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生辰

轉眼,半年過去。

我在榻上的日子,由去年的冬天,撐到了今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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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五歲生辰,也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

終於,我可以下榻了。也可以自如的行走了,雖然還不能做過激的運動,但是踩在地面的感覺,真好。

不用再靠半夏和花喜挽扶,不用讓她倆操心,我總算可以自己在房間和山谷裡行走。

這樣的感覺好比重生,我覺得荒蕪了許久的人生,再一次被光明點亮了。

我站在窗外,大口的呼吸着山谷裡盪漾着的清新空氣,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這時花喜走過來,調皮的拍拍我的肩膀,這半年裡,她也長大不少,比我剛到這裡來時,越發清秀漂亮了。

鬼老怪和半夏都很疼愛她,雖然在這裡各自多少顯得有些孤單,但不可否認,花喜是快樂的。

“餘恨姐姐,你又起這麼大早。至從前幾日師傅說你可以自己行動了,你就每天起這麼早。”

我對着她笑笑道:“早晨的空氣是最好的,我想起來走走,對我腿能起到很好的康復作用嘛。再說,躺了大半年了,加上開始的那幾個月,都有一年多了,我每天做夢都想起來走走,然後像你和半夏一樣,去山谷採藥玩味。”

“嘿嘿,這個我們當然知道啊。餘姐姐看你氣色真是越來越好了,我得祝賀你呢。”

我衝她回眸笑道:“花喜,你可越來越會說客套話了,不過,我也很高興。”

“那今天就算是雙喜臨門,真好。”

聽着她充滿幸福的聲音,我微詫道:“還有什麼喜事啊?”

“哇,這你都忘了,半個月前,我不是跟你說過,今天是師兄的生辰嗎?”

我一怔,當下敲敲腦袋道:“噢,你看我這記性,最近只顧自己着的腿好了,還把這一茬給忘了。”

“不能忘不能忘,師兄的生脣每年都要過呢。”

“怪不得花喜一大早穿得這麼喜氣,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逗趣的說着。

花喜忙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衣服,越發長大,越發水靈起來。

“花喜,我上次讓你出山給我買的東西,你買了沒有?”

花喜有些納悶道:“你讓我準備的竹篾、白紙、細鐵絲、酒精、棉布、漿糊我都準備了。不過,這到底是幹嘛用的?你說在師兄生辰那天有用,我才幫你的哦,你可不知道爲了買這些,我被師傅臭罵一頓呢。”

“當然有用,今晚就用得着。”

“是嗎?”花喜有些懷疑的看着我。

我點點頭道:“對了,鬼爺爺呢,還有你師兄去哪了?”

“每年師兄生辰,師傅都會帶他出去,然後燒紙祭奠他的爹孃。”

“他爹孃埋在山谷裡嗎?”

“沒有,只是師傅說了,就算不知道他父母身首何處,但是也不能忘了他們的生育之恩。每到生辰這天,我師兄就會和師傅去燒些紙。”

我聽完花喜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來鬼老頭,教會了他們不少做人的道理啊。

“好了,餘姐姐,你會燒菜嗎?今天是師兄生辰,我和師傅上次去山谷外買了少不口糧回來,就等今天這一天爲師兄慶祝呢。”

我想到這一年來,半夏對我的照顧,心中微暖的點點頭道:“燒菜小意思,這一年來,都是你們照顧我,今天,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吧。”

花喜不由有些懷疑道:“姐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師兄生辰呢,你真的會嗎?”

“你別小瞧人,今天你就打下手吧。”

“那好。”

...................

半夏和鬼老怪這一去,到了午時纔回來。

二人放下肩上的竹簍,有些疲倦。

花喜看到二人歸來,歡喜的走了過去,有些咋咋呼呼道:“師傅,師兄,你們可算回來啦。”

看到她歡喜的樣子,鬼老怪有些寵溺的批評道:“怎麼?爲師不在,餓得沒飯吃了吧?”

半夏聽罷,忙清淺一笑道:“師傅,我去做飯去,你累了歇着先。”

這時,鬼老怪卻拉住半夏,一臉慈祥的說道:“傻孩子,今天是你生辰,哪有你下廚的道理,一切,就讓爲師來吧。花喜,你這丫頭愣着幹嘛,幫忙去。”

“嘿嘿,師傅啊,今天就不勞你麻煩了。”

花喜站在原處,得意的揚着脣,動也不動。鬼老怪納悶的盯着她道:“咦?你們打算餓肚子嗎?”

花喜伸出食指,調皮的搖了搖道:“當然不是,今天啊,師兄有福了。”

半夏和鬼老怪同時詫異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別站着了,去洗手,然後到房間裡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花喜就跑進來了,然後站到我身側道:“姐姐,他們要進來了。”

我滿意的打量她一眼,笑道:“你準備好了嗎?”

