂去,刑天鯉看得出來,他們對於奧古斯所謂的‘可愛的小母狗’,有點動心了!

刑天鯉心頭茫然。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複雜的倫理學問題。

嗯,一個狗子修成的妖怪,當他可以化爲人形的時候,他究竟會喜歡上人族的美女,還是更喜歡本族的同類呢?

這個,這個……太複雜了,太深奧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奧古斯終於迴歸了正題:“李鯉少校,把你如何解救他們的經過,詳細的說一遍吧。”

一旁,帝斯也帶着幾個人湊了過來,他們剛剛檢查了馬澤爾膝蓋上的傷口,臉色都非常的難看——聖羅斯人下手很狠,馬澤爾的膝蓋,用正常的手段,是廢定了。

幸好,帝斯他們不是正常人。

他們有十足的把握讓馬澤爾恢復如初,剛剛刑天鯉就聽到,帝斯正在安撫馬澤爾呢。

但是很顯然,聖羅斯人劫掠、綁架自己的下屬,這種事,讓帝斯和奧古斯都很惱火。

刑天鯉也不隱瞞什麼,也沒什麼事情好隱瞞的。

他帶着三條狗,帶着一羣易多利人,帶着大量的軍火,闖入了聖羅斯人的秘密據點,將被擄掠的人救了出來,就是這麼簡單!

與此同時。

暗語森林地下的地庫中,盛大的祭祀儀式已經到了尾聲。

場面,極其的……不堪。

地庫中,瑪索和百來名容貌昳麗的女子氣喘吁吁的圍着祭壇載歌載舞,在她們腳下,躺着二十幾個充當‘祭品’,已經被榨得口吐白沫的‘雄性’。

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石楠花香氣。

地面上,滿是灘灘狼藉的白色粘液。

“至高的主宰,請賜予我,至高的繁衍之力!”瑪索渾身都在顫抖,她平日的白髮,已經悉數變成了華麗油亮如飛瀑的銀綠色,她臉上的魚尾紋蕩然無存,她此刻的外形,完全就是一個青春稚嫩的十幾歲的少女。

但是她的神態,她眼角眉梢的風情,卻比青樓裡紅火了三十年的老鴇,還要浪蕩無數。

隨着她的祈禱聲,躺在地上的二十幾個‘雄性’,身體劇烈的抽搐着,他們心口亮起了慘綠色的幽光,他們的身體每一處毛孔內,都有細小的綠色火焰噴出。

空氣中瀰漫着雷雨後原始叢林中特有的清冽氣息,二十幾個‘雄性’發出絕望的哀嚎,毫無反抗的化爲飛灰,原地就留下了數百顆極細小的淡綠色晶砂。

瑪索低聲唸誦秘咒。

法壇上,無數金色條紋急速閃爍着奪目的光芒,一塊塊碩大的水晶亮起,一條條立體的銀綠色光紋包裹着法壇,巨大的吸力將那數百顆細小的晶砂捲起,憑空一個閃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那些牛頭怪摧毀的易多利僑民區,那顆刑天鯉親眼見證,吞噬了數以萬計犧牲者的精血,在極短時間內生長出來的大樹上,對應着那些細小的晶砂,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樹瘤子悄然生長出來。

‘咔、咔咔、咔咔咔’,一顆顆樹瘤子悄然裂開,露出了裡面隱現幽光的六角形蜂巢結構。這些蜂巢機構體積渺小,每一個拳頭大小的樹瘤子裡,都有上千個類似的小小六角形空格。

粘稠的汁液從樹瘤子中分泌出來,一縷縷極細的幽光在六角形空格中閃爍,汁液中,憑空出現了一粒粒極細小的肉疙瘩,隨後呼吸間,這些肉疙瘩就發育完全,變成了一支支形如蜜蜂,但是體積極其微小,大概只有普通螞蟻一半大小的奇異飛蟲。

數百個樹瘤子,數十萬的飛蟲掙脫了空格,抖一抖身上粘稠的汁液,輕盈的飛起。

伴隨着地庫中瑪索細微的吟唱聲,這些飛蟲中,有數千只體積略大一點的飛蟲,直接飛向了遠處一株株樹幹直徑在兩尺以上的大樹。

偌大的萬國租界,已經開闢了數十年,在租界建立初期,各國僑民就運來了富有各國特色的代表性樹種。這個世界的太陽很給力,賜予了植物足夠的生長能量;而平海城更是位於潮溼多雨、春夏多高溫潮溼的氣候帶。

數十年時間,這些移植來的特色樹種,全都長得格外壯碩。

數千只飛蟲撲到了挑選中的樹幹上,很快就咬破樹皮,鑽進了樹幹核心處。它們鑽進樹幹,身體就迅速炸裂,爆成了一團粘稠的漿汁。

這些漿汁融入大樹的樹液,進入大樹的內部循環網絡,開始以莫測的力量,快速更改這些大樹的‘遺傳密碼’。無論這些大樹原本是什麼樹種,它們的樹皮漸漸變得光滑,枝條變得更加舒展,葉片更加的緻密,樹葉的輪廓也變得更加的優美。

剩下的數十萬只飛蟲,則是飛入了法璐仕僑民區。

它們鎖定了僑民區中的所有人,無論是法璐仕人,還是他們僱傭的東國土著,又或者他們買斷了身契的東域女僕。

所有人,每個人都在不經意間,被這些飛蟲,在脖頸後方輕輕的咬了一口。

飛蟲爆開,身體化爲一滴細小的汁液,融入了被咬之人的血管。

一滴血變異,然後是全身血液,開始迅速的轉化。

血液影響內臟,影響骨髓,影響大腦。

漸漸地,這些被咬的人,莫名的感到了飢餓,而且是難以控制的飢餓。雖然還沒有到飯店,無論男女老幼,無論他們正在幹什麼,他們紛紛去找食物。

法璐仕僑民區的各處酒店、酒館、飯莊、酒樓,乃至最低等的路邊小攤等,全都滿座。

更有人迫不及待的,進入了鄰近的英吉士、聖諾曼等國的僑民區,趕去一處處可以找到吃飯的所在,掏空身上的錢包,瘋狂的大吃大喝。

隨着大量食物的攝入,這些人的身體機能迅速的強化。

吃得越多,變得越強。

沒有一絲能量被浪費。

甚至有些人實在是囊中羞澀,他們就撲進了河溝中,他們雙足插進了爛泥裡,張開雙臂,攤開衣衫,盡情的沐浴着太陽。

爛泥中的某些養分順着毛孔滲入身體,陽光帶來了磅礴的能量,讓他們的身體吸收養分,合成身軀所需要的,各種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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