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陰溝裡翻了船
漠南雞鳴山下,一座座營房連綿不絕,營門處飄蕩着大明的旗號。
“廢物!一羣廢物!”
帥帳之中,大明皇帝朱棣正在大發雷霆,下面跪着一羣醫官,一個個體若篩糠、面無人色。
只見朱棣身材魁梧,圓臉黑麪,掃帚眉下一雙大眼,獅鼻闊口,頜下長鬚垂腹,看起來十分威武。
“陛下息……息怒,是臣無能,纔會被禿羅部偷襲,請陛下降罪!”
正在這時,一個蒼老且虛弱的聲音傳來。
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躺在軟榻上,胸口包着紗布,上面透着一抹刺目的殷紅。
“金忠你不要動,這次都怪朕太大意了,沒想到禿羅部這幫狼子野心竟然假意投降,這才導致你們身陷險境!”
朱棣快步上前,握住老者的手安慰道。
這位老者名叫金忠,曾經是燕王府的長史,相當於王府的大管家,裡裡外外的事情都歸他管,可以說是朱棣的左膀右臂。
靖難時,金忠跟隨着朱棣立下不少的汗馬功勞,官至兵部尚書兼東宮首臣,即輔佐朱棣,又要教導朱高熾這個太子,由此可知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滿朝文武也只有姚廣孝才能與他相比。
去年朱棣再次出塞親征瓦剌,忽蘭忽失溫之戰,大破瓦剌聯軍,並藉此一戰震懾韃靼。
不過大勝之後,朱棣並沒有立刻退兵,而是率領着手下大將,將瓦剌的勢力範圍掃蕩一遍,降者生、抗者死,無數瓦剌部落因此滅族。
其中有個名叫禿羅部的大部落,部衆有數萬人,他們之前假意投降大明,卻在近日忽然起兵叛亂,圍攻大明的一處駐軍,裡面存放着大量的糧草物資。
偏偏當時金忠巡視到那裡,也落入到包圍之中。
當朱棣親自率領援軍趕到時,幾千駐軍已經戰死近半,活着的也人人帶傷,糧草物資被點燃,連金忠這樣的重臣也中箭受傷,由此可知此戰之慘烈。
本來瓦剌的大局已定,卻在禿羅部這條小陰溝裡翻了船。雖然事後朱棣派兵追殺禿羅部上百里,將整個禿羅部幾近滅族,卻已經無法挽回這次的損失了。
“陛下,臣已年過花甲,現在傷口發瘍,命當該絕於此,與其讓醫官在臣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讓他們去救治其它的將士!”
這時金忠強打着精神,再次對朱棣勸說道。
他在亂軍之中被流矢所傷,因爲天氣炎熱,傷口很快發黑流膿,身體高燒不退,如果是年輕人,身強體壯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但以金忠的年紀,幾乎宣判了他的死刑。
“金忠你……”
朱棣聞言也爲之哽咽,金忠是他最依重的大臣,當初靖難之時,他在前面衝殺,金忠在後方統籌軍務、運籌帷幄,歷經十四戰從無懈怠。
“陛下不必爲老臣悲傷,想我金忠前半生庸庸碌碌,直到四十歲進入王府,才總算是一展生平所學,現今位極人臣,臣早已經死而無憾了!”
金忠緊緊握住朱棣的手,嘴角含笑再次道。
但這些安慰的話語,聽到朱棣的耳中卻如同刀割一般,痛的他虎目含淚。
對於朱棣來說,金忠與姚廣孝一樣,不僅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朋友,想他身爲天子,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朋友逝去,這讓他即悲痛又無力。
就在這時,只見帳篷門簾被撩開,一個身披鎧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祖父,禿羅部頭領矢知畢,以及他的三個兒子全部伏誅!”
年輕人向朱棣行禮道,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好聖孫”朱瞻基,也就是朱瞻壑的堂兄。
朱瞻基看起來十七八歲,長相與朱棣有三分相似,但皮膚很白,五官也不像朱棣那麼粗獷,身上穿着山文甲,更襯托得他英氣逼人。
“傳首瓦剌各部,告訴他們這就是反叛大明的下場!”
朱棣咬牙吩咐道。
“是!”
朱瞻基答應一聲,但並沒有立刻去辦,而是伸長脖子看了病牀上的金忠一眼,這才關切的問道:“金尚書的傷勢可好轉了?”
“咳咳~,有……有勞太孫掛念,傷兵營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金忠雖然虛弱的厲害,卻還記掛着軍中的事務。
“不太好,此次被禿羅部偷襲,受傷者甚衆,而且大部分都是燒傷,再加上天氣炎熱,許多人都……”
朱瞻基說到這裡時,發現朱棣瞪了自己一眼,他立刻會意,沒有再說下去。
“金忠,伱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這些軍中的雜務就交給別人去操心吧!”
朱棣接口道,他實在不忍心看着垂死的金忠還在爲軍務操心。
“習慣了,臣這些年跟着陛下東征西討,每天一睜眼,就是在計算着錢糧軍馬、鎧甲武器,一日也不得閒……”
金忠似乎陷入到回憶之中,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只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內容也越來越亂,最後幾乎變成了夢中囈語。
朱棣伸手摸了一下金忠的額頭,長嘆一聲道:“又燒迷糊了!”
“祖父,御醫也沒有辦法嗎?”
朱瞻基再次關切的問道。
他與金忠的關係非比尋常,因爲金忠是堅定的太子黨,當初丘福等勳貴建議立朱高煦爲太子,是金忠堅持嫡長之議不可廢。
後來金忠更是做過朱瞻基的老師,親自教導他多年,甚至連朱瞻基身邊的親衛,都是金忠親自挑選訓練的。
“藥開了一堆,屁用都沒有!”
朱棣冷哼一聲,要不是現在軍中缺醫官,他真想把那些庸醫全都宰了。
“報~”
就在這時,忽然只見一個近衛飛奔而來,雙手舉着一個鐵盒大聲道:“錦衣衛急報,少師親筆書信,說是此信關係到萬千將士的生死!”
聽到是姚廣孝的書信,朱瞻基立刻上前接過來,然後雙手呈交給朱棣。
“你念給我聽!”
朱棣因金忠的事心煩氣躁,根本沒心情看信,於是吩咐朱瞻基道。
朱瞻基立刻打開書信,習慣性的大概看了一下,結果臉色卻變得十分古怪。
“祖父,這封書信您還是親自看一看吧!”
最終朱瞻基再次將書信呈交給朱棣道,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讀信上的內容?
朱棣一愣,不過還是接過書信,低頭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結果看到一半,他卻忽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這是真的嗎?”
朱棣豁然擡頭,目光如炬的盯着朱瞻基問道。
“信是少師親筆所寫,按說應該不會有假,只是……瞻壑什麼時候有這種本事了?”
朱瞻基同樣一臉懷疑,對於自己這個堂弟,他簡直太瞭解了,甚至以前因爲立場不同,兩人沒少發生衝突,當然他可從來沒吃過虧,也從來沒把朱瞻壑放在眼裡。
只見朱棣沉思片刻,隨即做出決斷,當即大聲吩咐道:“是真是假,讓人一試便知,來人,準備大蒜和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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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