她興奮的點點頭,眼裡滿是期待。

就這樣,過了大概幾分鐘的時間,半夏就挽着鬼老怪進來了。

二人前腳剛踏進來,我就說:“開始。”

接下來,我就和花喜用悅耳的聲音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justforyou......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聽着我和花喜的聲音,鬼老怪和半夏都像被人點穴般的愣在當場,直到我們唱完,他們兩個也沒回過神來。

這時,花喜衝過去,拉着半夏的手道:“師兄,好不好聽,給你的生辰歌,我跟着姐姐可是學習了一大早上呢。”

半夏這才若有所恍的回過神來,有些激動的點點頭道:“好聽,好聽。”

這時鬼老怪道:“好別緻的曲子,沒見人家生辰的時候吃過。對了,那個海皮什麼的,是在說師傅上次買回來的海帶缺油嗎?”

我一聽,差點噴出來,直接說了句:“鬼爺爺,你可真幽默。”

花喜卻上前解釋道:“師傅,那是姐姐家裡那邊的一種方言,也是說祝師兄生辰快樂的意思。”

經花喜這樣一解釋,鬼老怪和半夏才如夢初醒。半夏擡眸,直直的朝我望來,那清俊的眸中,夾雜着無盡的欣喜與感動。那是一種無法用言喻表達的情感,我們只能用眼神意會交流。

“師兄,驚喜還在後頭呢,你們看,這桌子菜好不好看?”

鬼老怪和半夏一起回頭,但見桌上的菜色以後,二人不由再次張大了嘴巴。

“這.....”

“嘿嘿,這都是餘姐姐的功勞,不過我也有幫襯哦,菜是我洗的,有些是我切的,但都是餘姐姐燒出來的。你們聞聞,香不香。”

花喜一邊手舞足蹈的解釋,一邊不忘衝我歡笑。

半夏則不言,只是回頭,深情的盯着我。那種情懷,有似曾相似,彷彿很久以前就發生過一般。

當下,我埋下頭,走到桌畔,衝大家道:“先別站着,吃飯吧,一會就涼了。”

鬼老怪盯着滿桌的菜,驚歎道:“香,就是香,不過這菜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這樣燒的。餘恨,你這丫頭是怎麼燒出來的?好像宮廷裡的膳食也不是這樣的啊。”

“也沒什麼特別的,是我老家的家常菜!”

“哦?你老家哪裡的,怎麼這些菜如此奇特?”

“咳咳,我老家.....先不說老家,我還是給你介紹一下這菜吧,畢竟是半夏的生日,我想故意弄得奇特一點而已嘛。”

“是嗎?”

“對啊,這個是鍋包肉,用切好的瘦肉放到碗裡,然後加些許鹽、料酒、麪粉攪拌,再放些調料和水做爲衝量,拌好以後再放到油鍋裡炸。炸熟以後就噴香噴香的,吃起來也清脆。還有這個辣雞丁,就是把雞肉切成一塊一塊的,拌香油,再調味,然後放鍋裡炒熟,最後和辣椒蘿蔔切成顆粒一起炒,熟了以後既漂亮,又開胃。”

我剛說完,半夏就插話道:“那個圓圓的是什麼啊?”

“這個喜氣,是闔家團圓獅子頭。先把豬肉切碎,然用一些麥粉和豆腐加豬油、蛋汁、麪粉扮成肉圓湯丸,然分四個獅子頭,先把它們煎炸至金黃色,在把這白菜放在開水中略煮,接着用爆香薑片,加入紅色燒汁,等水開後把獅子頭放到鍋裡,加蓋轉小火燉煮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就可以了。”

聽完我的介紹,半夏幾乎驚得合不攏嘴。

鬼老怪卻滿臉贊色的看着我,隨即搖了搖頭道:“我老了,牙齒不行,看着這些吃的,也有心無力。”

我聽罷,指着桌上離他最近的幾道菜說:“這個蝦仁虎皮冬瓜,水蒸鱸魚,水燜清蛋,還有那個肉沫茄子,都是給你準備的。”

鬼老怪聽完,欣喜無比道:“是嗎?”

花喜點頭道:“那當然,餘姐姐很有心的,知道你牙不行,所以特別做來孝敬你的。”

經她這樣一說,老頭子忙拿起筷子夾起來吃。

“嗯,不錯,不錯,味香可口。丫頭,想不到你有這本事啊?”

面對鬼老怪的誇獎,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沒什麼,以前喜歡喜歡吃,就做嘛。”

“看來,誰娶到你,是有福了。”

話落,我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眸光朝我射來,我反射性的擡頭,正好迎上半夏那清亮的雙瞳。

她看到我朝他看去,當下埋下頭,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吃起東西來。

這時花喜不依道:“師傅,那我呢?我不好嗎?”

鬼老怪吃着東西,有些應接不暇道:“你就是個大麻煩,誰娶誰倒黴。”

花喜不由撒嬌道:“師傅你偏心,餘姐姐纔來一年,我都跟了你十幾年,你怎麼就說她好呢?”

“花喜也好啊,精靈可愛,雖然有些調皮,但卻頗討人喜歡。而且,心裡善良,長得也出衆。”我由衷的說完,又衝她一笑道:“只是爺爺不想讓你驕傲,故意不捨得誇你。”

花喜聽罷,這才一消愁眉,朗聲道:“師傅是不是啊?”

鬼老怪溺愛的瞪了她一眼道:“就你這丫頭臭美。還是餘恨好,懂得謙虛。對了,今天燒這一桌子菜,你不累嗎?我不是叮囑了你,你的腿.....”

不待他說完,我便打斷道:“沒事,有花喜幫着呢。”

“餘恨,你下次可不許這樣了,你的腿剛剛好,我和師傅不想看到上次的事情發生。”半夏竟難得嚴肅的看着我,眼裡略微閃爍着心疼之色。

我心中微熱,衝他們笑笑:“真的沒事了,一直被你們這樣照顧着,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所以今天趁着半夏生辰,我也要好好表現一下嘛。”

此話一落,大家都豁達的笑了。

這一刻,我終於在這個古代,體會到了家的感覺,體本到了親人的溫暖。

儘管,他們與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之間的感情,卻比親人之間還有要深厚。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花喜最爲開心,當着衆人的面,把半年前,她從清光寺求回來的那張符送給了半夏做爲生辰禮物。

半夏並不知她的用心,很樂意的接受了。

而我卻知道,這符裡包含了花喜這半年來的多少感情。

她有喜有樂,有歡有悲,有思念,有惆悵,有牽掛,有不捨。

收拾好一切以後,天色就暗下來了。

鬼老怪身子骨雖然還硬朗,可是年紀擺在那裡。今天和半夏出去了半晌,回來又跟我折騰了些時日,便有些累了。

早早回去休息,看着半夏今日生辰的份上,也不管我們。任由我們年輕人自己去玩,自己去瘋。

這還是第一次,我們三個人半夜不睡覺,一起在山谷裡面玩。

這時花喜站起來,有些驚奇的對我說道:“餘姐姐,你不是說晚上還有禮物要送給師兄嗎?現在天都黑了,你的禮物在哪裡啊?”

半夏聽了,清俊的容顏有些不好意思道:“餘恨,你今天做得夠多了,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了。你就別操心了,你的腿纔剛好呢。”

“嘿嘿,做都做好了,我不可能不拿出來送給你吧?走,跟我到後山去。”

後山離這間木屋並不遠,不到百米的距離。

見我走了,她們就跟上來了。雖然我的腿還是有些隱約作痛,但我沒說,忍住了。

到了後山,看着滿山的竹林和銀火蟲,我從一個小草垛裡拿出我事先準備好的孔明燈來。

花喜看到我手中的東西,有些詫異的問了問道:“餘姐姐,你手裡託着那個圓乎乎的是什麼啊?”

我指着孔明燈道:“這是願望燈,一會點燃了我們可以放飛它,然後許願,讓它載着你的願望飛出天際,然後實現。”

“哇?真的嗎?有這麼神奇嗎?”花喜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

我點着頭,望向白衣如雪的半夏道,在這寂靜的夜晚,他越發顯得出塵清朗:“半夏,你相信麼?”

他點着頭道:“我相信,你說的一切我都相信,因爲你帶給我的驚喜,太多了。”

“那好,你用火來點燃它。”

半夏俊顏溢滿歡喜的拿出隨身攜帶的打火石,很快就把灑精裡的綿脂點燃了。

接着風起,我和花喜用手拖着它,我大聲說道:“半夏,你可以許願了,這個燈會載着你的願望飛到很高的地方,然後讓老天替你實現。”

半夏聽罷,忙閉上眼睛,月光下,他潔淨的容顏顯得那樣的美好認真。

尤其是那虔誠的模樣,微閉的雙眸,就像睡着的精靈,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

隨後,他動了動薄脣,說了什麼,我和花喜誰也沒聽見。接着,他睜開眼道:“可以了。”

我聽罷,衝花喜點點頭,我們同時鬆手。

這時,孔明燈就迎着風,一點一點的飄向遠處。

那搖曳的火光,就如一顆明星,照映着那塊紅布,剎那間好看極了。

花喜不由在地上歡呼:“你們看,真的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啊。”

“是啊,花喜,那燈真的可以飛,我的願望也會實現對嗎?”

倆個人不可思議的在原地歡呼,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那是孩子般天真純美無瑕的笑。

我寧靜的站在身後,不由笑了。

“餘姐姐,你真厲害,以後我的生辰,我也要放這個願望燈。”

我點頭:“好,我一定給你做。”

“餘恨,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千言萬語,豈是一個謝字能道得完的?”半夏轉過頭,黑瞳深情的盯着我,眼裡完全是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衝他一笑,遙望無盡天際道:“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這一年來,你們對我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回報不了,也只能用這種方式。”

“餘恨....以後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因爲,我們是一家人。”

半夏突然嚴肅的看着我,他的眉眼之間,有難得的冷意。我愣愣的盯着他俊美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白皙的皮膚,一雙彷彿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笑起來如彎月,肅然時若寒星。直挺的鼻樑脣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是讓人心動。一身白衣更加的襯托出他的身材的挺拔。這樣絕美的男子,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遵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